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中旬，迎春路小學準備開展一年級第一次的研學活動，地點設置在啟川市動物園，前一天下午，小學生們已經心癢難耐，到了下課，出去玩的人少了，都在教室裡嘰嘰喳喳的討論著。

周知宇臉上滿是得意，“我媽說了，寒假還要帶我去海洋館，那裡才好玩呢。”

體育委員錘著自己的胸口模仿著大猩猩的樣子，“要是有老虎和獅子跑出來，我會保護大家。”

周圍的學生都被體育委員誇張而傳神的動作逗笑。

就連一向沉穩的張子涵都有些躍躍欲試，“我要把我的相機帶著，把那些動物都拍下來。”

要說班裡誰對這次遊學最不報期待，必然還是戚佳年。

她要提前核對學生名單，和家長收取門票費用，做好解釋工作，更重要的是保護學生的安全問題。

她抬手揉揉太陽穴，可真是心累啊，一想到明天要帶著幾十個小學生不讓他們過於放飛自我，簡直就一個頭兩個大。

戚佳年寧願上一天的課，都不願意忍受這樣的折磨。

研學日就這樣在她的仰天長歎中拉開了序幕。

一大早，她就手拿名單在學校門口等著，裹著一件薄羽絨服，腳上是一雙輕便利於行走的運動鞋。

大多數家長都按時把孩子送來，戚佳年核對完人數後在名單後麵打勾，讓學生先去大巴車上找到位置坐下。

臨近發車的時間，戚佳年發現名單中還有一個學生沒做標記，教導主任在群裡讓班主任一一報上人數。

戚佳年踮腳對著路口張望著，依舊沒有看到學生的身影，她打開釘釘，找到學生家長的名字，點開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嘟了幾聲，電話被掛斷，戚佳年一噎，正要再打，那頭又打了過來。

“是戚老師嗎，不好意思我剛才在開車。”

戚佳年“嗯”了聲，“怎麼還沒來，馬上就要出發了。”

家長顯然十分驚訝，“不是我們自己送到動物園門口嗎？”

戚佳年額頭青筋隱隱地跳，“我在群裡發過了，還是正常送到學校，然後我們統一去動物園。”

家長躊躇了下，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那不然我現在再把孩子送到學校去？”

戚佳年：“現在到哪了？”

家長看了眼導航：“還有十分鐘就到動物園了。”

戚佳年：……

“那你送到之後先在那裡等一會兒，等我到了再彙合。”

家長態度還是很配合，“好的老師，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掛斷電話，戚佳年先是和教導主任彙報了下情況，然後上了大巴車。

大巴車裡早就吵翻了天，楊倩顧得了這頭顧不上那頭，忙得團團轉，總有學生趁她不注意時湊到一起說話玩鬨。

戚佳年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個待炸的火藥桶，隻差根引線就可以被點燃爆炸。

她擰開腰上小蜜蜂的按鈕，先是沉了一口氣，然後說了兩個字，“安靜。”

坐在前排的學生大多乖乖閉上了嘴巴，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後排的車尾，仍舊有一些不聽話的學生在後麵亂跑打鬨。

戚佳年快步走到車廂中部，也沒說話，隻用眼睛盯著那幾個玩鬨的學生。

車內漸漸安靜下來，這幾個學生也察覺到有些不對勁，迎上戚佳年的死亡凝視，登時噤若寒蟬，忙不迭地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喉嚨隱隱發痛，戚佳年決定要保護好嗓子，不要必要時就少說點話。

檢查完每一個學生都係好安全帶後，戚佳年和司機師傅說了聲，大巴車終於緩緩啟動，朝著目的地出發了。

戚佳年和楊倩一前一後坐在大巴上，方便查看學生們的狀況。

路上，楊倩還在和她吐槽，“真不知道學校是怎麼想的，大冬天搞什麼研學，學生沒凍壞先把我去掉半條命。”

戚佳年深有同感，“領導的心思你彆猜。”

沒聊幾句，楊倩發過來一個救命的表情，“不行了，我暈車想吐，不能再看手機了，我先睡一會兒，要是到了還沒醒你就叫下我。”

戚佳年讓她放心休息，有什麼事她會和她說。

小學生們集體出行還是第一次，興致十分高昂，手掌貼在車窗玻璃上，和自己的同伴竊竊私語著。

都是七八歲的小孩子，想要完全安靜是不可能的，隻要不是太過分，戚佳年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老師。”身後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用手指輕輕戳了下她的後背。

“怎麼了？”戚佳年轉過頭，看向說話的女生。

“王明明說他想吐。”女生又指向自己的同伴，“他說他暈車。”

王明明捂著自己的嘴，腦袋無力地垂靠在後座上，表情看起來十分難受。

戚佳年頭皮一陣發麻，好在她提前做了準備，趕緊從包裡掏出塑料袋，讓暈車的學生拿著，萬一想吐就吐進袋子裡。

她同時遞過去幾片曬乾的柑橘片，散發著若有若無的清香，王明明放在鼻子下用力吸了幾口，惡心的感覺被緩和了些。

“謝謝老師。”王明明有氣無力地說著。

“沒事，要是還難受就和老師講，千萬不要自己憋著。”

