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光顧完小表妹的攤子，就分散成了三組。封逸和杜清棠一起，裴慶陽和白果一起，張宜軒和何其幸一起。

大概逛了半個小時不到，裴慶陽突然小跑過來，朝兩人咧開嘴笑：“那啥，我剛約了白果等會兒去喝奶茶，順便再吃個午飯。你們買完了就先走吧，不用等我們。”

“她同意了？”封逸眉頭微挑。難道白果真的對裴慶陽有點意思？

“當然。我說我有題目想請教她，報酬是一杯奶茶。要是氣氛好，再過幾個禮拜我就表白。”說完，裴慶陽往後托著書包，樂嗬嗬地向白果跑去。

聽起來是挺好的。封逸發自內心地笑了一下。

前幾天晚上，他留意到裴慶陽躺在床上，一直在犯愁應該怎麼表白比較好。

他知道對方還向同桌陳欣借了一本《霸道總裁輕點兒愛》，據她說，故事裡的女主是個萬人迷。男主、男二、男三、男四、男五，全都喜歡女主，為了她爭風吃醋，連告白的方式都要互相攀比。

每一種方法單拎出來，都足以引起女生的尖叫。

於是裴慶陽浪費了兩個半小時，看完了那本古早瑪麗蘇校園言情小說，最後得出結論：“不行啊，我是個窮逼，根本搞不起。”

封逸當時還在想，都霸道總裁了，能有什麼參考價值。

……

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上麵顯示十二點三十分，差不多也到了吃午飯的時間。

封逸問杜清棠：“接下來你準備去哪裡吃午飯？”

“嗯……打算去附近的小館子，然後隨便點個蓋澆飯。你呢？”

“我回家吃。”封逸眼眸含笑地望著身側人，邀請道：“下午有事嗎？要不要來我家吃飯，我下廚。”

“好哇，我還沒有到朋友家吃過飯誒。”

“走吧。”封逸幫對方提著一些小小碎碎的東西，漫不經心地說道：“不過我家附近的治安不好，偶爾有勒索學生的社會青年出沒，你害怕嗎？”

這確實是真的。但封逸人高馬大，看起來就很能打，也不會有誰敢勒索他。而說這樣的話給杜清棠聽，純粹是他使壞，想故意嚇唬一下對方。

杜清棠並不知情，聽見封逸這麼說，脊背瞬間挺得筆直，緊張兮兮地說：“彆擔心，我可以保護你的。”

封逸衝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到了車站，兩人並排而站，手臂若即若離地貼著。

封逸側身望著杜清棠，想說些什麼，卻不由自主地放緩了呼吸——冬季和煦的光穿透了杜清棠的發絲，像碎碎的金粉，在陽光的襯托下，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淺淺的絨毛都看得分明。

男生也可以這麼漂亮嗎？他有些怔愣地想。

不遠處，熟悉的歌謠由遠到近，伴隨著人群的驚呼聲，淡淡的塵土氣浮到空中——一輛灑水車正以略快的速度駛來。

周圍沒有躲避物，以防被水濺濕，一些行人要麼躲在樹乾後麵，要麼躲在電線杆後麵，甚至還有人跨過低矮的灌木叢，一頭紮進綠化帶裡。

封逸一把拉住杜清棠的手腕，毫不猶疑地帶著他往樹乾最粗的大樹的方向跑。

然而慌慌張張之下，杜清棠一下沒注意，腳尖絆到凸起的地磚，猛地撲到封逸的後背上。

封逸立即轉身，左臂一伸將人攬進懷裡，右手則支撐著眼前的樹乾，用高大的身軀籠罩住瘦小的杜清棠。

頭頂上的枝葉輕輕搖晃。

一片枯葉飄進杜清棠的後衣領裡，他抖了一下，低垂著腦袋，卻不敢動。

冰涼的水汽迅速襲來，快得讓人沒有反應時間，不少人發出罵街的聲音，卻拿那輛灑水車毫無辦法。

封逸閉上眼睛，淡淡的土腥氣湧進鼻腔，露在外麵的臉頰和衣擺，瞬間被濺上點點泥土。

灑水車走後，罵罵咧咧的學生和路人漸漸回到原地。他垂眸，入目就是帶著小水珠的雪白後頸，看起來細膩似瓷器。

封逸心神一動，吹出一口熱氣——枯葉雖然被吹掉了，但那塊肌膚也泛起了淺淺的紅。

杜清棠又抖了一下，緩慢地仰起頭。眼前的那張臉輪廓鮮明，鼻翼挺拔，薄唇粉紅，沒有表情的時候看起來很淡漠，皺眉的時候卻看起來很凶。

他眨了眨眼睛：“好了嗎？”

