陸蘭洲事情辦得很漂亮。
藺府派去的下人們全被他趕走了,他們跑去和藺丞相告狀,藺丞相沒當回事,讓他們回去繼續辦差,甚至對清麗說,敵不寡眾,你們十幾個人無需怕那一個人。
清麗一聽也是如此,讓幾個大漢把陸蘭洲關掉的大門撬開,繼續當她的福履軒總管。
陸蘭洲臉都要氣歪了。
連夜去找人牙子帶他去人市買人,買了足足十五個下人,比清麗一流還多了三個人,其中還挑了武藝高強的有四個。
陸蘭洲帶人回去,看清麗他們還是一副鼻孔高過眼睛的模樣,直接讓人把清麗他們幾個全部打趴下了。
下人們的事鬨得很難看,藺丞相不得已把宋揚請去藺府。
十十幾個下人垂頭喪氣站在兩人身後,大部分下人都被打得最慘,有鼻子還在流血的,正抬頭望天止血;還有捂著頭發的——估計是打起來後互相扯得很凶。
宋揚作出一副頗為頭疼的模樣,一臉無奈又寵溺地看著陸蘭洲,“我不是說了,讓你好好待在宅中,聽清麗的話嗎?怎麼把人傷成這樣?”
“她都不聽我的,我憑什麼要聽她的!”
陸蘭洲叉著腰,不服氣地朝清麗挺著胸,用眼刀刮她,“我讓她給我做碗麵吃她說我不配!”
宋揚拍拍他的背,安撫他讓他彆生氣。
“清麗在宅裡忙得很,大事小事都靠她。你趕走一個還不夠,全都趕走了,宅裡的事不是一片亂?到時誰伺候你?”宋揚歎了口氣,“你彆任性。”
陸蘭洲軟硬不吃,“我用爺給的銀票去買了十五個奴才!比這些吃白飯的家夥好得多!他們打架都打輸了,簡直讓人笑掉大牙。這等庸才如何伺候我、伺候爺?如何為福履軒辦事?”
說得有理有據,宋揚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反駁不了,隻好無奈地看向藺丞相,一副“我實在拿他沒辦法但我又舍不得罰他”的樣子。
藺丞相倒是心胸大,渾不在意般哈哈一笑,“陸公子乃真性情,老朽派去的人確實調教不精。這樣,老朽換一波懂事的人去福履軒伺候陸公子可好?”
“不必了!”陸蘭洲話裡一點不給藺丞相麵子,“我隻要留下自己買的人就行了!”
“你們滾。”他指了指清麗,又指了指和他們站在一塊的唐月,“你也滾。”
唐月和陸蘭洲不同,宋揚不在福履軒時,他每天都費儘心思去討好清麗。他不覺得陸蘭洲真能恃寵而驕趕走一院子的人,更何況是藺丞相送的人,宋揚就算住著那麼大的宅子,也得給大官麵子。
所以就算是陸蘭洲此刻手指頭直直地指向他,他也不慌不忙,反而一臉委屈地望著宋揚,撇了撇嘴囔囔道,“爺……”
宋揚臉上終於從無可奈何、尷尬不已,變得頗為惱怒。
“你大膽!怎能如此和丞相說話!”
他抬了抬手,似乎要打陸蘭洲,但又似舍不得一般,哀歎一口氣後將手放下,“你彆胡鬨了。”
陸蘭洲被吼得不樂意了,跺了跺腳,甩袖而去,臨走之前還丟下一句,“行!要麼留下他們,要麼留下我!爺你看著辦!”
人走後,宋揚自嘲般搖了搖頭,滿懷愧意地和藺丞相道歉,“對不住了丞相大人,都怪我太寵他了,沒點規矩,我回去就訓訓他。”
這是要留下他的意思了。
藺丞相的臉色有點不好看,但到底覺得因為下人胡鬨,沒必要因此和宋揚生了齟齬。
近來宋揚確實非常忠心,聽說三貝子多次討好他他都沒動搖,因此還被三貝子派人參了幾本。也實在沒必要再派人監視宋揚了。
藺丞相思及此,麵色緩了緩,直道沒關係,“英雄難過……美人關,老朽也是過來人,宋公公隻管去吧,這群人便留在我這罷。”
宋揚鬆了口氣,唐月卻慌亂起來,“爺,那、那我呢?”
宋揚搖搖頭,“你也聽到了,蘭洲不喜你,你便留在藺府吧。”
唐月伸手要抓住宋揚的袖子,不料宋揚卻快步走出了藺府——去追陸蘭洲了。
陸蘭洲表麵上還在藺府外“生悶氣”,實則是為了等宋揚。
宋揚出來後朝他點點頭,“乾得很好。”
“是爺教得好。”
陸蘭洲得了誇獎仍低垂著頭,沒和宋揚對視。十分恭敬有禮,哪還有一絲剛剛的驕縱。
這場戲雖然是陸蘭洲主演,但導演是宋揚,隻為演一出不讓藺丞相產生疑心的戲碼。畢竟福履軒宋揚是真的很喜歡,往後可能還會在福履軒處理一些不能讓人知道的事情,得把人清理乾淨才能讓人放心。
而被無辜卷入的唐月,也隻是降低藺丞相疑心的一步棋子罷了——如此才能更好坐實宋揚被男寵迷昏了頭腦的事實。
“走,爺請你吃飯去。”
甩掉十幾個眼線的宋揚心情大好,他把陸蘭洲帶進酒樓,點了三菜一湯,又讓小二上了壺酒。
陸蘭洲把這幾日發生的摩擦都告訴宋揚了,清麗是要死死抓住福履軒的主管權,所以一直沒把他放在眼裡。
宅內不管大事小事她都要過問,特彆是宋揚回來後,用了什麼東西,見過幾個人,她都要和陸蘭洲確認一遍,等宋揚走後她就往藺府去了。
還有陸蘭洲去人市買人的時候,一個壯漢看見他戴著的玉佩,格外熱情,價錢也開得非常低,還讓陸蘭洲把人全部買回去。
陸蘭洲悄悄對了信物,就把人領回來了。
陸蘭洲其實也不喜歡清麗,她曾在下人們麵前放話要在半個月內爬上宋揚的床,那副將宋揚當成目的的嘴臉讓人反胃。
兩人為今天的勝利乾了一杯。宋揚的酒杯還沒碰到下唇,他們的桌子就被人拍了一掌,桌上那盆紫菜蛋花湯湯汁溢出來幾滴,落在了桌上。
宋揚循著那隻手臂看過去——是一張他沒見過的臉。
“你是?”
