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這不是快期中考試了麼，大家都在忙著刷題，沒想到她居然答應了我的邀請。”裴慶陽有點激動，手中的筷子將碗裡的青椒戳出了好幾個洞。

“嗯嗯。”封逸見杜清棠吃的少，主動用公筷為他夾菜。

“要是期中考試排進了前一百，我就跟白果告白，我要送她一籃子花，她肯定會超級超級開心！”

“嗯嗯。”

“什麼啊！”裴慶陽終於察覺到了封逸的敷衍，囔囔起來：“你根本就沒在聽！還是不是好兄弟了？喂——你看他，太過分了！”

“是的。”杜清棠點點頭。

“是吧是吧！”

“我是說你，不要浪費食物啦。”

裴慶陽茫然地低下腦袋，隻見自己的碗邊散布著一圈米粒，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從碗裡蹦出去的。

好像是挺浪費的。他趕緊閉上嘴，專心吃飯。

封逸給杜清棠撈了一勺蛋花，隨口問道：“怎麼樣，吃得習慣嗎？”

“嗯嗯，很好吃！”

“那就好。”封逸放心了。

飯後，杜清棠主動去廚房洗碗，裴慶陽想去客廳看電視劇，被封逸揪著領子直接丟進廚房。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飯，去洗碗。”

“切。”裴慶陽不情不願地走向洗碗池，剛拿到一個碗還沒洗，就開始向杜清棠搭話：“你怎麼來了，是不是為了拿衣服？哎呀，還特意跑一趟，明天上晚自習的時候可以順便帶給你的。”

杜清棠低垂著睫毛，解釋道：“他問我要不要去他家吃飯，我剛好有空就答應了。等會兒我就回去。”

“不住一晚嗎？我們三個可以聯機打遊戲，一邊喝奶茶一邊通宵，特彆爽！”

“不了。”杜清棠回頭瞥了站在廚房門口的封逸一眼，繼續道：“我得早點回去。”

洗完碗，封逸和裴慶陽一起送杜清棠到小區門口坐車。直到目送對方上車，封逸才轉身回去。

身側，裴慶陽伸出胳膊搭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提議：“晚上通宵打遊戲唄。”

“不打，下午我要寫作業，第二天要早起去做兼職。”

“哎呀，兼職兼職又是兼職，我給你轉一百，買你一天，總可以吧？”

“……”封逸假裝沒聽見。

裴慶陽不依不饒：“可以嗎？可以嗎可以嗎？”

“不可以。撒手。”

“誒——”

*

期中考試的最後一門考試是地理，上午考完，下午也不會繼續上課，算是給學生們放了半天假。

冬日的校園，陽光如柳絮一般輕柔，封逸坐在一棵常青樹下的景觀凳上，快速翻著一本地理書。

裴慶陽推著山地自行車小跑過來，見狀，踩下腳撐，猛地抽走他的書，不屑極了：“考都考完了，還有什麼好看的。”

封逸仰頭看他，入目便是炫目的金色太陽，刺得眼睛有些睜不開，他抬手奪過課本，塞進書包裡，語氣淡淡：“這麼快啊。”

裴慶陽低下腦袋，四下望了望，確定方圓十米內沒有人，才壓低聲音說：“我提前給老板娘打了電話，還付了配送費呢——看，很漂亮對吧？”

說著，他小心翼翼地從車把上取下一個竹編花籃。花籃是類似於喇叭花的形狀，籃身係了一條紗質的紅絲帶，末端打了個對稱的蝴蝶結，而籃子裡，則插滿了鮮豔嬌嫩的紅玫瑰，以防紮到手，枝上的小刺都被細心削去了。

花籃、絲帶、玫瑰花，無論哪一樣，都是很適合送給女生當禮物的東西。不得不說，裴慶陽這次做得還不錯。

封逸看他將花籃放到自己的左側，本人卻沒有坐下，就用手拍了拍右側的位置：“坐啊。怎麼突然打算告白，不是說等成績出來後再決定？”

裴慶陽沒有坐，他半倚著自行車，像古代教書的老先生那樣晃著腦袋，洋洋得意：“剛考完心情最好啊，萬一出成績後，白果發現自己排名跌了，一難過，直接拒絕我的告白怎麼辦？”

封逸敷衍地點點頭。

裴慶陽見他始終反應平淡，一點都沒有為好兄弟感到激動的跡象，不滿地撇撇嘴：“什麼反應啊你這是，不看好？”

“你有沒有想過……”封逸定定盯著他的眼睛，語氣嚴肅。

裴慶陽被他盯得頭皮發麻，緊張得直咽口水，脊背卻下意識挺得筆直：“啥？”

“如果她拒絕了你，那你們豈不是連朋友都做不了？”停頓了一下，封逸繼續道：“萬一你一難過，無心學習，導致成績下滑、高考落榜，那你這三年的努力不就白費了。”

裴慶陽的笑容，就那麼凝固在臉上了。“我……”他張了張嘴，想反駁點什麼，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如等高考結束，怎麼樣。”

