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司北途起床先監督莫瑜練功,在第無數次挑飛他手裡的劍後,他擺手,“明天繼續。”
徒留身後莫瑜滿地打滾。
他回院裡打水洗臉,隔壁的房門也打開,淩千隔著半人高的籬笆喊他,“司大哥,來吃早飯啦。”
昨天他們進村之後就被安頓了兩座空房子,就在淩千家隔壁和隔壁的隔壁。
按照慣例,早飯桌上有些人是每天必到,例如司北途,例如莫瑜,莫鈺。
有些人是每天都不在,例如賈青青。
今天不該在的確實不在,該來的也少了幾個,賈青青沒來,莫鈺居然也沒來,仔細一看金山堡的人也少了幾個。
賈纓荷坐下盛湯,“青青她們在回來了嗎?”
回來?去哪了?
賈纓荷才說,“一大早去村外田裡……”
司北途抬腿就是輕功起步,淩千趕快追,“我帶你去!”
昨天晚上莫鈺再一次給他行針之後用了藥物熏香,有助經脈恢複,那個香聞了會睡得很沉,不然也不會沒發現賈青青起大早出門去了。
村子地方不大,淩千帶著他走出房屋區域,山腳下便是大片大片農田還有菜地,中間穿插著許多人。
淩千人還沒到先大喊,“賈小姐,吃飯啦!賈小姐哪裡去啦?”
旁邊司北途連停也沒停,直奔中央一個灰白色的人影過去,一把將人拉住,成功避免她踩進泥坑。
賈青青頭上掛著草葉子,人還沒站穩先哈哈樂,抓著人搖啊搖,“你看我找到什麼?這是西瓜秧,西瓜!”
“啊西瓜西瓜,好的好的。”先把人從田裡提出來。
淩千還懵呢,昨天賈青青來時雖說穿得不算多富貴隆重吧,多少也能看出是個大戶人家出來的,如今麵前這個穿著灰撲撲窄袖的人,長發團了個奇怪的團子在頭頂用布包著,完美淹沒在一眾農夫和作物裡。
這是怎麼一眼認出來的啊!
那日在村口第一個見過的老者是村長,也是當年飛鷹派的一位長老,淩千小聲,“主要負責給弟子發月錢。”
淩千在村長拐棍打過來之前跑了,淩頁隻得繼續主動解釋,稱他們都是當年飛鷹派的人,現在這裡大概有三十多人,門派解散之後他們無處可去,那時候江湖動蕩,在江湖上也混不下去,張點星就找上他們。
她在山上建立點星閣,就讓他們在山下安居,平時種種田做點小買賣,大家各展所長,算不上富貴,但養活自己是足夠了。
山上山下也是個照應,有她們解救的女子若是不想加入點星閣,也可以在村裡,長住暫住都可以,所以村裡有許多空房子,還會時時打掃。
因為救人時不時會招來仇家,所以年輕一輩也沒有放棄習武,截至目前還沒有遇到特彆棘手的情況。
總之就是先這樣住下來了。
在村裡暫住的幾天,賈青青仿佛被人附身,她開始起早貪黑,每天泡在地裡,教村民種植蔬菜技巧,教他們改良土壤的方法,引溝渠,規劃作物分布。甚至帶人進山,將野菜挖回來栽種培育。
晚上,滿院子人坐著吃零嘴閒聊。
主要是村裡的年輕人在打聽外麵的事,最近新鮮事著實太多了,金山堡那群人如同職業說書人,一件事能說得跌宕起伏蕩氣回腸。
賈青青一問才知道,翠鷹說孟初寒喜歡聽一個叫“脫口秀”的東西,他們金山堡的都有專門練過。
賈青青,“……”
造孽啊。
她連個冰淇淋也不敢帶出賈家吃,他倒好,脫口秀都搞出來了。
這下讓他接觸到皇權,不會連全國比賽也舉辦起來吧。
人家是: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他是:孟後好段子,宮中多爆梗。
堡堡們很爭氣,也沒有給孟初寒丟人,一晌下來村民聽得直呼還可以這樣?從未聽過如此刺激的事,到最後隻剩滿院的“喔~”“嗚~”“呦~”
賈青青安靜窩在一角,手裡拿著碳條寫寫畫畫。
身邊的燭火動了動,光線明亮些許。
她抬頭,剪燭芯的手骨節分明,力量感十足,隻是手背還有一條淡淡的新鮮疤痕。
順著手臂往上,司北途的側臉輪廓在燭光裡更加深刻,眉眼間的陰影使他整個人蒙上一層神秘的魅力……
“賈青青。”
“嗯?”門主這令人沉醉的嗓音。
“張閣主還沒同意見麵。”
“哦,咳嗯!”她收斂心神,這幾天隻顧著種地,差點誤了正事。
雖然張點星沒有派人下來,但這幾天他們在村裡的一舉一動不可能不知道,現在應該也在猜測他們意欲何為吧。
第二日一早,賈青青叫村長出來開會,二話沒說拍在桌子上幾本秘籍。
“送你們。”
村長瞄了一眼,沒有去拿,“你到底想要什麼?”
