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是她的擋箭牌。(1 / 1)

街角野花 花來衫裡 4413 字 11個月前

封逸和杜清棠出警察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月亮埋在雲層裡,透不出一絲光。

“冷嗎?”封逸問他。

杜清棠抓著書包帶子,咬著下唇眨了眨眼,最後還是搖搖頭。

封逸看了他一眼,手掌輕輕地搭在對方的肩上,“謝謝你,今天如果不是你及時趕到,我說不定得在醫院病床上躺好幾天。”

經過一段漫長的等待後,對方終於皺著眉開口了:“對不起,我還是來晚了。明明說好了要保護你的……我根本沒有做到。”他低著頭,不敢去看封逸脖子上的小號醫用創口貼。

“誰說的,我認為你做得非常好。”封逸彎著唇,曲起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對方的腦袋,“怎麼垂頭喪氣的,打起精神來。我們今天可是見義勇為的勇敢公民,警察姐姐不是還說改天要給我們學校寫表揚信麼,這可是一件大好事啊。”

不重的力道,但杜清棠還是“哎呀”一聲捂住了腦袋,臉上浮現出一種糾結的神情:“可是……”

“沒有可是,你已經夠厲害了,一招就製服了那個沈秋,肯定學過吧——出現的時間也剛剛好,你一路都跟著我嗎?”

杜清棠點點頭又搖搖頭:“小時候學過柔道……沒有一直跟著你,我買奶茶的時候,聽到一個同學說看見你很著急地跑過去,有點擔心,就……”

“可惜,沒有喝到奶綠。”封逸靠近了一點,兩人手臂貼著手臂,“那之後呢,壞人沒有了,你還會保護我嗎?”

“當然!以後我會寸步不離地跟著你,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傷!”杜清棠堅定地說。

對方帶著一點兒輕快的聲音,讓封逸的心臟猛地抽了一下。他凝視著身側人認真的小臉,莞爾一笑。

月亮藏在雲層中看不見,可不遠處的店鋪依然很亮,風吹動著樹枝,下雨似的簌簌作響,像是在歡欣鼓舞,又像是在搖頭歎息。

“一言為定。”

封逸伸出小指,杜清棠隨即勾住。

“一言為定!”

*

裴慶陽是從封逸口中得知白果的近況的。

上個星期五,他沒有等到白果,回家後打電話給她,對方也沒接。他本想著星期天晚上就能見到了,沒想到直到今天為止,白果也沒來上課。

“她發高燒住院了,請了七天的假。”封逸看著他說:“這也不是秘密,你怎麼會打聽不到?”

裴慶陽覺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艱澀地說:“我問了果果的閨蜜,她說不知道,叫我去問她們班的老師。但我不敢去,因為果果不希望我們的事被老師發現。”

“你要是真想知道,有很多辦法都可以得知她的消息。”

“我……好吧,我確實有點生氣了,所以不太想找她。”裴慶陽甩了甩腦袋,不想繼續那個話題了,轉而問道:“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封逸可疑地沉默了一會兒。

他意識到裴慶陽是真的不知情,甚至還天真地以為,是不是自己惹白果生氣了。

“聽彆人說的。操場那邊的宣傳欄,你有看嗎?”封逸儘可能委婉地問。

裴慶陽搖搖頭:“沒有,不過我路過的時候看見那邊圍了很多人,我以為大家在看年級排名。”

“不是排名,而是白果,的一些事情……”封逸的聲音越來越輕,直到完全淹沒在風中。

他看見自己的好兄弟露出了一種迷茫,而又略微害怕的神情,看來他起碼還能感覺到一星半點的不對勁。

就在十五分鐘前,或許隻有十分鐘。封逸站在宣傳欄前,看見上麵貼了滿滿當當的紙張。看內容,是白果的筆跡,看格式,應該是日記。

他隻看了第一篇:

[10月21日/星期三/ 陰

我想為他布置一場驚心動魄的告白,要有蠟燭,要有玫瑰,還有我。他一定會喜歡的。我多想看見他茫然無措的表情啊,那一定非常可愛,要是隻有我能看見就更好了。]

“蠟燭”和“玫瑰”,無一不指向被告白兩次的張宜軒。

除了日記外,宣傳欄裡還貼了一些字跡密密麻麻的格子紙,上麵的內容與其說是日記,不如說是靈感段子。大多沒頭沒尾,還很露骨。

[……他手捧一束嬌嫩的玫瑰,向我走來——天呐!他竟然穿了西裝!難道昨晚他偷偷跑進了我的夢裡嗎?不然他怎麼會知道我很想他穿西裝?——啊!他為什麼俯身靠近我?——唔,軒軒,不要……]

看到這裡,封逸眉頭一跳,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正準備轉身走出人群,卻被熱情的校友們團團圍住,連後退一步都無比艱難。

期末考試臨近,同學們極其希望在枯燥乏味的學習中,找到一些能讓自己熱情高漲的東西。

比如這口大瓜。

好不容易擠出人群,封逸聽見了站在外圍的兩個女生的談話。

“她之前可是年級前五十的常客,還拿過全國高中英語競賽二等獎!”

“可不是麼,誰能想到骨子裡卻是這樣一個不要臉的人?”

“誒,她是不是請病假了?”