站在原地靜默了五秒鐘，裴慶陽終於出聲了：“我想清楚了，我就是要現在告訴她。”他猛地仰起頭，眼睛亮亮的，像是豁出去了，“就算她拒絕了我也沒關係，我裴慶陽才不是知難而退的人，我也不會因此頹廢，這隻是第一次告白，後麵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她有男朋友為止，我都不會放棄！”

他將花籃掛回車頭，坐上座椅，末了，還為自己打氣道：“加油！你可以的！你一定行！”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對方隻剩下了一個遠去的背影。

裴慶陽走後，封逸仍坐在景觀凳上曬太陽，原本他坐在這裡就與裴慶陽無關，剛才會碰見隻是因為，這個凳子剛好處於通往校門口的必經之路上。

也不是什麼湊巧，他隻是在等杜清棠而已，昨天他們約好了，等考完試後一起去書店買輔導書。

又坐了一會兒，杜清棠的身影出現在道路儘頭。他走在陽光裡，光線將他的身影勾勒得清清楚楚，即使穿了羽絨服，看起來也單薄得好像一陣風就可以吹倒。

他朝著那個身影站起身，杜清棠注意到他，小幅度地揮了揮右手。

兩個手拉手的女生忽然從杜清棠跟前跑過去，帶起一陣小風，伴隨著此起彼伏的驚歎聲，又有幾個人向同樣的方向跑去。他漸漸放慢腳步，同時也放下了右手。

站在遠處的封逸察覺到異常，來不及多想，拎起書包向他飛奔而去，險些與路人撞個滿懷。

“怎麼了？”他站在杜清棠的麵前，順著對方的目光看過去，發現前方的空中懸浮著一架遙控直升飛機。

遙控飛機越飛越高，噗嚕噗嚕的響聲越來越遠，但起落架上掛著的一支紅玫瑰仍舊清晰可見。

封逸環顧四周，沒有看見操控飛機的人。

“到三樓了。”杜清棠指著穩穩懸在空中的飛機說。那架遙控飛機直直對著張宜軒和何其幸，兩人均目不斜視，沒有理會，好似沒看見一般。

“感興趣？”封逸沒有再看，垂眸望他。

杜清棠搖搖頭，兩手拽著書包帶子，隻是看向封逸。

兩人一左一右，慢悠悠地往校門口走去。

*

遙控飛機的主人沒有死心，即使被忽視，也沒有將飛機收回去。

噗嚕噗嚕的噪音，就在張宜軒的耳根旁持續不斷，吵得人心煩。

周圍的學生議論紛紛，都在猜測玫瑰花究竟是送給誰的，很顯然，送花的對象不是張宜軒就是何其幸，可惜二人反應淡淡。而圍觀者礙於校霸的名聲，也不敢上前打量。

見張宜軒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何其幸反而玩興大起，伸手將係在起落架上的玫瑰花取下，指腹當即被莖上的小刺紮了好幾下。

他也不介意，像個沒事人一樣，右手兩指並攏，夾著用絲帶綁在枝乾的心形卡片，細細閱讀，上麵隻寫了一行落款——致張先生。

果然是給張宜軒的。

“老大，還是上次那個女的。”何其幸隨手將玫瑰花遞到他麵前，看似雲淡風輕，手指卻是下了狠勁，絕對是張宜軒抽不走的力度。

張宜軒瞥了那支花一眼，又瞥了正在撤退的遙控直升飛機一眼，神色沒有變化，拒絕的意思倒很明顯。

何其幸勾起唇，轉身就把花丟給一個看熱鬨的張姓男生。

男生嚇了一跳，看清楚卡片上的字跡後，心下了然，打算把花還回去，對上何其幸那雙銳利似刀鋒的眸子後，又沒了膽子，隻敢囁嚅著說：“這花、這花，不是給我的……”

何其幸雙手插兜，眯起眼睛，“給你了，就是你的。”

“不不，我不想要……”

“叫你拿著你就拿著，少在那裡磨磨唧唧。拿好！”

他不過吼了一嗓子，那個男生就不受控製地後退兩步，靠著牆壁，竟是被嚇得雙腿發抖。可憐的玫瑰花從他手中滑落，散了幾片花瓣。

罪魁禍首何其幸毫無自知之明，調皮地聳聳肩，臉上掛著若無其事的淡笑，一轉身，對著張宜軒露出大大的陽光笑容，變臉速度快得讓人心驚。

“老大，我剛剛的表現怎麼樣？”

張宜軒沒回答，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創可貼給他，是卡通印花的。

何其幸微頓，仍是笑嘻嘻地說：“一個哪裡夠，我被紮了好幾道口子呢。”

對方斜瞥他一眼，冷冷道：“多管閒事。”

“誒——”何其幸彎下腰，尾音拉長，裝作可憐巴巴的樣子抬眸看他：“真是無情啊老大。”

對此，張宜軒再次回了一個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