“再派人上山找張閣主。”
她這幾日又是教村民種植又是教他們做飯,現在連江湖上少有的武功秘籍都拿出來了,就為了見張點星?一定沒有好事,村裡人心中更加警惕,幾乎稱得上是瞬間戒備。
淩頁一直以來對他們的防備就沒有放鬆過,聞言直接道,“我們不會出賣閣主。”
“誰讓你出賣閣主了?”賈青青靠進板凳裡,說我這還是想和平解決,不然你們覺得以我們的實力沒有辦法直接打上山嗎?
這下連淩千臉色都變了。
氣氛有些劍拔弩張之際,她冷哼一聲,“那就彆怪我不顧情麵了。”她伸手到桌下,似乎要拿什麼東西。
這是要動手了?淩頁等人手都已經按在刀柄上。
賈青青一把將東西抄起來架在嘴邊,“山上的張姓美女阿姨聽著!我,賈青青,前來拜會!”
她深吸一口氣,鬼哭狼嚎,“你就見見我吧,嗷嗷嗷,見完我就走,絕不糾纏,嗷嗷嗷嗷嗷——!”
村民們看看自己拔出來的刀,茫然不知所措,賈纓荷這邊眾人紛紛捂住臉不想麵對。
這喇叭終究還是叫她給用上了。
賈青青號喪似的呼喚沒有持續多久,院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門外為首一位中年阿姨高束著頭發,英姿颯爽。
她頭疼歎氣,“誰是賈青青?”
房門一關,村長驅散人群,司北途他們也帶人退到院外。
整座院落,整間屋內,隻有賈青青和張點星二人。
張點星把手中長劍放在桌上,“你膽量不小,不怕我殺了你?”
“我這一路上風風雨雨,這點膽量還還是有的。”她倒茶推過去,“前輩請用,新煮的水果茶。”
張點星消息果然靈通許多,聞言也沒有太過驚訝,接過茶杯就喝,“我點星閣自問沒有心虛之處。”
“所以晚輩是來送禮的。”她恭敬遞上方才的一摞秘籍,在對方看清楚之後又壓在上麵一本,“歲暮天寒,洞若觀火的克星。”
饒是見多識廣半輩子的張點星也愣住了。
洞若觀火這套劍法,是蒼梧的拿手絕招之一,也可以說是之首。
江湖人曾有言——洞若觀火無人能敵。
她眼裡有懷疑也絲毫不掩飾渴望,賈青青就知道她拒絕不了,“前輩翻開看看。”
張點星還是沒有動,“先不說這秘籍是否為真,就算真的能對付蒼梧,你又為何要來給我,點星閣已經退出江湖多年了,你不知道嗎?”
“前輩。”她的長劍太顯眼了,讓人很難忽略,“當年武林大會上,您被蒼梧當眾退婚並慘敗於他劍下,還被江湖同道奚落羞辱,想必至今此恨難平,所以您才會多年研習劍法,為了有一天能打敗他。”
隨著賈青青的話出口,當年的場景好似又回到眼前。
有人高聲奚落,“女人練劍強身健體也就算了,武林大會擂台豈是你來的地方?”
