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佳年很少會有失眠的情況，她的睡眠質量向來都很好，大概是源於上班太累的緣故，每天幾乎沾床就睡。

但是昨天，她罕見地失眠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起覃正和她說的，索性拿起手機搜索起啟川市最近發生的刑事案件，意料之中，她並沒有在網上看到相關的報道。

大數據以為她對刑偵案件感興趣，不遺餘力地替她推送一些未解的謎案，誇張的標題和模糊的圖片讓戚佳年看著都有些心驚膽戰，連忙把頁麵切換到了其他軟件。

和覃正的聊天還停留在上次他給她發的消息，她想說些什麼，又覺得有些突兀和彆扭，索性把兩人的聊天框左滑設置成了不顯示。

又玩了會兒，她關掉手機，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睡覺，可越是這樣暗示，人卻越來越亢奮，最後折騰到淩晨才算有些困意，半夢半醒地睡了幾個小時。

起床刷牙時，她看到鏡子裡自己烏黑的眼圈嚇了一跳，忙用粉底和遮瑕蓋了幾層，才算勉強遮住。

因為熬夜，她人沒什麼精神，連帶著也沒了胃口，隨便吃了幾片麵包墊墊肚子。

下了樓，她從包裡掏出車鑰匙，還沒看到自己的車，目光被另一個熟悉的車身吸引，她以為是同款，再定睛一看，車牌號也同樣熟悉。

戚佳年動作頓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暗色車窗。

他會在裡麵嗎？戚佳年覺得有些不太可能，但內心忍不住緊張和期待。

對方似有所感，下一秒，駕駛座的門被打開，覃正下車，幾步走到她麵前。

他的眼睛裡可以清楚地看見紅血絲，下巴冒出些胡茬，神態算不上憔悴，用疲憊來形容更合適。

他周身的氣質依舊是沉穩的，黑眸沉甸甸地盯著她，目光有如實質。

戚佳年抿唇，按捺住心頭異樣的情緒，“你怎麼來了？”

她似乎沒睡好，眼下泛著烏青，下樓的時候還在打著哈欠。

覃正忍住想撫平她眉間褶皺的衝動，“來送你上班。”

“案子破了嗎？”戚佳年問出此刻最關心的問題。

覃正神色如常，“嗯，早上五點從局裡走的。”

戚佳年算了下時間，按照覃正的說法，他又是破了案子就立馬來找了她，在樓下一直等到現在。

她很難不懷疑對方是在使苦肉計，也不喜歡他這樣做。

工作強度這麼大，他毫無疑問是在透支自己的身體。

戚佳年很認真地說：“我不想你這樣，我更希望你用這個時間去好好休息。”

覃正屏息一瞬，很快答應她：“下不為例，時間快到了，我先送你去上班？”

他說完，拉開車門，立在副駕駛座旁等著她。

戚佳年抿唇，覃正來都來了，她也沒必要放著他的車不坐去騎自己的車，顯得她好像在故意和她置氣一樣。

她腳步挪了挪，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坐了進去。

覃正一路上都在安靜地開車，戚佳年不說話，他便也不開口，專心地看著前麵的路。

那種彆扭的感覺又來了，戚佳年扭動了下身子，他們並沒有吵架，但這種氣氛更讓人難捱。

到了校門口，戚佳年安全帶解到一半，還是沒忍住轉過頭對他說：“你趕緊回去休息吧，中午我不回去，你也不用來接我。”

覃正定定的看著她，一雙眸子漆黑銳利，“你是不是在生我氣。”

他沒有用疑問的語氣，而是十分肯定地說。

“沒有。”戚佳年立馬否認，離早讀開始還有十分鐘，她加快動作，在關門前一字一句對覃正說：“但如果你現在不回家好好睡上一覺，我真的會生氣。”

她說完不再看他，使了些力氣關上車門，加快進校的腳步。

覃正的目光從始至終沒離開過戚佳年，一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見了，他靜默良久，隨後啟動車輛，緩緩上路。

前一天沒睡好造成的直接後果就是注意力難以集中在課堂，戚佳年強打起精神，儘量用飽滿的熱情來講課。

學生們也十分配合，除了個彆坐不住的學生，大多數都有在認真聽講。

“老師。”有個坐在第二排的同學高高舉起手，看起來有跟急切的話要說。

“怎麼了。”戚佳年示意他站起來說。

學生伸出食指，指向她身後的黑板，十分大聲地說：“老師，你黑板上的得數寫錯了。”

戚佳年看向自己剛剛在算式後麵寫下的數字，7+5居然等於11，她趕緊擦掉這個低級錯誤，在表揚了這名同學後，獎勵了他一朵小紅花。

小男生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小紅花，他咧著嘴開心地笑了。

“老師老師。”下了課，周知宇叫住準備回辦公室的戚佳年。

“有什麼事嗎？”戚佳年停下腳步。

“我媽媽問你這個星期六有沒有時間，她想請你來我家吃飯。”周知宇興致勃勃地說著，然後一臉期待地看著她，生怕她不答應。

戚佳年環顧四周，豎起食指噓了聲，“還記得老師怎麼跟你說的嗎？”

