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厥人,力大無窮能以一當百,擅毒擅蠱,擅禦獸,人數雖少,卻狠辣凶殘。

當年爹娘三兄五姐於嘉穀關慘敗,死無葬身之地,很大的原因便是匈奴將隱居深山的丹厥人請了出來,他們用毒,止家軍沒有解藥,隻有被動挨打的份。

那次是她第一次隨父母出征,也是最後一次。

止煙閉眼,往事浮現在眼前。

“煙煙,丹厥用毒無所不用其極,此次一戰為死戰,我止家食君之祿,哪怕全家戰死沙場也是理所應當,可爹有私心,你還小,正當芳華……”

“我不怕!我不怕死!”

止湳摸了摸她的頭,“若是贏你再回來,若是輸,你便隱姓埋名離開吧,煙煙,抱歉,讓你看到爹無能和自私的一麵,你一定很失望吧。”

“我不走!”止煙打開他的手,眼神執拗倔強,“要死一起死!臨陣脫逃是不忠,背棄大軍是不義,拋棄兄姐是不悌,不管父母是不孝,止煙決不做此等不忠不義不悌不孝之人!”

止湳決絕轉身,閉眼命令道:“止戈,把人帶走!”

“我不走,三兄你放開我!”止煙掙紮,求助的看向娘親,後者眼含熱淚,卻巋然不動,“煙煙,好好活下去,保重。”

止煙還在掙紮,卻被止戈一個手刀打暈,待她再次醒來時,聽到的,便是止家軍大敗,爹娘兄姐慘死,匈奴長驅直入的噩耗。

她和被同樣保下來的六兄抱頭痛哭了一日,最終決定報仇,她向聖元帝立下軍令狀,不破匈奴提頭來見。

之後,她帶著止家軍殘兵,前往安州,那是她第一次領兵打仗,城外丹厥人騎獸在前,匈奴十萬大軍在後,而她,隻有不到三萬的兵力。

“小姐,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茉莉的聲音讓止煙從回憶中走出來,她垂眸看著手中的塘報,聲音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氣:“吩咐下去,不必準備凱旋之事,王爺他們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

她命傳信兵稍等一會兒,去書房寫了一封信讓他送給晏修。

“務必親自交到王爺手上,一定一定。”

“王妃放心。”

止煙重新坐下,她抬起手慢慢的握成拳又鬆開,這雙手在這幾個月的訓練中早已不似當初似水蔥,它現在布滿傷痕和老繭,亦黑了不少。

以她現在的能力,上不了戰場,唯一能做的,便是把她當初和丹厥對戰的經曆和心得事無巨細的寫出來交給晏修,但願能助他一臂之力。

晏修在接到信之時,已與丹厥打了三場仗,雖是險勝,但王軍也損失慘重。

傷兵營中被毒蜈蚣咬傷之人不計其數,還未等軍醫救治,便口吐白沫死亡。

如此慘狀,饒是身經百戰的薛嘯也不由膽寒。

丹厥人的毒,太可怕了。

晏修冷靜的看著這一切,可脖間暴漲的青筋早已暴露他現在有多憤怒。

“王爺。”葉舒武行色匆匆趕到。

“來得正好,快去看看。”

葉舒武頷首,一頭紮進了傷兵中。

晏修打開止煙寫的信,看完後遞給了薛嘯,後者接過看完後,驚訝道:“王爺,這是誰寫的?”

“止嫣。”

王妃?!

薛嘯又再次把信看了一遍,奇怪問道:“王妃怎麼會知道丹厥人這麼多事?”

還有各種可應對之法,這種感覺,就像是王妃同丹厥打過仗一般。

晏修腦中浮現在出征前夜,她對他說過匈奴的種種,有許多都是他所不知道的。

她說匈奴要麼不動,一旦動了,總是有各種方法調集周邊小國部落為自己所用;她說匈奴養戰馬很厲害,騎兵全然不遜於王軍的騎兵;她說匈奴的單兵作戰能力很強,陣法更強;她還能說出過往匈奴厲害大將的名字和打仗風格……

她對匈奴太了解了,甚至可以用裡可怕來形容。

“王爺,毒可以解,但現在的問題是,缺少至關重要的幾味草藥,且這幾味草藥都生長在南方布滿瘴氣的森林裡,我的山穀裡都沒有。”

“南方?!”薛嘯皺眉,從這裡去南方再加上采藥的時間,一去一來得兩三個月了,哪來得及。

“王爺,柳大人來了,他說他奉王妃之命送草藥過來!”士兵來稟報道。

此刻三人已來不及想止煙是如何知道他們缺草藥的了,快步趕過去。

葉舒武看著車上滿滿當當裝著他需要的草藥時,激動得都快哭了。

“王爺,是我們需要的草藥!”

