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代蕊開門將大夫迎入,……(1 / 1)

代蕊開門將大夫迎入,見店小二像條哈巴狗似的站在門口不走,皺著眉丟了兩片金葉子在地上給他,店小二喜不勝收,聲音洪亮道:“多謝客官!客官還有何吩咐?小的照辦不誤!”

她將門直接關上,他也不在意,隻如珍如寶似地拿著那兩片金葉子,對守在門邊的兩個護衛討好地笑了笑,邊笑邊轉身沿著長廊向拐角退下。

將金葉子貼住胸口放好,指尖觸到個方正之物,收回手情不自禁地拍了拍胸脯,暗想今夜運道是真個不錯。

元日店中生意火熱,大家一年到頭不舍得花個錢,今日都大方下館子。這外出一趟得耽誤不少時間,大夥都不願意外出,他卻是無所謂,就接下了這事,卻讓他半道便遇上大夫,省了那來回耽擱的功夫腳力,如今這客官又賞了他兩片金葉子。

雖然途中還碰上個神神叨叨的神棍,非說他將有血光之災,遭皮肉之苦,給他塞了個護身符,原話怎麼說來著?

好像說是“避無可避,可慰爾心。”

反正也不花錢,拿著也無妨。不過那神棍卻是大錯特錯啦,他簡直是鴻運高照的運勢,又得意地伸手摸了摸胸口。

邊想邊忍不住傻樂,興奮地吹了個口哨,見店中來人,趕緊收斂表情,熱情高聲招呼起來:“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啊?店小二見了來人,卻是不由一怔,後邊的話也沒能說出口來。

“怎麼是你呀!”

與外麵的熱鬨喧囂不同,謝萋屋中卻是出奇得靜,隔著床幔,許獨活將一根絲線綁到謝萋腕上,指尖提按懸垂,解下絲線,緩緩道:“小姐無病。”

代蕊皺眉,神色疑惑地道:“你可診斷清楚了?我家小姐可是一直喚腹痛難忍呢。”

謝萋聽她說到“腹痛難忍”四字時語氣加重,知她在譏諷自己,卻不理睬她,眼下隻需拖延時間,待迷魂草發揮作用即可。

“但我腹中的確翻來絞去般,疼痛難忍。”

“診斷一次、百次、千次,小姐無病便是無病,何需裝病。”

謝萋不料這大夫醫術竟如此厲害,尋常大夫見她紊亂脈象,再兼有腹痛之狀,雖與醫書中任何病症都對不上,卻也會斷個水穀不調,可現下隻怕已引起代蕊疑心。

果不其然,代蕊冷冷看著她,越逼越近:“小姐為何裝病?”

謝萋一不做二不休,手拿木枕,用力迎麵向代蕊頭頂打去,她雙目睜大,似是不可置信,躲閃不及,砰的一聲,應聲倒地。

謝萋伸手去探代蕊鼻息,指節處傳來微弱的氣流,她心中稍安。剛剛那一擊,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她既怕不能一擊即中,又怕下手過重誤傷人命,她喘息不止,轉頭望向許獨活拿針的手。

許獨活吃驚地看著謝萋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沒想到她一個弱女子,卻有這樣的膽識舉動,他默默將手中拿著的寸許銀針又收了起來。

“小姐莫怕,我受人所托,前來助你離開。”他將門打開,門外情況一覽無遺。

“守衛已除,或走或留,皆由小姐定奪,隻是儘快,遲了援兵一到,想走也走不了了,我受人之托,事已終矣。”

守門的兩個護衛果然不見了,謝萋問他受何人之托他卻沉默不答,謝萋又問:“你可知你是在與誰作對?”

“不知。”

“你是本地郎中?”

