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揚後知後覺,自己好像失寵了。
李瑾玉已經足足有三天沒喊他磨墨了,雖說他也不愛乾那活,但到底是不用在殿外風吹日曬的,能輕鬆一點。
“小滿,你說小皇帝在發什麼瘋啊?”
禦花園內隻有宋揚一個人,如果有第二個人在,都會以為他在喃喃自語。
“小滿也不知道,”係統模擬出嬌俏的聲音,試圖以此安慰宋揚,“都說皇帝最容易忽冷忽熱移情彆戀,沒事也許明天就好了。”
可這已經好幾天了,沒等他開始惆悵,迎麵就撞上了一個小宮女。
是煙嬪身邊的繡兒。
“哎喲,這是宋……宋……”
宋揚失寵的天數不長,很多人還沒習慣把對他從諂媚轉換到不屑的態度,但這天數也不短,足以讓宮裡上上下下知道,他是曾經在皇帝身旁伺候的人,而現在不受皇帝待見。
果然,繡兒很快就換了個麵孔,“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擋本姑娘的路!”
宋揚往一旁稍了稍,以前他都懶得仗勢欺人,現在他更不會因為落勢被冷眼而往心裡去。
沒想到繡兒還回頭瞪了瞪他,“撞到我不要緊,要是撞到我們主子有你好看的!”
“嗯?難道我還不夠好看嗎?”宋揚作勢要拉繡兒一起去照鏡子,繡兒手像觸到電一樣快速縮了回去。
“誰、你、乾嘛!流氓!”
繡兒看了一眼宋揚,把自己那被捉住過的手揣在懷裡,臉也漲得通紅,再沒說什麼,跺了跺腳轉身就跑了。
“小樣兒。”
宋揚這幾天沒少受到冷眼,但誰也沒給他下絆子,他倒沒覺得有什麼,隻是他怕小皇帝沒了他很輕易就被下毒毒死了——畢竟穀荔都能給他下瀉藥,下點彆的不是輕輕鬆鬆。
李瑾玉這邊,這幾日確實沒吃好。
穀荔和錢佑並沒有摸透他愛吃什麼,每次點膳隻為了不出錯,點了一些看起來大補實際上味道都差不多的,沒點新意。
並且穀荔他心知肚明那是老國師的人,從他手上遞上來的食物,李瑾玉一般都不碰,要麼就得他自己吃過一口李瑾玉才會吃。
他得承認,見不到宋揚這幾天,自己可能瘦了一圈。
但是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想見宋揚,不管是為了江山還是他自己的安全,宋揚都應該拴在自己身邊才好。
可是……他有點控製不住自己,他甚至讓人去查了宮裡有沒有人叫小滿的。
結果隻查出了一個灑掃的宮女叫薑滿,和小太監從沒有打過照麵,不可能認識。
在弄清自己為什麼會有這些異常的反應之前,他不打算見宋揚。
他以為自己至少會冷落宋揚一兩個月,但沒想到新科狀元來跪見他時,他有點忍不住了。
新科狀元林流熙被任命為翰林院修撰,官居六品。
麵聖時他不卑不亢,回答李瑾玉提出的治國難題時,不僅能舉前朝的例子,還能結合李朝的現狀,提出個人看法。
李瑾玉甚至覺得,這個新科狀元的官封小了。
“愛卿見解獨到,實乃治世之才。”
是非常高的評價。
林流熙見到皇帝的緊張、忐忑等種種心情,在此刻都統統消散,隻剩心潮澎湃。
他與皇帝侃侃而談,幾乎把畢生所學所觀所想都取出精華,一一敘述給皇帝聽。
李瑾玉很滿意他,一個時辰後才放他走。
林流熙磕頭謝恩退出乾清宮時,居然見到了一位故人。
“楊兄!?”
林流熙剛出門就和宋揚打了個照麵,剛來換班的宋揚都不知道林流熙在裡麵。
【糟了!】
聽到宋揚腹語的李瑾玉在殿內的手一頓,心道他們果然認識,又瞥了眼自己身側的穀荔,“你去送送他。”
“遵命。”
正準備開始寒暄的兩人被穀荔打了個岔,“林大人,奴才送送您。”
宋揚看林流熙一臉疑惑又很複雜的神情,知道如果他不問清楚恐怕會吃不下睡不著,便按了按穀荔的肩膀,“我去送吧,你回去伺候陛下。”
穀荔對於給他下瀉藥這事,心有愧疚,但現在自己如願成為陛下身邊的大紅人,也不敢對他如何——穀荔一直覺得宋揚和皇上之間一定有什麼彆人不知道的事情,總之,不像失寵,畢竟宋揚的副總管職位都沒撤。這場鬨劇倒像是置氣,還明顯是皇上在置氣。
所以穀荔沒反駁,點點頭讓宋揚去送了。
他進去稟告時,李瑾玉問了一句,“你沒去送?”