“記得記得。”周知宇想起兩個人的約定，趕緊降低了音量。

在學校不能和彆人說老師是舅舅的女朋友，也不能說關於舅舅和家裡的事情。

他才不傻，才不會和彆人說，就是和他關係最好的小胖都不行，萬一被其他同學知道了，他的舅媽說不定就要被彆人搶跑了！

“那老師，你答不答應啊。”周知宇迫切地想從戚佳年那裡得到答案。

“對不起啊，老師那天有點事去不了。”

戚佳年撒了個善意的謊言，並不是她故意不想去，而是她和覃正之間都還沒有掰扯清楚，

“這樣啊。”周知宇臉上的失望溢於言表，不過很快就振奮了起來，“那星期天呢，我媽媽說如果星期六不行星期天也可以。”

周知宇的臉上滿是純真和渴望，眼巴巴地希望自己的老師能去他家裡做客。

被這麼純淨和真誠的眼神看著，戚佳年不忍心再拒絕他一次，隻好給了個模棱兩個的答案，“那天不確定，可能有空也可能沒空。”

周知宇的耳朵隻聽到了“可能有空”這四個字，他振臂說了聲“好耶！”，兩腿像裝了兩個風火輪，又一溜煙地跑走去找其他同學玩了。

戚佳年無奈搖搖頭，真心羨慕他們一天到晚都活力滿滿，從來不知道疲憊一說。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覃正壓著放學的點問她，“放學我去接你？”

戚佳年看著麵前厚厚的兩摞作業本和練習冊擰了擰眉心，“不用了，我還得改作業，到時候坐公交回去就行。”

覃正：“沒關係，我已經在門口了。”

戚佳年咬唇，這不就是先斬後奏嗎，還問她做什麼。

她隨即不再管，他要等就好好等好了，反正這些作業一時半會兒也改不完。

她埋頭改著，渾然不覺天色漸黑，最後一個同事臨走前和她打了招呼，提醒她走的時候不忘關掉電棒和水閘。

戚佳年應了聲，剛改完作業本，身旁的桌板被人敲了敲，“這麼認真？”

她以為是同事回來了，隨口答道：“現在改完，明天就能輕鬆一點。”

她說完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個聲音聽起來怎麼這麼像覃正？

戚佳年偏過頭，覃正真就站在一旁笑著看她。

“你怎麼來了？”戚佳年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問。

她四處看了下，好在辦公室裡現在沒有彆人，不然她還得解釋。

“有點好奇你的工作內容，就來看看。”覃正順手拉過她旁邊的椅子坐下來。

“沒什麼好看的，肯定沒有你的驚心動魄。”戚佳年重新轉回去，用紅筆批改起剩下的練習冊。

她讓自己的精神集中於學生的作業，可覃正的存在感實在太強，她甚至可以感覺到對方一直在看她。

一個不留神，批改日期被她寫錯了。

她察覺到身邊的人很輕地笑了聲，然後問：“需要幫忙嗎？”

免費送上來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戚佳年從書架裡拿出自己的教案本和教學用書，又遞給他一支黑筆。

“幫我寫教案，願不願意。”她的語氣硬邦邦的，傳達出一種你愛寫不寫的態度。

“樂意之至。”

覃正拿過她手裡的筆，指尖觸碰到她的手心，有種若有若無的癢，戚佳年趕緊縮回手。

有的地方覃正不清楚怎麼寫，他便湊近把教案本放在她斜前方，“這個教學反思該寫在哪？”

距離被遽然拉近，近得戚佳年的側臉能感受他溫熱的呼吸，她把頭發分開到臉頰兩邊，多少隔絕一些擾亂她思緒的熱氣。

她手指點在一處，告訴他位置，“這裡，不用太多，三四行就可以。”

覃正聽了，依言寫了起來，他的字如其人，是方正的楷體，又不會很呆板，在某些地方甚至還模仿戚佳年的書寫習慣，以免被彆人看穿。

等戚佳年中午把作業改完，覃正已經寫完了一個單元，翻到前麵讓她看看，“怎麼樣，有沒有哪裡遺漏的？”

“這麼快？”戚佳年驚訝於他的速度，堪比人形寫字機，“那你以後就負責幫我寫教案好了。”

“當然可以。”覃正應下來，兩指夾著筆隨意轉了圈，“就怕你不給我這個機會。”

這是在試探戚佳年的口風。

戚佳年咬唇，起身收拾桌子，“天晚了，該回去了。”

覃正跟在她後麵，“先去吃飯？然後我送你回家。”

戚佳年先走到辦公室門旁邊關燈，“隨便你。”

她說完也沒等他，直接往外麵走。

覃正笑著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