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正的工作特殊，忙的時候整個人腳不沾地，連飯都顧不上吃一口，眼下多了個小孩要他接送照顧，本就不多的時間變得更加捉襟見肘。

今天算是清閒的一天，覃正點亮手機屏幕，離周知宇放學還早，他正要起身，所長突然走進來，他步履匆匆，覃正隻消一眼便知道是有任務。

果然，所長拍拍他肩膀，“上次搶劫案的嫌疑人出現了，你現在帶著三組去蘆市蹲守。”

“好。”覃正拿起車鑰匙，正要通知組裡的下屬們，忽然想到家裡還有個拖油瓶，暗暗皺了眉。

在群裡通知外勤任務後，覃正撥通覃若薇的電話。

第一遍，沒接。

覃正等到嘟聲結束，立馬撥了第二遍，這次覃若薇接了。

“怎麼，小宇給你惹事了？”覃若薇的聲音愉悅，她剛剛從關係要好的同事那裡得到一個小道消息，這次的晉升名單很可能有她。

等到通知下來，她就立馬去把這個婚給離了。

“我今晚不回來了，你讓小宇的爺爺奶奶去接他一下。”

覃正一邊開車一邊和她說了自己的任務。

“不行。”覃若薇一聽就變了臉色，“不能讓他奶奶去接，我不想讓小宇和她有任何接觸。”

覃正有些無奈，“那你說怎麼辦。”

“讓他自己回去，反正公交車不有直達的，晚飯我就給他點外賣，夜裡我看能不能找個朋友去陪陪他。”

麵對覃若薇近乎異想天開的想法，覃正歎口氣，“需要我轉發幾個人口拐賣的案例給你看嗎？”

“你讓我再想想辦法。”覃若薇這一想就是十分鐘，眼看離放學還剩一節課的時間，覃正耐心耗儘，索性掛了電話。

到了下課，戚佳年回到辦公室，看到手機的消息提醒，邊讓正好來送作業的班長把周知宇叫來。

“我不想去。”周知宇聽到放學是奶奶來接他，臉上的表情猶如多變的天氣立馬由晴轉陰，“老師你能不能幫我給舅舅打個電話，我不想去奶奶家。”

“可以和我說說是為什麼嗎？”

“奶奶和媽媽每次見麵都吵架，爸爸總是幫著奶奶說話，然後媽媽就會哭。”

如果在舅舅家頂多是有些不自由，那在奶奶家就像是在，每天八點半睡六點半起，他一秒都不想呆在那裡。

戚佳年根據自己這麼多年看家庭倫理劇的經驗腦補了一場婆媳大戲，顯然小家夥堅定地站在了媽媽這邊。

戚佳年沒再多問，撥通覃正的電話後把手機遞給了周知宇，覃正把車停在路邊，他剛開始還在好聲好氣地勸著，但周知宇鐵了心地不讓奶奶來接他。

她沒關免提，聽到兩個人在電話裡僵持著，覃正被磨得也來了些脾氣，聲音冷了下來，“那你今晚彆回家了，就住學校。”

“住就住，反正我不去。”周知宇陡然拔高聲音，引得一整個辦公室的老師都往他這裡看。

戚佳年趕緊把他拉到自己身邊，還沒說什麼，就看到周知宇臉上開始滾落豆大的淚珠。

鬼使神差地，她朝電話那頭說道，“讓周知宇今天和我一起住吧，我自己一個人，帶他上學也方便。”

“真的？”周知宇眼睛一亮，麵部由大雨轉晴，語氣雀躍“那我要去戚老師家。”

戚佳年突然覺得自己的嘴有點快，想要再說些什麼。

而覃正很快做了決定，“那就麻煩戚老師了。”

局長的來電提醒插進來，覃正說了聲抱歉，轉而接通了另一通電話。

“你真要把周知宇接到你家去住？”坐在戚佳年對麵的楊倩圍觀了全過程，好心提醒道。

“萬一出了點什麼事情，你還得擔責任，何必呢。”

戚佳年被楊倩說得心裡也有些七上八下的，她也知道自己這個決定做的有些輕率。

但當她看到周知宇難過的樣子，下意識地就想幫幫他。

戚佳年輕輕吐出一口氣，下定決心，“就住今天一晚，況且他舅舅是警察，應該是比較明事理的。”

戚佳年腦海裡又浮現出覃正的樣子，雖然接觸的不多，但看著就十分正派，做事也沉穩可靠，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上課之前，戚佳年刻意和周知宇叮囑，“不要和彆人說你今天要去老師家住的事情，不然被彆的同學知道了，你就去不了了。”

周知宇一聽，立馬捂住嘴點頭保證，決心把這件事變成自己和老師的秘密。

到了放學，戚佳年先讓周知宇去辦公室等一會兒，把路隊送出去，送完剛回到辦公室，她就看到周知宇坐的端端正正地寫作業。

“今天怎麼這麼聽話。”戚佳年從沒看到周知宇這麼用功學習的樣子。

周知宇聽完，背挺地更直了。

他當然要好好表現，萬一戚老師反悔不讓他去她家，他就真的無家可歸，隻能睡在學校了。

陪周知宇寫了會兒作業，戚佳年帶周知宇去超市采購了些生活用品。

她一直都是獨居，很少會有朋友過來過夜，雖然周知宇隻住一夜，但毛巾和牙具都得買新的。

在超市逛了一圈，除了一些生活用品，戚佳年又往購物車裡放了些零食和水果。

想到家裡還有一些剩下的食材，她又買了半隻烤鴨，直到購物籃塞的滿滿當當才結束。

等到結賬，居然也滿滿塞了一個大塑料袋，戚佳年提了提，沉甸甸的，份量不輕。

周知宇也想幫忙，從袋子裡掏出了一兜橘子和一個壽司，“老師我幫你掂這個。”

