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的光暈照在黑色的旗幟上,戰旗被風吹得揚了起來,“獵獵”作響。
風和日麗,是個極好的兆頭。
止煙看著晏修鼓舞軍心,歃血立誓,這是她第二次見他穿鎧甲,如初見時一般,依舊是那個冷麵大將軍王,矜貴難掩,威風凜凜,隻是,她現在與當初的心態早已不同了。
她看著他帶上頭盔,翻身上馬,手向上一抬,“出發!”
軍隊浩浩蕩蕩向西而行,漸行漸遠,直至看不見一絲黑色影子。
他們知道止煙在後麵看著,可他們都沒有回頭,一回頭,便會不舍,不舍心便不會堅定。
“保重。”
止煙轉身,與他們背道而馳回白城。
“王妃回來了。”顧嬤嬤迎上前,她知止煙心情不好,問道:“這幾日有廟會,王妃可要去逛逛?”
止煙搖頭道:“不了,有些事還需要我去做。”
她不想以後每次都站在後麵看著他們出征,她本該與他們並肩而行!
她要把她的體力和武藝都練回來!
不惜一切代價!
說到做到,第二天止煙寅時起,蹲馬步、沙包負重跑步、打水劈柴提重物,前世她剛開始學武是如何學的,她這次便翻倍練。
不過幾日的時間,她的手和腳就起了很多水泡,可把茉莉和顧嬤嬤心疼壞了,可無論她們怎麼勸,止煙都執意繼續練。
冬日悄然而至,今年的隆冬比往日冷了不止一點半點,身子好了些,可止煙穿了兩套棉衣仍覺得冷,直至換上新製的鴨絨衣服,才暖和了些。
“小姐,沒想到這鴨絨做的衣服比棉花做的還暖和。”茉莉把暖手爐遞給止煙道。
止煙看著院內光禿禿的樹枝,“也不知道前線如何了,至今一份塘報捷報都沒收到。”
“王爺可是咱們大燕的戰神,戰無不勝的,小姐彆擔心,說不定明日就來了。”
止煙嗯了一聲,管家匆匆來稟報道:“王妃,柳大人求見。”
“快請,我在正廳見他。”
止煙快步前往正廳,不等柳大人行禮,她急急問道:“前線如何了?大家都可好?”
柳大人臉上都是喜色,“王妃安心,前線一切都好,王爺和各位將軍也都安好,多虧了王妃準備的鴨絨衣,咱們的將士不必受凍,想來北狄是撐不了多久了。”
止煙卸下緊張的神情,釋然一笑,“安好便好,大人路途勞累,快回去休息吧。”
“臣告退。”
“小姐這下可以放寬心了吧,沒發塘報或者捷報,想來是戰事緊急,還沒來得發。”茉莉笑著安慰道。
止煙的呼吸在空中凝成霧氣,“我軍與敵軍在柚州交戰一月有餘,如今天氣驟然下降,對我們來說是好事,不出三月,定能將北狄打回老家去。”
茉莉眼睛一亮,“小姐的意思是說,三個月以後大軍便能凱旋了?”
“說不準,若是北狄還有後招,打一年也是有可能的,隻看北狄朝堂是怎麼看待這場仗的。”
初雪這日,距除夕還有起七日,止煙接到了晏修送來的第一份捷報——我軍大獲全勝,北狄已後撤三十裡。
“王妃,對聯窗花都貼好了,紅燈籠每個院子也都掛了。”顧嬤嬤穿著暗紅色的襖子道。
天地間銀裝素裹,一襲紅出現,張揚喜慶。
“茉莉,給大家過年的銀錢發完了嗎?”止煙問道。
“都發放完了,應小姐的話,除了家生子,其餘人都讓他們回家和家人團聚了。”
止煙要每個人都喜慶,茉莉在頭上掛了兩個小燈籠的發飾。
“好,嬤嬤,今年咱們就不分什麼主仆了,你去和廚房說,多做些菜,大家一起吃,一起守歲。”
“誒,好嘞。”
除夕轉眼已至,這一天的鞭炮聲便沒停過,所有人都洋溢在過年的氛圍中。
“咱們王府從未這麼熱鬨過呢。”顧嬤嬤笑得很是欣慰道。
“晏修以往都是在軍營過的吧?”止煙還是了解他的。
顧嬤嬤點頭道:“王爺喜靜,從前在宮裡也隻是吃過晚宴就回殿中,來此後,過年都是在軍中和眾將士一起過,府裡一直冷冷清清的。
不過現在好了,有王妃在,咱們王府以後可有得熱鬨了的呢!”