那人隻賞了宋揚一個眼神,而後便緊盯著陸蘭洲不放,“我當你多清高呢,如今不也被人買了,是給人當奴仆,還是暖床的?”
從這話,宋揚就能推斷出,之前這人想買陸蘭洲,但是陸蘭洲不從。現在估計想乾點強搶良家婦男的事情。
“您認錯人了。”陸蘭洲對宋揚一無所知,隻知道他的名字和幾天回回來住一晚的福履軒外,再沒有更多了。他也不想因為自己讓宋揚惹上不必要的麻煩,便垂著頭避開來人的目光,隻想儘快把他打發走。
“是嘛?”
得了回複的鄭源陽卻沒走,他一屁股坐在陸蘭洲的身側,擺擺手讓跟著的四個下人去彆的桌坐,等著自己的指示。
他見陸蘭洲似是生了怯意,以為陸蘭洲的新主子沒什麼來頭,不敢和自己對上。便得意地轉頭問宋揚,“家父校尉鄭恒安,你是什麼來頭?”
京城就是這樣,時不時就能撞見官二代,還動不動就會問你是誰的兒子,仿佛爹的官位不如人的那個就要磕頭做小一樣。
“原來是鄭校尉的愛子,”宋揚不甚在意道,“怎麼?要拚桌吃飯?蘭洲你認識這人嗎?”
陸蘭洲搖搖頭又點點頭,他剛剛謊稱對方認錯了人,此刻宋揚直接叫出他的名字,倒讓他不知該怎麼回答。他也摸不準宋揚是什麼態度,似乎一點沒把對方放在眼裡。
“拚桌?就憑你這個野種也配和少爺我一起吃飯?”
鄭源陽沒聽他亮出父親的身份,隻以為對方要麼家世不可告人,要麼就是沒爹。登時便毫不客氣地嘲笑出聲,他帶來的幾個隨從也跟著大笑出聲。
“野種?鄭公子嘴可有點不乾淨。”他瞥了鄭源陽一眼,“既然不拚桌,就滾開。”
鄭源陽轉頭抓住陸蘭洲的手,“趕我走啊?行,這人少爺我一起帶走了。”
說完,還試圖去挑陸蘭洲的下巴,那不老實的手被陸蘭洲一把擒住,兩人身材懸殊,鄭源陽比起陸蘭洲來,就跟個毛頭小子似的,被陸蘭洲一擒住手就掙脫不掉。
“我真金白銀買下來的,你說要就要,怎麼,鄭校尉沒教過你規矩?”
鄭源陽篤定了宋揚沒有來頭,聽到他這麼喊自己的父親,隻以為他故意貶低自己的父親來虛張聲勢。
鄭源陽父親的校尉一職在京城內是不夠看的,他每次一出門就容易遇到官銜比自己父親大的,次次都要夾著尾巴做人。但絕不是沒爹的野種可以嘲諷的。
他惱怒地一拳砸在了桌上,桌子紋絲不動,也沒有像電視劇裡那樣瞬間裂開散架,甚至菜盤子都沒抖幾下。
宋揚沒被唬到,反而被逗笑了,兩聲輕笑讓鄭源陽更氣了。
而同樣不知道宋揚底細的陸蘭洲,此刻緊張得腿腳都要發軟。他是知道校尉官從六品,雖不及丞相,但到底不是他和宋揚這等百姓能夠得罪得起的。
縱然宋揚與丞相交好,住得起大宅院,但再有錢都比不過有權有勢的……
陸蘭洲的手抓住被惹怒的鄭源陽的手,輕聲道:“彆,彆動手。我和你走。你把我贖身的錢給他。”
鄭源陽趁機反扣住陸蘭洲的手,緊緊抓住他,“這才對嘛,錢我會讓人給他的,早這樣不就行了嗎?當日平白挨我一頓揍就舒服了?嗯?看看,上次打你的傷還有點淤青呢,回去本少爺親自給你揉一揉。”
陸蘭洲看了看宋揚,示意他彆衝動。陸蘭洲是真的想為宋揚辦事的,不管是管家也好,臠寵也罷。他信任宋揚,但同時也不想看到宋揚為了自己受到傷害。
鄭源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正準備先把陸蘭洲帶走,再讓下人們揍宋揚一頓,沒想到宋揚先發製人,根本不讓他們走。
“我答應讓你帶人走了?鬆開你的手。”
他話音剛落,鄭源陽的四個隨從立馬拍桌而起,氣勢洶洶地往他們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