止煙很慶幸,雖然北狄霸占了府邸這麼久,但是他們硬是沒有發現隱藏在府邸之下的暗道和倉庫。

當年因為吃了丹厥的鱉,她便讓六兄把這邊沒有的草藥全搜刮了過來,尤其是丹厥善用的那幾種。

如今這些藥也算是派上用場了。

不過前世匈奴是已經彆無他法才拿出丹厥,這次才開局就拿出來,可見他們有多看中這次的勝利,隻是不知道,匈奴是不是還有後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晏王出征,王妃輔政之事傳到馮榮耳朵裡,大約是覺得她一個女人沒什麼本事,幾次三番的對三城十四州下手。

一次兩次便罷,可次數多了,止煙也是有脾氣的,她最恨將士們在外麵拋頭顱灑熱血,後方卻有人為了一己之私不顧全大局。

隻要做過,便會留下痕跡,止煙命人將這些證據收集好,而後發出了一個折子兩封書信前往京城,折子是給皇上的,書信一封去往東宮一封去往馮府。

皇帝看到止煙的折子時,簡直是哭笑不得。

她呈上來的這些證據其實都是些可有可無的東西,對馮府根本沒有實質性的傷害,折子上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大堆,實際隻是在告狀:你的大臣在你兒子打仗期間來騷擾你兒子的東西,你管不管?!

太子看完信後,亦是欲言又止,信厚厚的一遝,其實用一句話就能概括——你眼瞎嗎?看不到馮榮對三城十四州做的事?你要是再不管我也不讓晏修管你了。

馮榮拿到信後就更無語了,信中威脅之語頻頻,總結下來隻有六個字——等著吧老東西!

管理三城十四州止煙在行,可朝堂上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她實在少根筋,她便把問題直接扔給皇上和太子了。

雖不能給馮榮降罪,但是敲打敲打還是可以的,太子為了以防萬一,也會更盯緊馮榮些。

在晏修凱旋之前,她不能讓三城十四州出任何事。

告狀還是好用的,至少這幾個月的時間馮榮消停了一些。

春去秋來,又到了每一年的豐收之時。

止煙去了一趟青州,下地和百姓們一起割麥子,去年落下的,今年補上。

一年的時間,青州的元氣恢複了不少,街上不再蕭條,不少店開張了,街上擺了很多攤販。

柿子又熟了一次,止煙趁著練槍休息的間隙吃了一個,依舊很甜。

也不知道晏修他們什麼時候能回來吃到柿子。

柿子沒辦法送去,她便請府裡的丫鬟們和百姓幫忙,弄成柿餅給前線的將士們送去。

到了除夕這天,如去年一般,止煙依舊把王府弄得熱熱鬨鬨的。

“王妃,王爺他們何時才會凱旋?”顧嬤嬤問道。

以前王爺去打仗最多一年,如今都一年多了,還沒有任何回來的消息。

止煙還未回答,便聽到:“報!捷報!”

捷報送到止煙手中,她聽士兵高興道:“稟王妃,王爺大敗丹厥,不日便能將丹厥一網打儘!”

止煙喜極而泣,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

“那王爺何時凱旋?”顧嬤嬤問道。

士兵搖頭:“這個王爺沒說,末將也不知道。”

晏修滅了丹厥會出兵攻打北狄之事,止煙早就料到,既然這一切都是匈奴指使做的,那麼把這些小國部落滅了,才能真正的和匈奴開戰,徹底滅掉匈奴。

“這下歸來更是遙遙無期了。”顧嬤嬤歎了一口氣道。

止煙知道她是擔心晏修的安危,笑著安慰道:“滅了北狄估計就回來了。”

至此後的兩年,止煙接到了無數的塘報和捷報,也對晏修這位大燕用兵如神的戰神有了具象化的認識。

他很厲害,不過嘛,和她比的話,還是她要厲害一點,止煙傲嬌哼哼,再次握住長槍練槍法。

三年的時間,她已不再是從前那個一推就倒的弱小姐了,現在的她,莫說是薛嘯謝衡,便是晏修,也不一定能勝過她。

將十多年才能學成的東西壓縮到三年,這其中的艱辛和痛苦隻有止煙知道,但時不待我,她本該是戰場上的的雄鷹、猛虎,一旦咬住敵人的脖子便不鬆口。

看著遠處紅色的靶心,她眼神如炬,手上發力,將長槍向前一推,長槍如箭一般飛了出去,穿過靶心的同時,將靶心後麵的石牆給震塌。

“哇!小姐好厲害!好厲害!”茉莉寶貝震撼到,跳起來不斷的鼓掌。

止煙拿回長槍,算算時間,晏修和北狄的最後一戰,她來得及參加。

反正他的大印在她手裡,就不存在什麼違背軍令,沒有吩咐不得前往的事情發生。

她正要去準備,柳大人卻匆匆來報:

“王妃,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