“我是想著他們在前線拋頭顱灑熱血,咱們喜慶些,能將這份喜慶也傳給他們,給他們力量。”
管家前來道:“王妃,宮裡來節禮了。”
“去看看。”
皇上對這個晏修這個兒子從不吝嗇,除太子之外,給他的都是最好的,這次送來的又是成山的東西。
“臣媳與王爺攜王府上下謝父皇賞賜,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止煙帶著眾人跪下謝恩,太監忙扶她起來道:“皇後娘娘和太子妃也命奴才送了不少東西過來,都在後頭呢。”
“有勞公公。”
茉莉很有眼見的遞給太監一個大紅包,“公公一路辛苦,新年吉祥。”
“多謝王妃娘娘。”
東西太多,止煙實在是看不過來,隨便看了幾樣便交給茉莉,讓她登記好。
晚宴剛開始,大家和止煙一桌還有些拘謹,但止煙會活躍氣氛,幾杯酒下來大家也都不拘著主仆身份,大吃大喝起來。
與此同時,柚州。
“也不知道嫣嫣現在在乾嘛,有沒有想我。”華千暮拿著木棍戳了戳火堆。
晏修瞥了她一眼,隻問道:“傷好了?還不去休息?”
前日與北狄一戰,敵將武功高於她一些,受了些內傷。
“再坐會兒唄,這要是不打仗,今天還得守歲呢。”華千暮道。
“說起來,咱們這次能大獲全勝,幸虧有王妃在。”薛嘯道。
華千暮使勁點頭,“要不是嫣嫣送來的衣服,彆說將士們,我都不太挺得住。”
“說夠了沒有?都去休息!”晏修起身走進主帳,站在沙盤麵前,模擬著什麼。
“王爺是不是太冷了點,都不提嫣嫣。”
薛嘯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他向來在這方麵缺根筋,華千暮懶得跟他說。
“千暮,我心裡一直有個疑問,今天剛好有時間,想問問你。”
“你問。”
“你跟王妃最熟,我一直都很奇怪,王妃為何會懂這麼多東西,青州之事暫且不說,就說咱們這次出征之事,她所有的分析,很像一個久經沙場熟讀兵書的將軍,就是連你我都是不及的,可王妃是出自文臣之家,為何會對打仗如此熟稔?”
華千暮搖頭道:“其實我也有和你一樣的疑問,嫣嫣她,真的很不一樣,我也有問過,可是每次不是被她轉移話題,就是說一些模棱兩可我聽不懂的話。
不過她是可以信任的,這點我可以用性命擔保!”
“我知道王妃自然是可以信任的,隻是心裡有些奇怪罷了。”薛嘯道。
“嗯……我想,嫣嫣應該是有什麼還不能言說的秘密吧,說不定等過段時間,她就願意說了呢。”
春節一過,北狄再次對柚州發起了攻擊,然而次次戰次次敗,一個月的時間,便已軍心潰散。
“王爺,斥候來報,北狄疑似有變換線路攻打嘉穀關的跡象。”華千暮神色匆匆走進主帳道。
“再探!”
“是!”
“北狄這個時候去打嘉穀關,可不是明智之舉。”薛嘯道。
一旦北狄動身,他們兵分兩路,北狄就隻能是甕中之鱉。
“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陣,可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晏修看著麵前的輿圖,腦子內在不停的思考。
止煙在得知前線情況是在一日後,北狄要做什麼,她也不是很明白,以北狄的現狀,隻有拚死和退兵兩條路。
如今換戰術去打嘉穀關,這種打法便是懂些兵法的小兵都不會這麼做。
北狄到底想做什麼?
不過雖然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可不代表他們不可以先發製人。
若是她,她便集結兵力,用這一次把北狄全殲!
晏修亦是如此想的,用了三日準備,便對北狄發起大規模的進攻,北狄連戰連退,最後一支軍隊被殲滅時,距止煙預估的三個月還差幾天。
捷報傳到止煙手中時,她看到凱旋之期,明明應該高興的,可不知為何,她高興不起來,心裡一直懸著的那塊石頭沒有落地。
“小姐,是有什麼不對嗎?”茉莉好奇問道。
“現在還說不上來,隻是覺得,事情應該沒這麼簡單。”
這是出於她前世作戰多年的經驗和直覺,有時候勝得太簡單太容易並不是好事。
心裡雖有猜疑,但這是未定之數,她沒向他人提及,白城和王府依舊沉浸在迎接王軍凱旋的喜悅裡。
這日止煙做了一個夢,她夢到了她前世最難打的一場仗,她付出了極重的代價才取得了勝利。
丹厥,一個她現在提起來都不禁起雞皮疙瘩的部落。
因著昨晚的夢,這日止煙起床後眼皮便一直不停的跳,跳得她心慌。
“報!”
傳信兵跑來道:“王妃,前線傳來的塘報!”
止煙皺眉,都要凱旋了怎的還送塘報?
她從士兵受手裡接過打開,看到內容的一瞬間,臉色驟然發白,上麵寫著——
北狄雖敗,丹厥來襲,歸期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