“是。”許獨活雖不知謝萋問這些乾什麼,卻還是好性地一一回答她。

隻見她一步一步,慢慢挪到門口,從左至右掃視了一圈長廊,背對著許獨活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本是打算逃走的,如今雖仍是得到了逃離的機會,卻是出乎她意料的發展,她怕又落入什麼爹爹政敵的陰謀詭計之中,她擔心自己安危,也更怕給爹爹造成困擾。

謝萋心中天人交加,不過一念之間便下了決定,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決定去闖一闖。

她轉身,道:“多謝。”

許獨活點頭回禮,邁步出門,突然一個硬物從後方襲來砸到頭上,他暈倒在地。

謝萋滿懷歉意地丟掉手中的木枕,將掉落床上的發簪插回發中,謝萋拿了一把金葉子,將麵遮掩住,心中狂跳,握拳猛地踏出門,往店外跑去。

她打暈許獨活,隻因他不信他所說,萬一他是壞人,她打的便對。可萬一他真是來幫他的好人,那她打暈他也是為了他好。

他一個本地郎中,受人所托,若是被牽扯進來,那人必定不會放過他和他的家人,如今她打暈他,證明他也是無辜的受害者,那人不能再懲罰許獨活了。

門外處聞到了一股怪味,似臭非臭,似香非香,好生奇怪。

不過謝萋此刻卻管不了那麼多,她隻覺心中舒暢,平日沉滯的身子也輕快了起來。

路上從遊人交談中她得知此處是湖州,離盛京相距千裡,官府她是不能去的了,隻怕她前腳到,後腳代蕊等人便追來。

畢竟原梵引是皇帝的外甥,權勢不亞於爹爹,為人卻陰狠毒辣,睚眥必報,湖州官府恐怕不會多管閒事。

城中酒肆也去不得,謝萋目光投向城外寺廟。

今夜元日,不設宵禁,城門不查出入之人,而寺廟向來不被牽扯入這世俗之事,想必代蕊等人不會猜到她會去那,先躲個兩三日避避風頭,她再北上。

謝萋打定主意,一路出城,上山,眼見寺廟就在眼前,她緩過了勁兒,打算再次啟程,突然聽見嘶嘶聲,一條青蛇倒掛懸在謝萋頭上方,蛇眼冷冷盯住謝萋,猩紅的蛇信試探般地吐出。

謝萋心中大驚,臉此時血色全無,額頭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這蛇身與身後這三叢竹子皆是翠青顏色,故謝萋一直不曾注意到隱藏在其中的青蛇。

她雙目死死盯著不斷吐舌的青蛇,控製著身子不要慌張,腳步慢慢挪動,想要遠離青蛇,但青蛇三角形的頭部卻跟著她移動的方向一塊轉動,並且蛇身抬高,轉動著盤出個弧狀。

青蛇頭揚起,突然猛地彈出,往謝萋麵孔直直襲來,謝萋心中駭然,身體僵硬,她今日就命喪於此了嗎。

電光火石之間,一片竹葉破空而過,青蛇斷成兩截掉落腳下,謝萋轉頭向竹葉飛來的方向,看見一個綠衣男子。

他身材高挑清瘦,背靠著竹子,雙手交叉環胸,一副懶散悠閒的模樣,右手中還捏著三四片剛扯的竹葉。

地麵傳來陣陣死蛇的腥臭之味,還有股莫名熟悉的怪味,直熏的謝萋胃中苦海翻天,她收回目光,這男子從何處冒出已不重要,反正今日奇事不止一樁,再多一樁又何妨。

如今更重要的是,再不離開此處,她就會立馬吐出來。

趙祁解決完兩隻看門狗後,躲在暗處注意房中的舉動,他原打算由許獨活解決代蕊,然後護送謝萋離開,不想謝萋自己就解決了代蕊,連帶著把許獨活一塊解決了。

將許獨活喚醒後,他便悄悄跟著謝萋,隨她一路穿街過巷,出了城門,到了竹林才終於停下,蛇要攻擊謝萋時,他眼疾手快,隨手扯下把竹葉將其擊落。

見謝萋目光飄來,他趕緊移開眼,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口氣,她這麼個懂禮數的人肯定會過來道謝吧?萬一……她要以身相許可怎麼好。

趙祁白皙的耳根紅了,她若是以身相許,我……我……矜持住!