忘恩負義的蒼梧,落井下石的江湖人,那次大會上每一個人的嘴臉,她都看在心裡,記得一清二楚。
她在那場盛會上拂袖而去,一句話也沒有留下,她把屈辱記在心裡,創立點星閣之後的日日夜夜,每一次揮劍,砍下去的都是那天記住的每一張臉。
“前輩,繼續留在山上閉門習武,你們在江湖上不過就是一條過時的消息,想要上桌的資格,就要去爭去搶,去把蒼梧踢下台。”
當年張點星也對同樣遭遇的姐妹們承諾,終有一日,點星閣會重新站在武林大會的擂台上,將質疑者的兵刃挑飛,將對手踹下台。
“你為何會幫我?”
賈青青笑容和煦,“我敬重前輩,看不上那蒼梧。”
她準備離開了,張點星終於伸手將秘籍翻開,封麵內頁,右下角寫著小小一個“黛”字。
“這功法是何人所創?”
“是一個女人。”賈青青努力去回憶夢中驚鴻一瞥女子的臉,卻無論如何也看不清晰,因為那隻是一張沒有溫度的畫,她太小了,隻能仰視。
“那是一個偉大的女人,從前她是唯一可以打敗洞若觀火的人,從今往後,您是第二個,而點星閣中,還會有第三個,第四個……”
“你就不怕,我轉手給彆人。”
賈青青拉開門,陽光傾灑進來,十幾米外的遠門前,司北途聽見聲音回過身來,他頭上是蹲著的彩彩。
她道,“這些東西您送人,或是毀了,我都不在乎,哪怕您抄上幾百份滿江湖去發也無所謂。”
“告辭了前輩,過段時間還會再見的。”
馬車離開村莊的時候還是莫瑜趕車,他回頭問車裡,“老板,你哪來那麼多武功秘籍?”
有的劍法他都沒聽說過。
賈青青炭筆在紙上唰唰唰,“花花好歹也收購了那麼多家業,淘幾本秘籍出來還不是輕輕鬆鬆?”
上麵司北途又問,“你寫這東西不是留給他們的?”
繼續唰唰唰,“不是,我就是愛寫,寫完就燒了。”
司北途,“……”瞄了一眼,寫的好像是農作物種植什麼什麼的。
離開盤鳳鎮的時候賈青青買了許多鮮花,當作頭飾搭配著替賈纓荷插在頭上,離遠了一端詳,粉藍色係,“嗯~我們蓮蓮人比花嬌!”
“鈺鈺來,白綠黃色係,這是什麼不食人間煙火小精靈!”
“鷹鷹~~黑色沒有,這個真沒有,紫色叭~優雅的脫口秀殺手。”
出了鎮,司北途問她去哪裡。
賈青青在竭力把一朵小黃菊花綁在彩彩腳上,她騰出手一指東方,“王城,香山寺。”
扭頭問李知餘,“你們有人會畫畫嗎?”
一問還真就有兩個會的。
殺手行業這麼卷?還是孟初寒個人的變態嗜好。
李知餘安排人給三位簪花的姑娘畫像,對她解釋道,“出任務偶爾會需要偽裝畫師。”
賈青青熱淚盈眶,你們是真的敬業。
從良簡直是殺手業界的損失。
不像她,過來兩年多,如今眼看要回家了,毛筆字還不會寫。
玩歸玩鬨歸鬨,他們還是火速前往最近的城鎮,幾天沒有出來,打探最新消息。
朝王城方向走,沒有按原路返回,而是走了最近的路線,路過幾個村莊,最先進入的城鎮是巒城。
進了城便熱鬨起來,賈青青探頭去看,“吃飯吃飯!晚上找個客棧住,還有包打聽,要好多好多包打聽~~~”
老板發話,眾人自然是該動的都動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入住了城裡最大的客棧,最豪華的包間,上最好的一桌酒菜,旁邊站著消息最全的包打聽說八卦下飯。
“景煜低調接管鎖山派,原掌門的幾位夫人有自願離開的,也有繼續留在鎖山派的,三夫人跟武林盟的陸霍走了。”
翠鷹瞠目結舌,“景煜怎麼這麼順利就接受了呀?”
