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仙？”魔龍的態度認真了些，他隱約猜測到裴儀真諸多行為後的用意之一，“據我所知，洪荒破碎後，此世再無生靈可以成仙。就算哪個天縱奇才真能突破層層封鎖，成就真仙，哪怕沒有異象出現，冥冥之中，眾生都會明悟世間多出了一位羽化超脫的仙主。”

流雲從魔龍的頰畔拂過，遮掩了他的半邊麵容，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而數十萬年來，我可從未感應到真仙誕生的天諭。就算無儘淵被重重封印封鎖，但憑這些東西，可阻擋不了天諭的頒發。”

裴儀真輕輕地走上前去，在魔龍身邊招來一朵流雲，坐上去後望著他微笑道：“竟是如此麼？可據各派典籍記載，數十萬年前長河之征……嗯，也就是聖靈們圍剿你的那場戰役過後，各族皆得了頗為豐厚的功德，以至於在後來的短短萬年時間內，仙洲之中飛升超脫的竟有將近百位。”

她無畏地注視著魔龍明顯流露出不虞的臉龐，觀察著對方臉上每一份細微的神情變化。

這位唯恐天下不亂的仙首以近乎是在吟唱的語氣說道：“哎呀呀，也不知道你這條魔龍究竟哪來的這麼大的麵子。僅僅是聯手把你封印在一個地方，就能讓天道降下如此厲害的機緣。要知道在那萬年的飛升盛世過後，世間能夠成就真仙的生靈寥寥無幾，時至如今，也不過堪堪十數位而已。”

魔龍避開她明顯窺探的目光，嗤笑道：“不過偽仙罷了。”

“此話又是從何說起？”裴儀真孜孜不倦地探究道。

“還是那句話，拿出能令我動心的條件來交易。”魔龍麵色漠然，聲音冷冷道。

“那好吧，”裴儀真得了這句話，竟不再與他在此事上多言了。

這樣懂得適可而止的裴儀真讓魔龍不太適應，事出反其必有妖，他總覺得這人在憋著什麼壞點子。

他倒無所謂她的態度好壞與否，畢竟他一開始就是奔著殺她的目的找上門去的，這人現在還能對他笑出來已經算是心性上佳了。這樣能為大局隱忍的修士，有機會能下手時往往比平日裡張張揚揚的那群家夥要狠得多。

這人在他麵前顯露了兩副麵孔，兩副都不能儘信。一開始的端莊磊落甚至柔弱可憐是為了取信於他，好讓他答應合作；現在這副張狂不羈的表相，則是為了更方便地從他身上刺探情報。

魔龍不清楚這人真正的脾性如何，或許每一麵都是真實與虛假交織而成。他隻隱約覺得，似乎夢中見到的裴儀真，比之現在要更為真實。當然，現實中的裴儀真比之夢中要鮮活許多。

念及此處，他忍不住再看了這人一眼。裴儀真正靜悄悄地坐在那裡，看著他不知在想些什麼。見他望來，她便露出一個毫無瑕疵的微笑，看得龍心中瘮得慌。

嗯，其它的他不能肯定，但是這頑劣無畏的脾性定是真的。

“壞話就直接說出來，我又不會生氣，”裴儀真忽然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但你會借題發揮，胡攪蠻纏，”魔龍也歎息了一聲，本想再多說些什麼，旁邊的香蘭笑卻蔫得更厲害了。

“那你實在不必擔心，一般纏下去沒有結果，我也不會纏的。”裴儀真把玩著自己垂落到身前的長發，淡淡地說道。

魔龍：“……”

這就是你適可而止的理由？

魔龍現下雖是人形，但此刻的情態，仍像昨晚一般與野獸相類。

裴儀真好整以暇地等著他的反應，見魔龍僵冷著一張臉，目光卻若有似無地打量著她。猶豫、憋屈、憤怒……等情緒在那雙眼睛中紛紛呈現，實在是十分精彩。

如此質樸天真，她覺得自己若是不能把那個秘密從他的口中撬出來，那也著實是太無用了些。

魔龍本是滿心糾結，但一見裴儀真滿眼興味盎然地望著他，那滿心的糾結就變成了怒火。

他就知道裴儀真這人什麼都清楚，隻是等著在那裡看他的笑話。

反正來日方長，他決定這回絕對不能順她的心意。

眼見著魔龍的眼神變得堅定下來，裴儀真暗道一聲不好，這才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好啦好啦，你不就是等著讓我開口求你跟我交換秘密嘛，何必裝腔作勢，裝作不樂意，想讓我吃些虧呢？”裴儀真小聲嘀咕道，“不是耍心眼的那份料子，就不要學人家玩這些嘛。”

……

魔龍決定不要再同她說話了。

男人轉過身去，目光直視著香蘭笑，一絲一毫都未投注到裴儀真的身上。

裴儀真不是沒哄過人，但是凡事開了頭，之後底線就很容易一低再低。目測著還要同魔龍待上很長的一段時間，裴儀真決定忽視這龍的脾氣，自顧自地做起正事。

隻是說到正事，若是要用自己收集的仙音去嘗試催開香蘭笑，其中還有一樁令人糾結的難處讓人難以擇定。倒也不是她太過小氣，不願意讓旁人……旁龍一起傾聽仙音，而是……

裴儀真遲疑地想了想，心想用那樣的仙音來催開這用以結契的靈花，真的合適嗎？

魔龍感覺到身旁寂靜無比，內心遲疑片刻，還是轉過了頭來。

見裴儀真繞著香蘭笑不時走動，麵上還糾結非常，他還是沒能忍住傳音問她：“你不是說要用仙音催開它嗎？難道還有什麼需要顧忌的事情？”

裴儀真抬頭看他，又低頭看了眼香蘭笑，歎氣道：“是有些顧忌，但是除此之外也沒有彆的妙音給這花聽，所以還是用我收集的那段仙音吧……嗯，它總不至於就這樣給聽死了。”

她還埋汰道：“畢竟它聽了你說話都沒死，總不至於聽了仙音反倒死了。”

魔龍：“……”

他實在後悔這些年來自己太過憊懶，以至於大多時光都在睡夢中度過，沒有抓幾個被關進無儘淵的倒黴蛋來進修一下口舌上的功夫。如今遇上裴儀真這樣伶牙俐齒的家夥，當真是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