誰知謝萋不過來,反而扭頭就走,趙祁追上去,奇道:“小姐留步,可是不知剛剛……”乃是在下相救。他話還沒能說完,謝萋倒是先開口了,一大口。

謝萋強忍許久,喉中不斷有什麼酸水要出來,實在忍不住,終於一口吐了出來,全落在了趙祁胸前,她忍不住扭身,掩鼻道:“你離我遠點!你好臭呀!”

趙祁乖乖退了幾步,自己沒嫌她吐自己一身,她倒還嫌棄上了。

謝萋稍緩了緩,喉中那股酸水才終於不再翻湧,她眼中還有淚珠,乃是剛剛酸水上湧所致,她眨了眨眼,模糊的視線終於清晰起來,看清眼前之人後,她不由得又眨了眨眼。

妖氣橫生,她隻能這麼說。

麵如冠玉,斜眉入鬢,鼻梁高挺纖細,在這樣慘白的月色下,唇是真正的不點而紅。他若為女兒身,必定是山野怪談中勾人心魄的九尾妖狐,身為男子卻是多了分壓迫的邪氣,倒不敢對他起褻瀆之心。

飽滿的眉骨下柔媚勾人的桃花眼,看人時應是赤裸裸的勾引,偏偏此時他盯著謝萋看,卻是坦蕩蕩的擔憂神色。

“方才多有得罪。”謝萋收斂心神,誠心道歉:“不曾謝公子擊蛇之恩。”

“得罪個屁,那算什麼,我不在乎。”見謝萋吃驚,趙祁想起來了她是個名門貴女,趕忙改口道:

“在下的意思是,小姐所言的得罪一事,不過就像尋常百姓的一個屁,至多粗俗惡臭,卻實乃人之常情,無可避免,於放屁之人有益,而旁人也不受什麼乾擾,故算不上得罪,隻是個屁樣的小事,放了即可。”

“小姐不必掛心。”趙祁得意,咧嘴不住地笑,抬手描了描眉,眉邊紅痣更顯嫣紅,自己竟能說出這麼一通文雅之詞,真乃文雅之士啊,和她真是絕配絕配啊。

與他發自內心的笑容相反,謝萋臉上神色尷尬,硬是擠出了個笑容,此人真是粗鄙不堪!我雖吐在了他身上,卻也不能這般侮辱人,竟然說我放……放屁!看在他救我一命的份上,便不跟他計較。

“既如此,我們就此彆過。”

“等等!”

謝萋奇怪地望向趙祁,他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冒出了句:“小姐,在下要取走你的心。”

謝萋心中吃驚,麵上卻不顯,這怪人是來取她性命的?他雖貌美,卻看不出聰敏狡詐,不像個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莫非是個瘋子。

“好漢饒命,誰派你來的?你可知我是誰?”她語調輕柔,邊不動聲色地離趙祁又遠了點。

趙祁見她毫無反應,不經意間卻流露出了一絲防備,心下暗道陸多錢的話本不管用,他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話本中英雄救美後,男子一說此話,女子便羞澀麵紅,芳心暗許。

趙祁後槽牙咬緊,回去就把他那些瞎教人的書都燒了!

見她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手卻死死握拳,像是要隨時發起攻擊,想起許獨活被她打暈,趙祁心中不由暗笑,麵上卻正色道: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你叫謝萋,謝風之女,綏靖縣主,奉命和親赤城。”

謝萋心中一驚,她隻是隨便一問,想讓他轉移注意力,可此人竟知曉她身份。

當真是來殺她的!

謝萋語氣一變,威逼道:“你既然知曉我的身份,就快快放我離去,否則兩國交戰,聖上怪罪,你擔當不起。”

她見威逼不成,又放緩了語氣,但願這人是個貪財:“他給你多少錢,我也能給你的。”

趙祁聞之一笑,眉目如畫,邪氣四溢,紅唇輕吐:“我是趙祁,賞金獵人,江湖上最近出了張尋人令,尋的正是在信安鎮失蹤的謝風。”

“什麼!”

“而你,綏靖縣主謝萋,在謝風失蹤當晚,”他的桃花眼認真地盯著謝萋,一字一句道:

“死在了大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