“你們真覺得景煜一點也不知情?”賈青青對包打聽一挑眉,“兩個有兒子的夫人與人私會這麼多年,在鎖山派裡怎麼會一點風聲也沒有。所以我覺得,是內部有人在幫忙遮掩的。壽宴前幾日,我和門主偷看那天,那座無人的院落,周圍為何一直沒有旁人經過呢?”
彆說翠鷹,連李知餘他們幾個都覺得三觀都崩塌了,“你是說景煜?”
“嗯哼~認識景煜這麼久,應該能看清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吧,他活著唯一的目標就是鎖山派,夫人們也知道景泰和指望不上,所以早早巴結景煜,他們,才是利益團體。”
旁邊包打聽大氣不敢出,閉口聽著。
賈青青旁若無人,“另外連景熙都知道陸霍頻繁出現,景泰和這樣還不起疑心?”
莫瑜呆萌,“為什麼?”
賈青青忍不住在他臉上掐了一把,“因為他也是要隱瞞陸霍行蹤的一員。”
莫瑜捂臉吃驚,“景泰和也知道夫人偷情?”
賈青青發誓她聽見了司北途的歎氣聲,這孩子,腦子怎麼長的呢?
她道,“不,景泰和一定還有其他秘密,他在和武林盟暗中來往,而這些作為鎖山派近幾年實際的掌權人,你們說景煜知不知道?”
如今江湖公認的四大門派中,表麵上鎖山派是最疏遠武林盟的,另外便是哪邊也不靠的極山派。
而鎖山派與武林盟避開所有人的私交又意味著什麼?
賈青青就問了,“江湖上沒有人討論嗎,三夫人和陸霍是怎麼認識的?”
包打彎腰恭敬,“您明察秋毫,是有人在說鎖山派與武林盟鮮少走動,三夫人平時也是足不出戶,按說是沒有機會認識的。”
至於方才賈青青所言,包打聽也是聽進去了。
說過三夫人,包打聽又說起二夫人葉怡,當年東裡島一事,鎖山派很多高手都去了,而在那之前,正是景泰和娶了葉怡之後沈廂心如死灰遠走他鄉,知道掌門帶人出海,他才趕回來幫忙穩住門派。
八成就是在那期間,二人可能以為景泰和不會回來了,又舊情複燃。
沒成想一段時間後,隻有景泰和帶著景煜和幾個門下活著回來,原本的鎖山派掌門死在島上。而沈廂也許是心中有愧,無意相爭,景泰和便順理成章接任了掌門之位。
賈青青喝茶,“還是三夫人眼光好些。”
如今關於景家的流言在江湖上是傳的五彩斑斕,什麼版本都有,這個包打聽拍著胸脯保證絕對是一手消息,他有朋友在極山派。
“極山派老太爺都出來走動了,如今就在蒼餘城主持大局呢。”
說到這位老太爺,幾十年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江湖人稱“左肩雕”,因為姓左,年輕時候又養了一隻大雕,整日在他左肩上蹲著,加之他本人也是深邃五官鷹鉤鼻,當年與傳青雀並稱為“南雕北雀”。
算算如今大概有個七八十吧,是前任掌門,如今極山派掌門的父親。
也就是景煜那異父異母親妹妹的婆家。
這位左肩雕如今是不怎麼出來走動了,據說平時是最欣賞景煜的,當自家小輩一樣疼愛。
鎖山派出事以後有些江湖人看笑話,還說過去欣賞景煜那些前輩這次怕不是都要斷了往來,沒想到景煜接手鎖山派,處理殘局進退有度,還如同過去一樣在景泰和床前儘孝,他甚至沒有正式接任掌門,儘管師兄弟們極力鼓動,他隻同意暫時任代掌門。
左肩雕連景泰和的壽宴都沒來,這次居然親自去蒼餘給景煜撐腰。
賈青青眯眼,“不好的預感呐~~~”
景煜從頭到尾都沒有找她對峙過套麻袋的事,肯定是準備憋個大的。
她一把拉住司北途,“你可得保護好我!”
