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川市一附院，八樓術後病房。
周天越躺在床上，他剛從手術台上下來不久，麻藥還沒過，正處在觀察期。
好在傷口沒傷及到要害臟器，觀察兩天後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
周知宇緊緊攥住覃若薇的手，語氣慌亂，有些不理解地問：“媽媽，爸爸這是這麼了。”
覃若薇看著病床上的男人，他麵色蒼白，嘴唇十分乾燥，胸口微弱地起伏著，幾個小時前，他還帶著自己做的晚飯來找她。
覃若薇忙著接診，也不想在同事麵前落他麵子，便讓他先去休息室等著。
那個人把刀刺過來的瞬間，她呼吸停滯，身子僵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場景過於混亂，她都沒注意周天越是什麼移步到了她附近，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她清楚地聽見利刃刺穿皮肉的聲音。
男人倒在她身上，鮮血不斷從身體流出，染紅了她身上的白大褂，覃若薇的手一直在顫抖。
她感知到周天越的呼吸越來越微薄，在此刻生出巨大的恐慌感，從來沒像這一刻如此心驚。
“爸爸為了保護媽媽，去夢裡和壞人搏鬥了。”覃若薇將周知宇往自己身上靠，右手摸著他的後腦勺，“打敗了壞人，爸爸就會醒來。”
周知宇已經不是幼兒園時用幾句半真半假的話就可以哄住的年紀，但他很懂事地沒有問，而是接著覃若薇的話說：“我相信爸爸一定可以的。”
覃正和局裡負責這起醫院傷人案的同事了解完具體情況，走到覃若薇身旁。
“你帶著小宇回家，我在這裡守著。”
覃若薇搖搖頭，她已經冷靜了下來，“今天讓小宇去你那，我留在這，如果有什麼突發情況，也更好處理。”
覃正看了病床上的周天越一眼，最終選擇聽覃若薇的。
“那我先帶小宇回去，有事及時聯係我。”
周知宇背好書包，乖乖地跟著覃正走了。
病房恢複寂靜，覃若薇在原地站了許久，目光落在沒有知覺的周天越身上，無聲無息，無波無瀾。
藥效漸漸散去，周天越緩緩睜眼，身體的每個器官和部件反應都變得十分遲緩，小腹隱隱傳來疼痛的感覺。
他眼珠轉動，視野所及空無一人。
右側在這時傳來聲音。
“醒了？”覃若薇雙手插兜，語氣平穩，“我去叫馬主任來。”
周天越除了是覃若薇的丈夫，還是這次醫鬨事件裡見義勇為的第一人。
馬主任和院領導浩浩蕩蕩地趕來，病房裡烏泱泱地擠滿了人。
馬主任仔細查看了周天越的情況，“血壓和心跳都很平穩，順利的話明天就能去普通病房。”
“謝謝……”
周天越舌頭發麻，勉強擠出兩個字。
院長在這時候接話，“哪裡的話，是我們醫院要謝謝你，你就在這裡安心住著，有什麼要求讓小覃和我反應就行。”
這話說完，眾人齊齊看向一旁的覃若薇。
這起醫鬨事件在院裡傳的沸沸揚揚，除了影響惡劣之外，更主要是因為其中的主人公。
能夠為自己的妻子擋刀，不少人都說覃若薇嫁了個好丈夫。
被數道眼神注視著，覃若薇麵容平靜，“謝謝院長。”
寒暄了幾句，院長帶領著其餘人離開，覃若薇送到門口，正要從外麵關上門，突然聽到病床傳來微弱的聲音，像是在喊她的名字。
周天越眼瞼顫動，固執地抬起手腕，手指向她。
覃若薇放在門把上的手鬆了鬆，最終還是走到周天越身邊，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看到她回來，周天越終於把手放下去，眨了眨眼，嘴唇一張一合。
隔了一層呼吸麵罩的緣故，聲音呐不可聞。
“你放心，我不走，今天都在這。”覃若薇拉了把椅子，靠著病床坐下。
周天越這才真正放下心來，他努力往上提了提嘴角，彎出微笑的弧度，想用這種方式讓覃若薇彆擔心。
覃若薇看著他，思緒飄到了很遠，回憶在此刻一發不可收拾。
她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思緒回籠，輕輕開口。
“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你說我對你不夠信任，其實是因為我太缺乏安全感，那個時候我爸媽不同意我和你結婚，你為了早點打拚事業放棄保研，每天起早貪黑跑業務，每次我想放棄，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你總說是是不是你還不夠好，問我能不能再等等你。”
“我要的不多，就是兩個人能在一起彼此相知相守，也接受不了感情出現一絲一毫的瑕疵。我和你的工作都越來越忙，彼此交心的時候也越來越少，我常常會想，這樣的婚姻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的。”