穀荔道,“宋揚好似與林大人相熟,自己請纓相送了。”
“嗯。”
李瑾玉沒再說什麼,周圍瞬間精了,可他依然聽不到宋揚的腹語,大概,是走遠了。
確實走遠了。
兩人朝宮門走了一陣,周圍沒人的時候才敢說話。
林流熙看見宋揚穿著一身藍色馬褂,知道他定不是什麼普通的太監,心裡有萬般疑問,但到底隻說了一句,“楊兄原來是宮裡的公公。”
宋揚倒是不在乎一笑,問道:“林兄知道我是公公後,可還願意與我稱兄道弟?”
“自然願意。君子不問出處,再說,楊兄的灑脫令在下折服。”
“我那有什麼灑脫。”宋揚笑,“林兄如今在朝為官,自可施展抱負,我相信以林兄的學識,定能節節高升。”
宋揚也是真心希望林流熙能夠長長久久的輔佐小皇帝。
“過獎了。”
林流熙搖搖頭,麵帶笑意,剛剛麵聖的不安在此刻都消失了,隻有見到故友的輕鬆,“林某能有如今成就,離不開楊兄的鼓舞。”
他朝宋揚抱了抱拳,又帶著歉意道,“上次相聚,林某詢問楊兄為何不參加科考,實乃冒犯。”
太監是參加不了科考的,林流熙以為他關注科考是以為他心中有實現不了的抱負,怎麼會知道宋揚就隻是單純湊熱鬨,外加關心他能不能和原書裡一樣,考上狀元。
“沒什麼。”宋揚本來就對科考沒興趣,在現代為了高考苦讀三年書都快掉光頭發了,穿書後再考試那不是自找罪受。現在想想直接穿成太監也有好處,離皇帝近不說,不用考試。就是……
他想到自己某處,忽然又有些愁然。
送到宮門,林流熙揮手告彆,甚至要他下次休沐出宮時直接去府上尋自己,好請他吃飯。
乾清宮
李瑾玉拿著一本奏折看了很久,眼神一直停留在某處沒動,直到穀荔都覺得不對勁。
這分明就是沒看進去。不知道皇帝在想什麼。
直到殿外傳來不易察覺的腳步聲,李瑾玉才把奏折蓋上,“把宋揚叫進來。”
穀荔沒想到是這茬,出去一看,宋揚居然真的回來了,還是剛剛在殿外站定。他都不知道皇帝是怎麼知道宋揚回來的,難道他耳力過人?
並且,剛剛皇帝的靜默和出神,好似在等宋揚回來一般。
穀荔把人喊進去後,自己要踏進殿內,被李瑾玉喊住了,“你去外麵候著。”
就這麼一句,穀荔忽然覺得這幾天的恩寵像是鏡花水月,如今,水麵被打散了,月亮也要消失了。
“給陛下請安。”
宋揚幾天沒見到皇帝,行禮的時候還有點生澀,行躬身禮時,應該左手扶在膝蓋上,他一個沒留意,右手扶在了膝蓋上,悄悄抬眼看了看李瑾玉,發現他沒注意到時鬆了口氣,連忙換了個手。
“你認識新科狀元林流熙?”
這問題,宋揚不知道該不該回答是,短暫思考了一下,李瑾玉又添了一句,“剛剛穀荔說你非要去送林大人。”
【靠,打小報告。】
“奴才曾在出宮時遇見過林大人,當時林大人還未參加科考。”
“那就是故交了?”
“奴才不敢。”
李瑾玉明知故問,早就從他的腹語中知道他出宮見過林流熙了,甚至還知道是宋揚去鼓動他參加科考的。今日見到林流熙也知道,他是真的有才華抱負,不是庸庸之才。
但是,李瑾玉見他送了林流熙那麼久才回來,心裡有點不舒服。
“你可在此次科考中相助他?”
這話不就是在問宋揚是不是幫彆人高考作弊了,他行禮後小皇帝一直沒喊他起來,此刻他擅自站直身子,一字一句道,“我沒有。”
也不自稱奴才了,他是真的有點生氣。
【我為了保護你費儘心思,結果你懷疑我幫彆人作弊?你是人嗎你問這種話!?】
宋揚簡直想摔門而出,但是他還是怕被捉回來打板子,隻得忍下。
李瑾玉也知道自己問出這個話有些過分了,看他氣得直瞪自己,頗為無奈地放下了手中的筆,“是朕說錯話了。”
他頭痛地揉了揉自己的腦袋,自己這幾日越發怪異,屢失風度,實屬不該。
“這幾日可有受欺負?”李瑾玉又問。
【受欺負不還是你害的,還問?】
“奴才如今受儘白眼,陛下可滿意?”宋揚索性把心中的氣都發泄出來,“奴才不知為何被陛下憎惡,是因為奴才那日禦前失儀,喝醉了酒嗎?”
“朕隻是想知道,你為何幫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