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封逸頓了一下，才回道：“如果地點正確，我再打電話告訴你。”

杜清棠半眯起眼睛，打了個哈欠，小幅度地點頭：“我等你。”

通話到此結束。

因為目的地很近，所以封逸沒有選擇打車。跟隨著導航的指引，他一路跑進了圖書館大廳，一邊喘氣一邊張望。

大廳裡很安靜，連腳步聲都顯得突兀，十幾個參觀者在畫作前緩慢走動，時不時地拍個照，與同伴聊上幾句。

封逸環顧四周，沒有看見熟悉的人影，這才走進樓梯間的角落裡給季言打電話，這一次對方是開機狀態。

“我已經到了。”

“到哪兒了？”

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問，封逸不由得一愣。看來季言並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處。

他答道：“有很多書的地方。”

“嘁，算你運氣好。聽清楚了，提示：五個字。”剛說完，季言再次掛了通話。

封逸沒有立刻去思考這個提示是什麼意思，因為他發現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他是衝著這個圖書館有徐悲鴻的畫展才來到這裡，但方才他告訴季言的，卻是“有很多書的地方”。

光憑這個描述，對方就能判斷出自己身處煜城圖書館嗎？

顯然不能。

有書的地方不止圖書館，還有書店。

但季言卻肯定了自己的描述，那就說明有“很多書”才是那個目的地最顯著的特征。而這個煜城圖書館，也就並不是季言所要求自己去的地點。

包含馬，又有書，且季言本人一定去過的地方，剛好封逸就知道一個。

他點開手機，給杜清棠撥出語音通話，同時大步走向圖書館的出口。

此時是十一點四十二分。

“剛才我想錯了，目的地其實是‘老馬書店’！就是我們學校南門對麵的書店，班上很多同學都會去那裡買習題冊，之前我們和裴慶陽也一起去買過輔導書。”

“好。”杜清棠沒有問為什麼，翻了翻導航，道：“我打車過去需要二十分鐘，你呢？”

“我隻要十分鐘——剛才裴慶陽有聯係過你嗎？”

“沒有，他那邊一直顯示是關機狀態，根本打不通。”

封逸不由得蹙起眉，繼續道：“我也打不通。算了，季言之前說新提示是‘五個字’。”

“五個字……下一個地點的名稱是五個字嗎？我知道了，你先過去吧，我稍後就到。那就這樣，拜拜。”

封逸回了一句“拜拜”，收起手機，往馬路邊跑去。十分鐘後，他乘坐出租車順利到達了老馬書店。

這個書店大概八十平米，不管是靠牆的地方，還是中央區域，都放置了很多高低不同的書架，每一層差不多都擺滿了書籍。由於常有人來翻動的緣故，書籍擺得並不整齊，甚至其中還會穿插錯誤的種類。

封逸拿出手機，徑直走到老板麵前，亮出季言的證件照。這還是他特意從對方的班長那邊要來的。

“老板，你見過這個人嗎？”

書店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光頭大叔，聽到封逸這麼問，他湊過去看了一眼，肯定道：“見過啊，上午剛來過，就在那邊偷偷摸摸地不知道鼓搗什麼，一待就是一個小時，什麼都沒買就走了，我還以為他是來偷書的。咋了，他是你同學？”

聽到老板這麼說，封逸雙眸一亮，暗道：果然沒錯！

“對。”他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一個微笑：“他是來買書的，但是忘記帶錢了，這不叫我過來幫他買麼。不過他現在人不在這裡，也沒告訴我到底要買什麼，我一時也聯係不上他，這才來問問叔叔你記不記得當時他拿了什麼書。”

“是麼！”光頭老板沒有懷疑，帶著封逸來到一個書架前，對他道：“喏，他當時就是站在這裡，不知道在乾什麼，把我的書擺得亂七八糟，我收拾了幾本實在懶得搞了，就這樣亂在這裡了。”

封逸順勢看過去，眼前這個書架高兩米，寬一米八，共六層，主要擺放的是國內外文學名著，正如老板所言，現在整個書架的書本擺放的方式毫無規律。

相同的書籍，有的出現在第一層，有的出現在第五層。

但這種亂七八糟的局麵，才正是季言努力想讓自己看到的結果。

“封逸！”

身後突然傳來杜清棠的聲音。

封逸回過頭，看見杜清棠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嘴唇因運動而顯得紅潤了不少，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有生氣了。

“發現什麼線索了嗎？”杜清棠連忙問道。

封逸指著雜亂的書架告訴他：“下一個目的地的答案就在這些書裡，這些都是季言親手擺放的。”