戚佳年這次奢侈了一回，和周知宇一起打車回了家。

回到屋，周知宇剛放下書包，迫不及待地用電話手表拍了張客廳的照片發給覃正，“這是戚老師的家。”

陽台正在晾曬的小熊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對好焦後拍照發給

覃正，“戚老師家的玩具。”

接著，他又轉到衛生間拍了張，“這是戚老師家的廁所。”

看到戚佳年在廚房裡忙活，他偷偷跑去飛快拍了張發過去，“戚老師正在做飯。”

在周知宇發完消息的二十分鐘後，覃正和下屬換了駕駛座，坐在副駕，覃正點開消息。

首先是最多的周知宇，最下麵一條是一張不太清楚的照片，甚至因為晃動而有些模糊。

但覃正依然一眼看出這是戚佳年，他點開放大。

戚佳年把將近及腰的長發簡單紮成一個鬆垮的低馬尾，露出白淨的側臉，耳朵上的耳飾因為吊燈的折射閃閃發光，像是一顆璀璨的星星，她的身上係了一條碎花圍裙，正在廚房裡切著什麼。

覃正往上把消息翻完，回了一條。

“要聽話，不然屁股開花。”

周知宇看到覃正的回複撇撇嘴，就知道嚇唬他。

雖然舅舅平時看起來有些嚴肅，但從來都是語言警告，從來沒有打過他，甚至經常會在媽媽揍他的時候護著他。

他把手表對準餐桌又拍了張照片發過去，“戚老師做的飯，可好吃了。”

這句話就是有些違心了，平心而論，戚老師做的飯還沒有他媽媽好吃，剛剛他還在青菜裡吃到一顆小石子，差點沒把他牙咯掉。

但重要的不是飯的味道，重要的是他在戚老師家裡。

吃完飯，戚佳年監督周知宇把作業寫完，全部檢查後允許他看了半個小時的電視。

等到九點，戚佳年開始催著周知宇趕緊洗漱睡覺了。

周知宇一邊說著知道了一邊走到浴室門口才舍得把目光從電視機挪開。

戚佳年沒買睡衣，從衣櫃裡翻出一件白T和一條鬆緊腰的短褲遞給他穿。

她租的房子是兩室一廳，側臥雖然不大，對於周知宇來說綽綽有餘。

看著周知宇鑽進被窩，戚佳年正要關燈，周知宇喊住她，“老師，你能等我睡著再走嗎，我有點害怕。”

作為一名不到七歲的小朋友，能做到這個地步，戚佳年覺得周知宇的自理能力已經超過了大部分同齡人。

但畢竟是小孩子，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會感到害怕和不安是正常的。

戚佳年從客廳搬了個椅子坐在周知宇床邊，“你睡吧，老師等你睡著。”

周知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著閉上了眼睛。

沒過一會兒，戚佳年發現周知宇鑽進了被子裡，擔心他不透氣，戚佳年把被子往下拽了拽。

周知宇的肩膀露出來，輕輕地顫抖著。

戚佳年心裡一緊，想摸摸他的臉，手心卻觸及到了濕意。

周知宇隨著她的動作慢慢轉過身，模樣顯然是剛剛哭過。

他的眼眶通紅，臉色也被憋的像顆熟透的番茄。

“老師，我想爸爸媽媽，也想舅舅了。”

周知宇說完，眼淚便又流了下來，整個身子縮成一團，看上去十分可憐。

這份模樣讓戚佳年看了也有些心疼，她輕輕撫摸著小家夥的後背，低聲安慰著，“爸爸媽媽和舅舅都很愛你，隻是現在他們都有事情要忙，等忙完了就回來接你了。”

周知宇知道媽媽和舅舅都在忙，能來戚老師家裡他也很開心，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眼睛一閉上就有點想家了。

戚佳年儘可能地把聲音放低，耐心安慰著。

等周知宇睡著了，戚佳年才總算起身，她搜了搜酸疼的肩頸，剛伸了個懶腰，餘光便瞟到微信來了條新消息通知。

她點開，發現是覃正。

“戚老師，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到你了，周知宇睡著了沒，有沒有不聽話？”

戚佳年拍了張周知宇的睡顏照發過去，還沒編輯好文字，備注為周知宇媽媽的聯係人發來類似的信息。

“戚老師，今天真是太麻煩你了，等我回去一定要請你吃個飯好好謝謝你。”

她把照片分彆發給兩人，又編輯了類似的回話跟在後麵。

覃若薇立馬回複了個辛苦了的表情。

至於覃正，則是沒再回消息，大概是去忙了。

戚佳年有些唏噓，感慨警察這份職業確實是十分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