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繁花？”杜清棠下意識道。

然而封逸聽見這個詞，卻瞬間頓在原地，恍然之色迅速閃過麵容，肯定道：“對！就是金繁花！”

之前他做兼職發傳單的時候，正好碰上對麵的新店開業搞活動，酒水買一送一。當時隻是隨意瞟了一眼，並沒有留下太多印象，如今聽杜清棠提起，他才想起那家店的名字就叫金繁花。

他點開瀏覽器的搜索頁麵，輸入“金繁花”三個字，很快，搜索頁麵跳出金繁花酒屋的詳細介紹。

“金繁花酒屋？好像是在哪裡聽過。”杜清棠忍不住問他：“可是在這些書名中，根本沒有以‘酒’字開頭的名字啊？”

封逸沒有反駁，也沒有解釋什麼，隻是道：“走，我們回去繼續看監控。”

兩人隨意拿起幾本書，回到了之前的位置上。接著原先的進度，封逸這次以16X的速度開啟了錄像。

監控裡的畫麵跳得很快，幾乎到了肉眼無法捕捉的程度，幸運的是，這塊區域幾乎沒有人來過，就算偶爾有人走進來，也是草草穿過就消失在畫麵外。

差不多一個小時後，一個穿著校服的高中生停在了書架前，並且她的視線始終落在第六層左側的方向上。

看到這裡，封逸點擊鼠標，趕緊切換成四倍速。

高中生沒有猶豫太久，伸手直接從上麵抽出一本白色封麵的小說。

兩人同時湊近，同時看向對方，異口同聲地念出了上麵的漢字：“酒國！”

坐在一旁打遊戲的老板聽見他們的聲音，順勢接道：“你們要買《酒國》啊？最後一本已經被一個女生買走了，想要的話得等三天。”

封逸再次與杜清棠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出“果然如此”的訊息後，拿起方才帶過來的幾本書，對老板道：“沒有沒有，我們要買的書已經拿來了，在這裡，麻煩您結一下賬。”

“一共七十三，現金還是掃碼？”

“掃碼。”封逸道。

在這期間，杜清棠已經通過導航，找出了周邊所有名為“金繁花酒屋”的地點。

出了書店，他側身把手機給封逸看，“隻有兩家，從這裡打車過去的話差不多都是十五分鐘，但是一家在北邊，一家在南邊。如果我們同行的話，至少需要五十分鐘才能走完兩家酒屋。”

“那就分頭走，我去北邊那家，你去南邊那家，到時候手機聯係。”

“好！”

他們沒有聊太久，很快就坐上了駛向不同方向的出租車，車裡的人都是同樣的沉默，誰也沒有說話。

此時是十二點二十三分。

二十分鐘後，封逸下了車，當即朝著目的地跑去。

不遠處，一家名為“金繁花酒屋”的建築出現在道路儘頭，隻是此時大門緊閉，顯然不在營業時間內。

站在畫滿塗鴉的卷簾門前，封逸仔細閱讀完酒屋的宣傳海報，不由得閉上眸，緩慢地揉動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風吹起他略長的劉海，露出深邃的眉眼。

他確信地名一定是正確的，所以沒有佇立太久，很快就拿出口袋裡的手機給季言撥去通話，麵無表情地說道：“金繁花，我到了。”

“嗬嗬，是麼。下一個提示：紅玫瑰。”說完，沒等封逸回些什麼，對方迅速掛了電話。

封逸本以為對方至少會問一問到底是哪一家金繁花，沒想到卻是直接得到了下一個地點的提示。

為什麼？

難道對他來說，這個地點並不重要？還是說，他通過什麼信息得知自己確實身處於正確的地點？

想到這裡，他眸色一暗，趕緊給杜清棠打了個語音電話。

那邊很快接通：“喂，封逸。”

“你那邊有什麼線索嗎？”

“嗯，我已經知道下一個地點是什麼了。”杜清棠很輕地說道，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有些冷，還有些吵。

他關上出租車的玻璃窗，聽著手機那頭封逸著急的詢問，漫不經心地用手指把玩著一張薄薄的SIM卡，淡淡道：“星光音像店，站前東路那家——哦，提示是季言給我的，我給他打了電話。先不聊了，我手機快關機了。”

“阿嚏！”

杜清棠收起手機，突然打了個噴嚏。他將身上的短款毛呢夾克裹緊了一些，視線直直地朝向窗外，眼神漸漸渙散。

六分鐘前，他和封逸一樣，站在不在營業時間內的酒屋前，愣了好一會兒。

但他沒有氣餒，依然仔細地搜尋著牆上的每一處信息點，沒過多久，便眼尖地發現宣傳海報的角落處有一塊小小的矩形凸起。

小心地揭開一點，他發現底下藏了一枚白色的SIM卡，小小一個，並不起眼。

他將小卡攥在手心裡，去隔壁的精品店內買了一隻耳釘，隨後用尖端部分捅開手機卡槽，把卡塞入。很快，聯係人的界麵便彈出二十多個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