“可在你倒在我麵前的時候，我真的好害怕，害怕你萬一挺不過去怎麼辦，光是想想，我都沒辦法接受。”
覃若薇握住周天越的手，她的眼淚滴在周天越的手背上，也燙進他的心裡。
“這次我不要再等你了。”
“我要和你一起走。”
周天越呼吸變得急促，他很想起身抱抱她，努力了半天還是無果。
覃若薇拍拍他的手背，安撫著他的情緒，“你好好休息，照片在我這裡還沒那麼容易過去，等你好了再說。”
周天越安靜下來，手指勾住她的，無比清晰地說道：“好。”
清早，覃正照例來接她，戚佳年上了車，才發現後座有個腦袋趴在車座上，一臉興奮地看著她。
“老師早上好！”
“早上好，周知宇同學。”
戚佳年笑眯眯地，昨天吃完藥睡了一覺，感冒的症狀退下許多，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不少。
周知宇在車上，戚佳年不太好多問醫院裡的情況。
覃正：“中午可能要麻煩你帶著小宇一起吃一頓，等到了下午放學我再來接他。”
“不麻煩。”戚佳年讓他不用擔心，“晚上讓他住我那也行，省得你接來接去的。”
“我同意！”周知宇在後麵舉著雙手雙腳讚成，昨天就去舅舅那睡了一夜，他渾身都不得勁，寫完作業就催他睡覺，害他連最新一集的寵物特攻隊也沒看到。
“坐好。”
覃正透過後視鏡看著周知宇，沉聲說。
“哦。”，周知宇把身子挪到覃正座位後麵，這樣舅舅就看不見他了。
“覃警官。”戚佳年抿唇，憋住笑，“有沒有人說你這樣很嚴肅。”
他板著臉不苟言笑的樣子，乍一看還真挺生人勿近的。
“所以你怕嗎？”，覃正意有所指。
“那你可太小看我了，我發起火來那也是能震得住場子的。”
戚佳年沒說，所謂的場子就是坐滿一年級小學生的教室。
芝麻再小也是官，班主任不也是主任。
周知宇在覃正那裡住了兩天，就被覃若薇給接了回去。
周天越在一個星期後出院，他出事的消息瞞著父母，出院回的是自己家。
有時候戚佳年送路隊出去，能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來接周知宇，想必就是覃若薇的丈夫。
元旦假期將至，戚佳年買好了回孟江的車票，又是好久沒回去，吳芸一早就在念叨著，放出最後通牒，要是元旦再不回，過年也彆回來了。
放假前一天，戚佳年上完課，提起放在辦公室的行李就往外趕，覃正在校門口等她。
把人送去了車站，覃正臨走前問她，“真不用我送你？”
他強調：“我也放假。”
“不用。”戚佳年讓他趕緊回去，“我就回家呆兩天，後天下午就回來了。”
覃正眸光微動，“提前跟我說，到時候來接你。”
“好。”戚佳年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回來之後，假期還有一天，到時候可以和覃正呆在一起。
兩個人這段時間呆在一起基本都是碎片化的時間，很久沒有正正經經約過一次會了。
戚佳年風塵仆仆趕到家，吳芸開門時特意往她後麵看了一眼，“就你自己？”
“不然呢？”戚佳年歪歪腦袋，隨後恍然大悟，“你不會是以為覃正也來吧。”
吳芸乜她一眼，“不可以嗎？”
“那您就歇了這份心吧。”戚佳年到沙發上舒舒服服一躺，“就您的親女兒自己來的。”
吳芸女士道高一尺，“過年可以帶回家見見。”
戚佳年無奈扶額，有些哭笑不得地說：“您是有多想讓我嫁出去。”
“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都會打醬油了。”吳芸嫌棄地看了她一眼，“不像你現在四肢不勤五穀不分。”
戚佳年沒想到吳芸還能扯到對她的人身攻擊，下意識懟了兩句，“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您怎麼能用您那個年代和現在比，國家倡導晚婚晚育，我這是積極響應國家政策。”
吳芸嗬嗬冷笑，立馬反唇相譏：“二胎政策都放開了，你的思想才是落後。”
在這個話題發酵的更嚴重之前，戚佳年趕緊打住，論嘴皮子功夫，她永遠都比不上自家這位，還不如提前認輸。
在家晝夜顛倒過了兩天，戚佳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吃了睡睡了吃，過得好不愜意。
她同時十分有眼色，在吳芸對她的忍耐到達閾值之前，趕緊定了回啟川的車票。
“下次再來的時候就不要自己一個人。”吳芸戳戳戚佳年的肩膀，“懂我意思吧。”
“我儘量。”
戚佳年突然想起覃正和她說的那事。
算了算時間，覃正父母應該也快回來了。
她現在可真是一個頭兩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