和你師父齊名的高手呐!
滿屋子人都是一陣沉默,包打聽默默扭開臉,非禮勿視呀。
司北途躲是駁她麵子,不躲又太曖昧,乾脆板起臉裝淡定,“好。”
哪知賈青青不依不饒,又湊上前一些,“你能打過他嗎?年輕小夥暴打八旬老人,聽著就殘忍。”
太近了!
眾人都下意識轉開臉,耳朵卻是恨不得掛兩個人身上。
司北途,“需要打了才知道。”
這種級彆的老怪物已經不能稱為是普通八旬老人,不提彆的,就是單拚內力都能把他打成肉泥。但是打架嘛,輸贏是有許多因素在的,內力隻是很小的一部分。
他們倆在討論保命大事,旁人逐漸走神。
翠鷹小聲叨叨,“堡主對她那麼上心不是喜歡她?”
有個師兄說,“我看不像。”
李知餘,“小點聲……”
賈纓荷捂著臉大口吃菜,賈青青一開始就沒打算一直留在這裡,所以她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親密關係,先前她也一直保持距離做得很好,這兩天又不知怎麼了,好像為司北途打開一絲門縫。
這造孽的瘋丫頭,真不知道是福是禍呀。
包打聽拿著巨額報酬離開了,包間裡關於景家的討論卻沒有停止。
作為同樣經曆過門派變革的金山堡成員,堡堡們對景煜的選擇也有其他想法。
“也許他是想積攢實力,日後自立門戶。”
就像孟初寒一樣,如今金山堡已經與過去的儘殺門完全不同,堡主連被褥都給他們換了一批新的頂好的。
感動中原武林年度掌門之一,孟初寒。
“我倒是覺得很難。”提到景煜,賈青青第一時間想到的往往是夢中那一幕,少年從死者脖頸的傷口中擠出鮮血一飲而儘。
景泰和年輕的時候應該也非常想當掌門,所以景煜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當鎖山派掌門,要成為鎖山派的掌權人。
“人的固有觀念很難打破,尤其是從兒時就建立的世界觀,將一個人打碎重組很難的,就算遭此大變,他也沒有想過自立門戶,當然也可能是因為重情義,放不下門派弟子和兄弟姐妹。”
她對眾人道,“從楊若依事件就能看出,景煜就是一個為了鎖山派利益可以不擇手段的人,他的價值觀不會改變。這是他個人的局限,也是大環境帶來的局限。”
莫瑜的直線腦袋又彆住了,“你說他重情義,可他對楊若依很狠啊。”
她將杯中花茶一飲而儘,“人本身就是複雜的,關係也有遠近親疏,他薄情,不代表他無情。”
李知餘問,“那你呢,你的遠近親疏是什麼?”
這話以他的身份本不該問,但是堡主莫名其妙對她很上心,甚至才認識她沒幾天便被鼓動著進宮去冒險,回想堡主臨行前曾向他透露過,若是日後堡主不在,他們可以自行離去,或是去跟楊秋水。
所有熟悉他們的人都知道,找楊秋水實則就是投靠賈青青。
他看不懂這個小姑娘,也擔心堡主中了她的圈套,心裡話便不由自主問出來。
賈青青卻絲毫沒有在意這句冒犯,“我啊,未來不會屬於這裡,所以遠近親疏沒有什麼不同。”
司北途卻問,“那你如今屬於哪裡?”
“如今啊。”她故意賣關子,“天地間一幽魂?”
她在探尋司北途眼裡的認同,“門主,隻能遊離於人世之外的感受,你最懂我的是不是?”
他們一個必須傾儘所有守護這個朝代,一個半路殺來注定要攪亂這個朝代。
殊途不同歸,卻最懂彼此。
高朋滿座,隻有他們本身的靈魂遊離萬物之外。
人聲鼎沸中,隻有他們看清彼此眼中深意。
司北途——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賈青青——遠方傳來風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