他沒有貿然撥打，猶豫了兩秒，決定還是先給季言打一個電話。號碼是他從封逸的手機屏幕上看到的，他有特意去背，正好現在派上用場了。

“喂？”電話那頭傳來季言警惕的聲音。

“是我，杜清棠。我在金繁花酒屋外麵的海報裡找到了SIM卡，給我下一個提示吧。”

“哦吼，有點意思。”季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自顧自道：“原來你們有兩個人，早知道我就把截止時間提前一個小時了。”

杜清棠隻是道：“提示。”

“嗬嗬，那麼急乾什麼，想看個好東西嗎？”季言不答反問。

沉默了片刻，杜清棠猝不及防地說道：“其實裴慶陽根本不在你手上吧。”

“……什麼？”

“漏洞太多了，你以為你們是在演什麼狗血偶像劇嗎？太幼稚了——還有，你不會真覺得你在裴慶陽心中有很重要的地位吧？白果。”

杜清棠捏著手機，表情淡然而又冷漠，向來溫和的眸子好似被寒冰凝固住，隻餘一片幽邃。

“……”

那邊足足靜默了半分鐘，季言的聲音才再次出現在揚聲器中：“是又怎麼樣，你難道認為我季言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嗎？除了這個，我還有很多手段可以輕鬆拿捏你。”

話音剛落，杜清棠的聊天軟件裡，就收到一條來自季言的好友申請。

他點了同意，耳邊聽見對方繼續道：“你要是不按我說的做，等到下午一點的時候，我就把這張照片發到校園牆上，讓你們兩個身敗名裂！”

很快，季言所說的照片就同步傳到了杜清棠的手機上。

畫麵內的背景是學校花壇，主角是杜清棠與封逸，兩人麵對麵站著，離得很近，像是在接吻。巧的是，杜清棠這邊踮起了腳，封逸那邊也彎下了腰，仿佛在縱容他一般。

整張照片看起來相當曖昧，但杜清棠心裡清楚，這隻是一張錯位圖。

真實情況是，封逸的眼睛裡不小心進了沙子，他隻是在幫對方吹眼睛而已，兩人之間的實際距離至少超過二十厘米。

然而，他清楚，封逸清楚，不代表旁人也清楚。如果讓這樣的照片流出去，肯定會讓封逸背上惡心、變態、不要臉等各種難聽的罵名。

萬一讓老師知道，萬一影響了高考，萬一封逸他其實……

那樣的情景，他完全不敢想象。

——確實如季言所言，是一張會讓人身敗名裂的照片。

杜清棠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一陣陣的暈眩感如漲潮般瞬間湧上大腦，讓他眼前發黑，不受控製地原地踉蹌了一下。

“看到了？拍得不錯吧。”

“……你想怎麼樣。”杜清棠氣息不穩地說道。

“嗬嗬，你會知道的。你不是想知道下一個地點的提示麼，聽好了：紅玫瑰。祝你好運，再見。”

“嘟嘟嘟嘟……”

通話結束，杜清棠無力地垂下手臂，半倚靠著冰冷的牆壁，緩慢地吞咽了幾下，試圖壓製住接連不斷從胃部向上漫溢的嘔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反複吐息了幾次，終於慢慢地仰起頭、睜開眼，一滴微涼的淚珠從眼尾處眨落，吧嗒掉到地上，留下一小塊深色的痕跡。

他維持著倚牆的動作，重新點亮屏幕，看著二十多個陌生的號碼，毫不猶疑地選擇倒數第一個撥了出去。

幾秒鐘後，對麵傳來女聲：“您好，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核對後再撥……”

杜清棠立刻掛掉通話，接著撥出倒數第二個號碼。

這次，電話接通，對麵的女人爽朗地說道：“您好，這裡是肯德基客服中心，請問您有什麼需求？”

杜清棠頓了一下，磕磕絆絆地說出三個字：“紅、紅玫瑰？”

“請問您是需要購買戀與玫瑰冰淇淋嗎？這邊建議您使用我們的APP線上點單哦。”

“好、好的，謝謝。”

杜清棠再次掛了通話，手指摁向倒數第三個號碼，十秒鐘後，一個男聲傳來：“星光音像店，您需要什麼？”

“紅玫瑰？”

對麵的男人反應了一會兒，接道：“請問是尾號1764姓封的先生嗎？我這邊為您寄存了一束到付68元的紅玫瑰，需要您轉給我70元，還有2塊算是寄存費。”

杜清棠知道封逸的手機號碼，由此確定這個音像店就是季言說的下一個目的地，連忙應道：“好的，請問具體的地址是？”

男人報了一串十幾個字的具體地址，杜清棠在心中默念幾遍，掛了電話後立即在導航的搜索框中輸入，隨後點進打車APP，等待司機接單。

回想結束，杜清棠眨了眨乾澀的眼睛，靠著柔軟的椅背，一偏頭，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