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的時間似乎過得特彆快，一閉眼一睜眼，又過去了一個星期。

即使是周末，封逸也早早地起了。近幾年他養成了良好的習慣，無論天氣多麼冷，都能準時從床上爬起來。

七天過去，汪洋已經能支著拐杖來上課了，溫如蘭擔心他，就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房，這樣方便照顧他。而餘霜，她的腳隻是輕微骨裂，雖然並不嚴重，但因為每天都是自己獨自上下樓，好幾天了傷口也不見好。

何其幸與張宜軒的事，已經沒有人再提了。白果的也是，她說自己在網上寫小說，為了賺一點小錢補貼家裡，而“軒軒”，隻是男主的名字而已。

有人信了，有人不信，但那也不重要了。臨到高考，每個人都自顧不暇。

三（3）班的同學偶爾還是會想起孫海，那個講課很厲害的數學老師。但更多的時候，他們還是喜歡溫柔又民主的鐘夏。

這周的作業比較多，封逸便沒有去做兼職，準備在家裡安心完成作業。

剛攤開數學試卷，並不常用的手機就響起了叮咚的消息提示音。他隨即起身，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裴慶陽：老兄，要不要出去玩？商業街那邊新開了一家自助火鍋，一人66，但是憑學生證可以打五折，三人同行的話還送一塊黑椒牛排，和一個6cm的毛絨漢堡掛件]

封逸一心隻想快點把作業寫完，便不假思索地打字準備直接拒絕。

下一秒，那邊再次發來一條消息。

[裴慶陽：我也喊了杜清棠，他說可以。到時候你們吃牛排，把掛件給我可以嗎？]

看見“杜清棠”三個字時，封逸頓了一下，隨後迅速刪掉拚音，手指重新在鍵盤上摁動。

[封逸：好，幾點？]

[裴慶陽：嘿嘿，十一點，複興路站4-2出口處見～（搖頭晃腦.jpg）]

[封逸：OK]

封逸看了看屏幕上的時間，發現還有時間做一張數學卷子，就放下手機，把電量僅剩5%的手機拿去充電，接著回到書桌前，開始埋頭苦寫。

十點二十分，封逸抵達約定的出口，但他既沒看見裴慶陽，也沒看見杜清棠，便找了個空曠的地方站著，方便那兩人發現自己。

他穿了件黑色的薄絨衛衣，裡麵是一件緊身米色毛衣，衛衣兜帽戴起蓋住了一頭微亂的黑發，發梢之下是一雙金棕色的眼睛，配上休閒褲和運動鞋，看上去帥氣又冷漠。

等了十幾分鐘，封逸的臉都快被吹僵了，不得不將塞進衛衣口袋裡的雙手拿出來，揉了揉臉頰，一個隨意的轉身之後，猝不及防地看見了杜清棠。

“你來了。”他背對太陽，身形勾勒出一圈淡淡的金光，眼含笑意地朝對方走去，“沒想到你來得這麼早。”

杜清棠愣愣地望著他，被包裹在毛絨圍巾下的小臉微微發燙，有點不好意思地輕聲回道：“你更早。”

說完，他很快又垂下腦袋，露出頭頂的小發旋。

封逸盯著那顆毛茸茸的腦袋，輕咳一聲，故作隨意地尋找話題：“你的作業寫完了嗎？”

杜清棠有些遲疑地抬起頭，一眼望進對方那雙金棕色的深邃眸子裡時，心臟突突跳了幾下。

隨即，他大幅度地搖搖頭，十根手指絞在一起摩擦了幾下：“還沒有，隻寫完了語文習題冊和兩張英語試卷。”

封逸看得出來對方突然變得有幾分緊張，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能說些什麼，暗自懊惱自己起了一個不好的話題。

一時之間，兩人麵對麵站著，彼此都很沉默。

這時，身後恰好起風了，風裡夾雜著細細的雨絲，不大卻很冷。

封逸看見眼前的人頓時緊繃起身子，不停地打哆嗦，卻一聲不吭，不由得微微蹙眉。

環顧四周，他看見對麵有一家正在營業的咖啡屋，率先打破沉默，輕聲詢問杜清棠要不要先進去坐坐，喝杯熱飲暖暖胃。

杜清棠抿了抿唇，點點頭。

他跟在封逸身後，幾次抬頭，想要說點什麼，卻不知道究竟要如何開口。

*

雖然離聖誕節還差幾天，咖啡屋裡卻已經一派聖誕氣氛。

大廳前麵擺放了一棵纏滿彩燈、掛滿禮物盒的聖誕樹，牆壁上貼著半透明的聖誕老人海報和麋鹿貼紙，頭頂上掛著“Merry Christmas”字樣的彩色裝飾拉旗，連服務生都戴著紅色的聖誕帽。

