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入城後,趙祁驅車直達……(1 / 1)

入城後,趙祁驅車直達起風樓,謝萋問他:“怎麼到這來了?不是去看告示嗎?”

趙祁將馬韁遞給店小二,雙手高舉舒展身子,打著哈欠道:“剛剛打了場硬仗累了,先吃飽喝足睡會兒覺,晚上去,順便逛逛這雲撫夜市。”

“但也不用在這休息吧。”謝萋湊近趙祁耳邊,小聲提醒道:“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了?這地方……”一看就很貴。

門前立出來的幌子是拿的金絲線編織,就這麼明晃晃的在日頭下招搖,尋常店家也有用檀木做匾額的,但也隻厚一寸而已,可大門上的匾額是品質極佳的檀木所製,且厚達一尺,鏤空處不上漆,卻是些活花草填於其中,恰恰組合成了起風樓三字,站在門口聞見的不是酒肉之味,卻是花草之香,很是好聞。

謝萋不動聲色地吸了幾口,卻被趙祁看在眼中,記在心中。

外表就如此奢侈新奇,不知內裡更有何乾坤,是如何的金碧輝煌,宰起人來不手軟,趙祁這人大手大腳,又虛榮慣了,這不是羊入虎口是什麼,有她在就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況且趙祁那還有她的一份錢呢。

謝萋堅定地望著趙祁,示意他走,趙祁笑了,打了個響指:“小二,你們這樓我們能住得起嗎?”

“客官,您真是說笑了!我們這店建成也不過才三年時間,卻是成了雲撫乃至整個湖州響當當的頭號酒樓,這首先講的就是一個來客不拒。”

“哦?怎麼個來客不拒?”趙祁問道,謝萋也好奇。

“我們東家立下規矩,有錢的來,先教他交出銀子,隻看他願意用多少銀子換酒飯住所,”店小二壓低聲音,語氣中卻藏著掩不住的得意,眉梢飛舞道:“不怕二位客官往外傳,就是要睡那皇帝老兒的床,我們也能給你弄來。”趙祁眼中閃過一絲不悅,稍縱即逝,隻聽那店小二接著道:

“若是這沒錢的乞丐來,也隻讓他定奪他要什麼檔次的,都能滿足了他。”這店小二還是沒說到重點,謝萋問道:“他沒錢,你們難道虧本不成?”

“天下哪有虧本的買賣,小姐彆急,我們能做成頭號酒樓的第二個講究就是包圓嘍!我們東家可是個神仙菩薩啊!救活了多少人啊!”

“包圓?”謝萋不明所以,下意識地看向趙祁,卻見他臉上露出了苦笑,見謝萋看過來,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

“這酒樓中吃的、喝的、用的、玩的,都是咱自己種、自己釀、自己造、自己做,那沒錢的來,隻管讓他隨便消費,再選個地兒讓他在裡邊做工還債,供他飯食,直到債清為止即可走人,若他想接著乾,就留下也行。”

謝萋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不過若是這沒錢之人是個好吃懶做、臉皮極厚的懶漢,不似普通人聽話講道理,隻管隨意吃喝,這招不就沒用了,謝萋又問那店小二,他笑道:

“打死就成。”

“什麼!”謝萋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她懷疑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她問趙祁,誰知趙祁雲淡風輕道:“打死就成。”

“自然不是真打死,”店小二情緒激昂地道:“剛開業時,總有那渾水摸魚的來,有一日捉住一個領頭蠻橫的拖到門前,當著眾人麵下了死手地打,他昏死過去,彆人都當他死了,此後再沒有人敢來吃霸王餐,這威算是豎起來了。”

“客官跟緊嘍!”店小二甩了兩下抹布搭肩上,在前開道,邊走邊喊:“貴客兩位!”趙祁謝萋兩人緊隨其後。

走進大門,裡麵分成了五個區域,謝萋一眼就看見那金黃刺眼的金閣,庸俗至極中又透露出滿滿地誘惑,她明白這絕不能是她和趙祁的歸宿,絕不!她不能為起風樓做工到死!

趙祁桃花眼眯起,打量金閣,露出滿意神色,謝萋一看趙祁這又想消費的模樣,趕緊推著他往前走,朝前邊的店小二道:“我們住最便宜的,直接帶我們去吧!”

“得嘞!土閣來客!”帶著他們穿過木閣、水閣,便到了土閣。

土閣沒有其他閣樓高,隻有三層,由黃泥紅磚棕木混合建成,樸實厚重,野趣天成,門口掛兩個大紅燈籠,左書豐衣,右題足食。

店小二將兩人帶到便走了,土閣內正走出來位男子,劍眉星目,器宇軒昂,楊光解看見站在謝萋身後的趙祁,眼睛一亮張嘴想喊,卻見趙祁搖了搖頭,他雖不解為何趙祁不與他相認,卻配合地裝作不認識從他們兩人身邊走過。

謝萋隻讓趙祁交了一錠銀子,雖然謝萋依舊覺得給多了,但這是趙祁身上最少的錢了。一錠銀子換了間二層的房間,但趙祁不知發什麼瘋,非要加銀子住一層。

“一層省事,爬樓多累。”