戚佳年讓王明明戴上口罩，要是能睡著，醒了之後就會好很多。

學校距離動物園有半個小時的車程，七八輛大巴一起在馬路上行駛，路邊的車輛看到了，都紛紛給他們讓道。

車上坐的都是孩子，司機分外小心，車速也沒有提的太快，路上的時間被拉長到四十分鐘。

等到了動物園門口，已經是十點了。

等師傅打開車門，戚佳年先叫醒楊倩，讓她在車裡看著，然後下了車，站在車門邊讓學生們排好隊一個一個有序下車，再在空地上按男女生排好隊伍。

等人全部下了車，戚佳年拿著名單重新核對了人數，給每個學生發了一份動物園研學手冊，讓他們在上麵記錄下自己感興趣的事情。

她不忘走到男生隊伍的末尾，觀察一下暈車的王明明的情況。小孩子的精力旺盛，剛才在車上還懨懨的，下車還沒幾分鐘就恢複得生龍活虎活蹦亂跳的了。

學校和旅行社簽訂了協議，穿著紅馬甲的導遊舉著彩色旗幟已經在進票口等著。

戚佳年和楊倩還是一前一後的分工，時刻盯著學生們的動向。

一陣風刮過，帶著些微微的涼，戚佳年搓了搓胳膊，按道理她穿的不算薄，怎麼還是覺得有些冷。

應該是車裡的暖氣來得太足了，戚佳年以為是自己剛下車還不適應，等走動起來應該就會好一些。

第一站是猛獸秘境，裡麵聚集都是些凶猛的食肉動物，也是學生們最感興趣的地方之一。

老虎張個嘴巴，他們“哇”一聲，獅子搖個頭，要爭先恐後地去瞧，趴在樹上的獵豹下來轉個圈，同樣覺得新奇的不得了。

導遊向他們講解不同動物的習性和生活習慣，小豆丁們聚在一起認真地聽著，不是發出驚訝的讚歎。

楊倩見狀發出感歎，“要是他們上課能有這一半專心，語文成績絕對能提升一大截。”

戚佳年附議，“數學也一樣。”

她起初認為一個年級這麼多學生一起來動物園費時費力，但看到學生們求知若渴的模樣，臉上都洋溢著興奮滿足的笑容，又覺得自己苦一些累一些也值了。

到了午飯時間，整個年級的學生都被安排去了動物園裡最大的一個餐廳。

餐食是統一的，用老虎形狀的盤子裝著，土豆被做成小獅子的模樣，可愛又逼真，學生們見狀又大呼小叫了一波，有的學生甚至不舍得吃，說要帶回家和爸爸媽媽一起嘗嘗。

戚佳年讓楊倩先去吃，等她吃完了再來替她。

周知宇早早吃完飯，兩條腿在椅子上晃晃悠悠，他看到一直站著的戚佳年，跑過去拉拉她的袖子，“老師，你累不累呀，要不要去休息一會兒。”

戚佳年一時之間有些感動，摸摸周知宇的頭，“老師不累，你要是困了可以趴在桌子上休息會兒。”

周知宇聽話地點點頭，“那好，老師要是你累了就和我說，到時候我來替你。”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用電話手表給戚佳年拍了張照片然後發給覃正，“舅舅，我剛在還問老師要不要幫忙，老師說不用，我就又回來了。”

過了幾分鐘，覃正回他，“今天這麼懂事？”

“那當然啦。”周知宇語氣中帶著驕傲，“媽媽都和我說了，老師現在還不是我的舅媽，想要她答應，我就得對她好一點，讓老師願意。”

覃正有些哭笑不得，“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

“怎麼不是？”周知宇氣鼓鼓地說：“反正舅舅你要是讓老師生氣，不願意當我的舅媽了，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

覃正還真被人小鬼大的周知宇說出幾分壓力。

他順手把周知宇拍的照片轉發給戚佳年，“下午幾點結束？”

戚佳年先是回了個問號，“你在我身上裝監控了？”

她隨後想明白，看向周知宇的方向，小家夥正和自己的好朋友聊的正歡。

原來是出了個小特務。

“估計得到四五點吧。”戚佳年估摸著時間，已經逛完了兩個最大的區，剩下的進度就會快一些。

覃正：“結束了和我說，時間能對得上就去接你。”

戚佳年讓他不用過來，“到時候得先回學校，累了一天，估計我隻想回家躺著。”

楊倩吃完飯，這時候過來換她。

“先不說啦，我吃完飯休息一會兒，有空再找你。”

戚佳年打完字，端著餐盤找到張桌子吃飯，味道確實還不錯，肚子早就發起抗議，她來了個光盤行動，才總算覺得精神好了一些。

等到下午過完，她就可以解放了。

戚佳年決定回到家什麼都不做，要一直睡到明天鬨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