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1 / 1)

“你確定嗎,姑娘?”馬車內,安寧的小天地裡,紫娟再次確認剛才聽到的話。

“是。”林黛玉握緊手裡的書信,因為太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顯露出來,一雙美目正視前方,十分篤定。

紫娟自知勸不下來,低眸輕歎,為姑娘穿戴鬥篷披風之後,二人走下馬車,在兩位嬤嬤和管家的護衛下,一步步往前走。

舉目前望,行路難。

車隊最前方,日出的朝陽裡,是張侍衛長的身影,站如青鬆,聲音清冽:“來啊!彆說你們二十人,就是四十人,我一人一劍!絕不退縮!”

那匪徒英氏,聽得這樣豪氣乾雲的話,不懼反笑:“哈哈哈哈!你怎麼知道?我們還有人?兄弟們!亮個相!給這小子,看看我們的八十八位好漢!讓這小子知道,他死在誰手裡!”

“王二和中寨眾人在此!”

“王三帶下寨兄弟在此!”

“殺了他!殺了他!……”

“殺了他!……”

隨著幾聲高呼,林子裡、溝渠裡、土丘後,犄角旮旯裡鑽出來幾十號老的少的中號的男人,看的出來,這次是牟足了勁兒要乾票大的。這林姑娘,真是倒黴,探親訪友,怎麼就被這群人盯上了。

英氏看了看自己的徒眾,甚是驕傲:“八十八人,對你一人!優勢在我!一人一刀,也砍死你!”

老弱病殘孕?上街學砍人?那就來吧!張侍衛長左手做手勢,馳援名為。右手持寶劍,準備應戰!

英氏後退一步,免得等一下打起來,傷了自己的大肚子。已經見過太多打打殺殺的她,輕蔑一笑:“兄弟們!上!殺人!搶錢!誰殺了他,就把那姑娘賞誰!回去吃肉喝酒!沙了沙了豆踏馬沙了!”

哼!瞎叭叭個什麼!八十八人!有什麼好吊得!他去年在軍中的時候,一天見過的敵軍都有這個數的百倍千倍!他張寶玉!怕過嗎?!來吧!張寶玉冷哼一聲:“八十八人?老子在軍中立過的功,殺過的人,比你家族譜上的人都多!”

英氏暴怒,大喝:“他看不起我們!還看不起我們家的族譜!殺了他!砍了他的腦袋!”

一群烏合之眾,隨即開跑,你推我我推你地跑過來!

其他侍衛馳援已到位,張寶玉固然不怕,還是打起了十分的精神。雙手合力,拔劍!

今日長劍在手,自當縛住蒼龍!

劍出,祭茫茫!

來吧!

“不許傷他!”女子清麗的聲音,在張寶玉身後響起。

一眨眼的功夫,一個披著鬥篷,身著大紅羽紗麵白狐皮裡的鶴裘的身影,在老管家和嬤嬤的簇擁下,匆匆來到張寶玉身邊。正是那位柔弱不禁風吹的林姑娘。

侍衛們正欲衝鋒陷陣,卻因張寶玉的遲滯而不得不停下,個個麵麵相覷:老大,你怎麼了?往日隻聽皇帝和皇帝兒子的,今天怎麼被一個弱女子,聲控了呢?

林姑娘,她說什麼?張寶玉還是那個持劍之人,但是心中卻升起疑惑。或許,不用再問,隻看到那美麗的花團錦簇的身影,是在這冬日肅殺裡,唯一一道引人注目的美景,就足夠了。那道身影,擋在他麵前,替他遮擋了惡意的目光,暫時阻隔了那些凶狠的殺意。

像是,遙遠的幼年冬日裡,那一天的哥哥和阿蘭。用稚嫩和柔軟,為他,添一絲生機。

女子身上,那樣的美麗和香氣,使得張寶玉一陣恍惚。而喊打喊殺的聲音,又讓張寶玉從舊夢中,重溫又剝離,再次抓緊了手中的長劍,為自己,也為了她。

“得英氏者,賞百金!無論何人,皆賞!”女子身若繁花,聲卻清翠如泉。

霎那間,張寶玉就明白了林姑娘的用意,心思也活絡了,跟著高喊:“得英氏者!林府賞百金!無論何人,皆可得賞金百兩!”

一聽得“賞金百兩“四字,人群中一陣騷亂。那八十八位好漢,頓時止步不前,左右相告。

那林府的老管家,更是鸚鵡成了精似的,一直重複著“賞金百兩”“重重有賞”,還抽空鼓動自家的幾個護衛,讓他們跑快些,免得賞金被這些王家寨的兄弟們領完了。

就連那躺在地上,裝死多時的胖馬夫,也一躍而起,嚷嚷著林府比英氏出手闊綽,為了一兩銀子可以裝死,但是為了黃金必須拚命!他捂著流血的肚子跳起來,直奔英氏而去了。

王家寨的兄弟們,雖然知曉兄弟們親,但是黃金和白銀顯然更親。那些衝在前麵的兩三個,一扭頭就回去直奔英氏的馬兒了。

幾十號人,亂作一團。

一位侍衛上前,開口問道:“侍衛長,現在抓捕犯人嗎?”

張侍衛長搖搖頭:“再等等。”

侍衛退下,傳遞號令,趁著張寶玉不注意,偷偷說小話:兄弟們!第一件大事,英明神武的老大,讓那桃花似的女人迷住了,讓乾嘛乾嘛。第二件小事,等會兒再抓人。

這邊,林姑娘也回過身來,臉頰上的酒窩盛滿了甜蜜,笑吟吟地開口:“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張侍衛長,好計謀。”

他二人恰好相對,張侍衛長低首垂眸,臉上是少見的溫柔和煦:“姑娘為將我為卒。上攻伐謀,攻心為上。還是林姑娘力挽狂瀾,一語定乾坤。隻是,這一路的凶險,委屈姑娘了。”

一直扶著林姑娘的紫娟,甚是讚同:“可不是嗎?我們姑娘,何曾吃過的這樣的苦啊?”

林姑娘卻笑的彆有深意:“以前,我不明白,好端端的一個人,有隨從,有護衛,怎麼會消失不見?現在,我親眼見到這些凶險,才明白他當日的苦。”

一旁的嬤嬤,連忙上前勸慰:“人都死了,都死了一二十年了,姑娘就彆想那麼多了……”

一旁的張寶玉,咬緊了牙關,不再言語。他那握緊的左手手掌,正深深印刻著嵌入掌心的指痕,心中也在歎息:是啊!他改頭換麵,去而複返。一恍,一彆故土,都一二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