趙祁反常的堅持,謝萋犟不過他隻得隨他去了,反正花他的錢!她是被迫的。一層的房間簡潔明亮,樸素大方,出乎意料的是窗戶打開便是個小花園。

謝萋發現獨獨這間房開的窗正對這小花園,真正的近在咫尺,一窺花容,一嗅花香,謝萋滿足地展顏一笑,香氣撲鼻的花園,她很喜歡。

看來,趙祁為了省事卻給她挑了個好房間呢。

“站在窗戶那傻樂什麼,先歇歇腳,晚上出去有得是樂子。”趙祁伸了個懶腰,仰頭就躺在床上,雙手交叉枕在腦後就要睡覺。

謝萋幽幽道:“隔窗觀花,口中白醉,真是人生兩大樂事,可惜我隻能觀花。”

趙祁側身,以手支頭笑道:“你想喝酒喝就是了,我管夠。”拍了拍腰包。

“不是錢的問題,”謝萋無奈道:“這不合規矩,你哪裡見過閨秀白日飲酒醉夢的。”

趙祁神色自若:“你今天醉一個我不就見了,多醉幾次不就規矩了。”

他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藍天道:“世間這些迂腐陳規,偏見自守不過是自欺欺人,不知變通,給自己找事罷了。”他指著自己的臉問道:“照你看我應該是個酒不離手的混子,得過且過,一無是處,”謝萋點了點頭,看著他的臉,心中又搖了搖頭,至少趙祁有點姿色。

“可我偏偏從不飲酒,還很要強,有很多想做之事。”謝萋聽到他從不飲酒,計上心來。

“那就趁今日美景,你我從不飲酒之二人,口中白醉一場方休。”

桌上擺好了兩壇酒,白酒性烈,入口濃厚綿柔,回味悠長,白酒當然是趙祁的;而青梅酒則清透餘香,甘甜微酸,自然是謝萋的。

趙祁抄起白酒壇,將封口的紅紙解開,舉壇對口仰脖就飲了小半壇,謝萋慢慢給自己斟了一杯子青梅酒,遞到嘴邊果然清香撲鼻,她抿了一小口,看見趙祁就消了半壇,借著酒杯掩住了嘴角的笑。

果不其然,照趙祁這樣的喝法,不一會兒他就醉得趴在了桌上,謝萋雖隻喝了兩杯,但也覺得臉頰紅熱,她拍了拍趙祁:“趙祁,你醉了?”

趙祁雙目緊閉,他側著臉嗚囔道:“我沒醉,我還能喝,我隻是趴著休息。”看來這便是醉了。

“你是誰?”“趙祁。”

“你沒騙人吧?”“我騙誰都不會騙你的。”

“為什麼呀?”“因為你是謝萋。”

“為什麼是謝萋就不會騙她?”

“因為她救過我,我……”“你什麼?”

他聲音不大,謝萋隻得湊近,他嘴中的熱氣混著股酒香一同撲向謝萋耳朵,謝萋聽見他鄭重地說:“我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似乎是謝萋離他太近了不舒服,他講完將臉一轉埋在了雙臂下。

謝萋心跳如雷,臉上更是紅熱不堪,她用手捂臉,可手也是熱的,隻得將臉帖到白酒壇上,她又問道:“那謝萋是怎麼救了你的。”

他的聲音從手臂下傳來,音色沙啞低沉,勾起了謝萋十歲時的記憶,那是被她刻意遺忘的一年,耳邊似又傳來密密綿綿的雨聲。

雨驟風急,潮濕陰暗,無我寺中,白煙縷縷,謝萋站在簷下等阿娘,一手往嘴中塞馬蹄糕,另一手貪玩地用手接落下的雨點,突然出現了個小乞丐,他身形瘦弱,淋著大雨踉蹌著朝謝萋這邊跑過來。

謝萋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閃開,可見那小乞丐虛弱地快被風吹走的樣子,好不可憐,終於在他擦肩而過時謝萋忍不住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卻被他猛地一把揮開。

看不出來,他瘦歸瘦,勁兒卻不小呢。

小乞丐臉色蒼白,眼神狠厲地盯住謝萋,死死抱住懷中的破布包裹,謝萋甩了甩手,甜甜笑道:“你彆害怕,我隻是想給你這個。”

還剩下幾塊馬蹄糕,攤在帕子裡,謝萋笑意盈盈,雙手捧著遞到他眼前:“很好吃的!今日上街我阿娘第一次買給我。”他神色淡淡,不為所動,突然又有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小乞丐眼中露出焦急神色,他轉頭就要走。

“你跟我來。”謝萋常和爹爹來無我寺,對寺中格局熟稔,她拉著他東走西竄,從後門出了寺廟。小乞丐似乎是因為謝萋幫了他,謝萋將手中的馬蹄糕塞給他,他沒有一開始的抗拒冷漠。

謝萋看他緊緊抱住懷中之物,試探地問道:“他們為什麼要追你?你做壞事啦?”

“為什麼幫我?”他低著頭,在雨聲中他的聲音聽不太清晰,可謝萋還是聽見了。

“因為我是謝萋,我要幫助全天下的人。”謝萋俏皮地眨了下眼睛,似是向他分享秘密般小聲道:“況且,我覺得你不是壞人,哪有壞人吃不飽飯的。”

餓得像個瘦猴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