杜清棠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遲疑地點點頭。

這種情節如果放在電視劇裡，就是一種常見套路。比如說某個配角想要向主角傳遞消息，但因為被敵人監視著，沒辦法明說，就會通過“藏頭詩”的方式來暗示消息。

而現在場景換成了書店，那線索多半就藏在書脊上的小說名字裡。

問題在於，現在這個書架上至少有幾百本書，裡麵的哪五本才是他們需要找到的呢？

想到這裡，封逸與杜清棠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訊息。

短暫的沉默後，杜清棠突然仰起頭，左右打量了一番，最後指了指封逸頭頂上的方向。

“你看，那邊有個攝像頭，說不定有拍到什麼。”

“我去找老板調監控。”

*

“哈？調監控？”

光頭老板聽到兩個高中生一上來就說要看監控錄像，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是這樣的，老板。”封逸上前一步解釋道：“那個書架上的每一本書，基本都被挪動了位置，我們一時半會兒實在找不到同學想買的那一本，就麻煩您幫幫忙，讓我們看一眼監控，可以嗎？”

老板看了看誠懇的封逸，又看了看一臉期待的杜清棠，摸索著下巴，咂摸著嘴，故意哎呀一聲：“看在你們確實著急的份上，可以是可以，但是嘛，三百塊，現場付。”

封逸微微睜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就聽見杜清棠立刻道：“好，我現在付。”

說著，就聽到老板的手機裡，傳出到賬三百元的電子提示音。

“好好，夠爽快啊。”

老板操作鼠標點了幾下，接著讓開身體方便封逸兩人進去，叮囑道：“說了看監控就隻能看監控哈，彆拿我電腦瞎搞知道嗎？”

“放心吧，我們真的隻看監控錄像。”封逸道：“您還記得我那個同學大概是幾點來的嗎？”

“嘶，大概八點零五分吧，反正來得挺早的，還待了蠻久。”

封逸直接將進度條拖到八點，接著開啟三倍速。畫麵迅速跳動，很快，穿著明黃衛衣的季言就出現在屏幕中。

他先是鬼鬼祟祟地瞄了瞄四周，發現沒人注意到他後，迅速地從第三層抽出六本書放到地上，書架中因此留出一道縫隙。

然後，他看都沒有看一眼，就從第六層的書中隨機抽出五本，塞進第三層的縫隙中，這樣第六層又留出一道縫隙。他再多次重複這個步驟，直到整個書架的書都不在原本的位置上才停下動作。

接下來，他仔仔細細地掃過每一本書的書脊，視線最終停留在最高的第六層上。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他轉身從對麵的書架上拿來一本《繁星·春水》塞了進去。

因為監控死角和身形遮擋的緣故，封逸沒辦法看清那一層究竟有些什麼書，隻看到他在其他的書架間來回穿梭，時不時地抽出一本填進第六層的縫隙裡。

能看清書名的分彆是《花間集》、《窩在角落好安心》和《狼王夢》。

做完這一步後，他滿意地點了點頭，拿出手機大概是想要拍照。但這會兒光頭老板已經發現了他，一邊罵他一邊迅速衝了上去，季言嚇了一跳，連滾帶爬地跑出了監控錄像的範圍內。

老板見他跑了，也沒有追上去，隻是彎腰把地上的六本書撿起來，隨手塞進書架的縫隙裡，便沒有再管了。

看到這裡，封逸趕緊點擊暫停，和杜清棠一前一後地回到書架前。

通過分析季言的動作和眼神，兩人勉強可以判斷出線索所處於的大致區間。

按最大的範圍來看的話，共有十五本，從前往後的順序依次是：《狼王夢》、《窩在角落好安心》、《小王子》、《羊脂球》、《海底兩萬裡》、《巴黎聖母院》、《金銀島》、《繁星·春水》、《花間集》、《屋頂上的小醜》、《黑暗坡食人樹》、《白夜行》、《占星術殺人魔法》、《失樂園》和《惡意》。

杜清棠踮起腳尖，按順序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聲來：“狼、窩、小、羊、海、巴、金、繁、花、屋、黑、白、占、失、惡——狼窩？小羊？巴金？繁花？黑白？你覺得哪個更像地名？”

聽他念完後，封逸拿出手機，一邊記錄一邊道：“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顯示目的地的五本書一定是按順序連在一起的，那麼十五本書就一共有十一種排序方法。”

他把十一種情況一一列出來，展示給杜清棠看。

“……小羊海巴金，海巴金繁花，巴金繁花屋……”杜清棠挨個念過去，皺起眉：“感覺一個像地名的也沒有啊。”

封逸也不由自主地呢喃起來：“巴金，繁花，怎麼感覺有點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