封逸看著電子屏幕上的菜單，給自己點了一杯最便宜的生椰拿鐵，再給杜清棠點了一杯焦糖瑪奇朵。

兩人拿著小票，找了一個靠近玻璃櫥窗的卡座坐下。

很快，服務員端著托盤過來，把兩杯咖啡分彆放在兩人麵前。

封逸順勢輕嘬了一口，發現入口溫度剛剛好，便示意杜清棠可以直接喝了。期間，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十點四十二分，離他們約定好的時間還差十八分鐘。

他給裴慶陽發了一條信息，告訴對方自己與杜清棠都已經到了，就坐在地鐵出站口對麵的咖啡屋裡，到時候直接過來就行。

“怎麼了？”封逸早已發現杜清棠在偷偷瞄自己，臉上還帶著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有些好笑地問道：“難道我臉上有東西？”

“不、不是的。”杜清棠低著頭，手裡捏著小鐵勺，下意識地攪亂了咖啡上麵的精致拉花，猶豫了片刻，輕飄飄地說：“就是、就是，覺得你今天穿得很好看……”

封逸聽清了對方說的每一個字，不受控製地勾起嘴角，但還是明知故問：“什麼好看？”

“我、我是說……”杜清棠捏緊了小勺，將腦袋埋得更低了，自然也就沒能看見封逸臉上饒有興味的表情。

“我是說、那個、這個，這個拉花挺好看的。”他漲紅著臉，薄薄的粉色一路從脖頸攀登到臉頰，終於從牙縫裡擠出了這麼一句話。

封逸垂眸，看著那個雪花圖樣的拉花已經被攪成一團不明物，忍住笑意，故作恍然地點點頭，左手撐著下巴，並沒有戳穿對方的謊言。

杜清棠聽見來自前方的一聲輕笑，有些窘迫地端起咖啡杯，舉到唇邊，希望借此能擋住自己臉上的紅暈。

一口氣灌下三分之一杯後，他趕緊轉移話題道：“那個，現在幾點了？裴慶陽怎麼還沒來，是不是路上堵車了？”

封逸再次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方顯示十點五十三分。他幾分鐘前發出去的消息，對方到現在仍然沒有回複。

與裴慶陽相處了那麼多年，他心裡很清楚，對方哪怕比約定時間晚了半個小時也再正常不過，但今天卻不知為何，隱隱地有些心慌。

“我打個電話問問。”

封逸首先在聊天軟件中打了個語音通話，發現沒接通後又用手機號碼撥出去，對麵依然沒接通。“他沒接。”

“可能沒聽見，我試試。”杜清棠點開手機，也撥了幾次，得到的結果還是一樣。

“難道靜音了？”他惴惴不安地捏著手機，下意識地望向封逸。

封逸盯著跳到十點五十九的時間，沉默了兩秒，一口氣喝完剩下的拿鐵，起身道：“你先在這兒等著，我出去看看他有沒有到。”

才剛離開卡座，他的來電鈴聲就響了。屏幕上顯示打來的是一個陌生號碼，封逸與杜清棠對視一眼，狐疑地坐回去按了接聽鍵，同時開啟揚聲器模式。

“喂，您好。”

“嗬早上好，封逸，還記得我嗎？”說話的是個男人。

話筒中傳來的聲音很熟悉，像是某個同學，但是封逸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他蹙起眉，瞥了一眼對麵的杜清棠，見對方也是一副苦思冥想的樣子，緊接著問：“你有什麼事？”

對方並沒有回答。

短暫的靜默後，那個聲音冷了下來：“你壓根沒想起我是誰，對吧？不過沒關係，今天之後你將永遠記得我的名字，從高考、大學、畢業、工作、娶妻生子，直至進入墳墓，嗬嗬——拿著。”

對麵傳出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響，接著出現一個慌張的女聲：“封、封逸？是你嗎？我是白果……

封逸怔了怔，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聽見白果的聲音，不詳的預感瞬間籠罩了他的全身。

白果低泣一聲，繼續道：“嗚嗚早上我在去輔導班的路上被季言偷襲了，他讓我打電話給裴慶陽，叫他來救我，我、我打了，他也來了，但是被季言他們打暈了，嗚嗚現在他就躺在我腳邊，你能不能來救——”

她的語速非常快，又急促又不安，話未說完，就被原來是季言的男人搶走手機。

“聽到了麼，封逸，現在白果和裴慶陽都在我手裡。”

封逸下意識地否定：“不可能。”

如果對方真的經曆了這樣的事，怎麼可能不告訴自己，就擅自行動。他雖然擔心裴慶陽，但他也明白對方不是那麼容易就失去理智的人。

“不信？嗬嗬。”季言冷笑一聲，通過無線電波傳來的聲音有些失真。說完這句話後，那邊立即傳來踏在木質地板上的腳步聲，接著是沉悶的砰砰聲。

“不要打他！他是無辜的——啊！放開我唔唔唔！”白果叫喊的聲音突然傳出，很快又消失不見。

季言隻是朝著手機這頭的封逸道：“那就讓我看看，你是真的不信，還是不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