“賭一杯奶茶,她絕對沒生病,肯定是覺得丟人不敢來學校吧。”

“說得也是,我看她身體挺好的。”

……

“不可能,一定是汙蔑,果果那麼優秀,有人想害她很正常。偶像劇裡不是都那麼演嗎?”

裴慶陽一字一句地看完宣傳欄裡的所有紙張,仰起臉,隨意一擺手,大大咧咧地笑了:“善良的女主角被惡毒女配誣陷,她的朋友信以為真,紛紛遠離她,後來得知真相,原來女主角真的是無辜的。”

看著對方露出勉強算得上燦爛的笑容,封逸的一顆心,不僅沒有落下來,反而越懸越高。

上課鈴響起,可他們兩人仍站在走廊角落一動不動。

“裴慶陽。”封逸靜靜地望著他,緩慢而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裴慶陽被他深沉的目光盯得莫名其妙,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怎麼這樣看我,我臉上難道有東西?”

“你得信,裴慶陽。向張宜軒告白的神秘人就是白果,在你提著裝滿玫瑰的花籃,站在校門口等她的時候,她正操控一架玩具直升飛機給張宜軒送玫瑰。”

“她是接受了你的表白,但卻是在她表白彆人被拒絕之後。”封逸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裴慶陽仍搖著頭,表情卻支離破碎:“我不信,我不信,她肯定喜歡我,不然她為什麼不拒絕我?”

“因為你是她找的擋箭牌——何其幸也喜歡張宜軒,他曾經警告過白果,讓她不準再有下次。”

“怎麼可能,你說得那麼詳細,一看就是提前編好的。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想拆散我們倆,但是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我這次不生你氣,不過下次就不一定了。”裴慶陽用力地揉了揉臉,一甩頭,轉身走向教室後門。

在他側身進門的時候,封逸清楚地瞟見了對方臉上的表情,然後不由得怔了一下。

因為他看見裴慶陽眼裡閃動的光芒,像是突然間被大風吹滅了。

——他還是信了。

*

從小診所裡出來,白果選擇了慢慢走回去。夜色寂寥,她裹著厚厚的長棉襖,仍被凍得瑟瑟發抖。

她沒有發高燒,隻是得了普通的感冒而已。但此刻身體上的顫抖和寒冷,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發燒了。

學校裡的情況白果已經聽閨蜜說了。

被曝光其實是意料之中的事,隻是她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上個星期天她回到寢室發現日記本不見了時,就想到了這樣的下場。她沒有承受老師同學的指指點點的膽量,所以請了一周的病假,打算等熱度褪去後再回學校。

至於幕後黑手,她想過何其幸,想過張宜軒,想過季言,甚至還有餘霜。那個班長雖然木訥,但內裡說不定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

總之有很多個可能。

不過,現在她並不關心這些事,她隻關心即將到來的高考,她不想因為這種事而浪費了這三年的時間和精力。

當然,她承認自己或許是有點過分,但這遠遠及不上那個偷自己的日記,並張貼出去的混蛋。

路上的行人有說有笑,手挽著手路過白果,有人在討論明天的晚餐,有人在討論聖誕節的安排。她不羨慕,隻覺得可笑。

之前她也有很多那樣的朋友,可現在呢,哪一個沒有落井下石?

她又想起張宜軒,那個薄情的家夥。自己精心設計了兩場精妙絕倫的告白,他彆說同意了,竟然連一點反應都沒有。那樣冷漠而又無情的人,根本不配擁有愛情,隻配永遠與孤單和寂寞共舞。

還有何其幸,一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他那種人也不配擁有愛情。

白果朝著手心哈了一口氣,轉身進了一條僻靜的胡同,裡麵沒有燈,很暗,她走得卻很穩。

背後,是一片光明,身前,卻是一片黑暗。她又哈了一口氣,徑直前行,就像義無反顧地墜入黑暗。

晚自習結束後,裴慶陽躲在校園角落裡給白果打電話,結果對麵突然響起“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的女聲。

他納悶地瞥了一眼屏幕,決定找封逸借手機。這次很快就接通了,但對方一聽見裴慶陽的聲音就掛了電話,再打過去就顯示了同樣的女聲。

他沒辦法,隻好找杜清棠借手機給白果打電話。

幾十秒後,他聽著手機裡發出的忙音,苦澀地笑笑:“沒接,那我還要不要繼續打?”

“如果你非得聽白果親口承認才肯相信,那就繼續打。”封逸背靠著一盞裝飾路燈,對他道。

杜清棠則伏在裝飾路燈的另一頭,借著微弱的燈光,正在寫一張英語試卷。

又過了很久很久,對麵像是厭煩了,終於接了電話。帶著濃濃疲憊的聲音傳了過來:“什麼事。”

裴慶陽露出了一個欣喜的笑容,瞥了一眼封逸後道:“果果,是我,裴慶陽,你身體好點了嗎?有沒有按時吃藥?落下的作業你不用擔心,我每節課都會去你班上要筆記……”

白果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冰冷至極:“我知道你給我打二十多個電話,並不隻是為了說這個。”

“果果……”裴慶陽欲言又止,得到封逸鼓勵的眼神後,他才繼續道:“我是想說,我們的……”

“好,分手吧。”白果迅速說完,也不等他再說什麼,飛快地掛了電話。

裴慶陽聽著手機聽筒裡嘟嘟的聲響,覺得自己未說出口的“約定還作數麼”,在對方的態度的對比之下,顯得特彆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