封逸望了他一眼，放下手臂，退開兩步，神色自然：“好了。”

喧鬨聲再次響起，這次來的是兩人需要乘坐的公交車。路人自覺排著隊，一個接一個地往車上走。

封逸扶了一下肩上的背包，右手隔著衣袖握住杜清棠的手腕，沒有看他，徑直走向公交車，“走吧，順便去我家換身衣服。”

杜清棠小聲地“嗯”了一句，耳尖通紅，任由封逸拉著走。

*

“請進。”

封逸打開房門，從鞋櫃上拿下一雙藍色的棉拖鞋，示意杜清棠換上。

“隨便坐，我去燒水。”

他放下書包，先去插上熱水器的插頭，再去燒上一壺開水，怕杜清棠覺得冷，又搬來一個取暖器放到對方麵前。

轉頭，封逸看見杜清棠正盯著自己，小臉被紅光映得通紅。

少年一本正經地端坐在木椅上，雙腿並攏，兩手輕放在大腿上，兩隻眼睛好奇地四處打量著，像是剛進入陌生環境的小奶貓，正在努力適應周遭。

“你的衣服還在我這裡，一直忘記給你了。”封逸回房間拿出疊好的襯衫和褲子，遞給杜清棠。

“謝謝。”杜清棠脫下校服外套，露出裡麵淺黃色的貼身針織毛衣，接著穿上寬大的襯衫。在封逸進屋換衣服的時候，他又褪去校服褲子，露出兩條筆直修長的腿。

剛換好衣服，封逸也穿著一身常服出來了。他順手拿起杜清棠換下的校服，和自己的一起放進盆子裡，倒上洗衣粉浸泡在溫水中。

“想看電視的話可以直接開，遙控器在桌子上，熱水馬上燒好，水杯在這裡，剛洗過。我現在去樓下買菜，你有什麼忌口的嗎？”

“沒有，我什麼都能吃。”

“那行，我出門了。”

封逸走後，杜清棠發了一會兒呆，回神後從自己的書包裡拿出手機。他點開聯係人，給一個備注為“Mom”的人發了一條短信：今天學校有事，中午不回去吃飯。

那人很快回複：三點之前必須回來。

接著便沒了後文，單看內容，似乎很在意，但好像又沒那麼在意。

杜清棠把手機放回去，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波動。

燒水壺冒出咕嚕咕嚕的沸騰聲音。

他趕緊走過去，拔下插頭。

隨後給自己倒了半杯開水，在徐徐上升的熱氣中，他的視線也被染上了一層朦朧。

目光所及之處的房子並不大，客廳隻擺了一套沙發和茶幾外加電視，除此之外就沒有空位了。右邊是餐桌，洗手間在餐桌對麵，雖然位置不好，但也實在是沒有地方可以擺放。

大概是雜物不多的緣故，看起來倒不擁擠，有一種小家的溫馨。

牆上掛著時鐘，表盤裡，分針從3走到6，十五分鐘過去了，封逸還沒回來。

杜清棠關上取暖器，坐到沙發上，不太熟練地打開了電視機。

*

封逸從超市出來時，兩手滿當當的，一想到杜清棠還在家裡等他，不明緣由地，心也變得滿當當的。

不知道杜清棠愛吃什麼，封逸隻好挑自己拿手的菜做。葷菜的話，他打算做個油燜大蝦和青椒炒肉，素菜就是清炒小白菜和酸辣土豆絲，再打個雞蛋湯，四菜一湯，也算不錯。

噢，還有一些裴慶陽愛吃的鹵菜。這些天他發現對方的口味和裴慶陽差不多，如果裴慶陽喜歡吃的話，他想杜清棠或許也會喜歡。

回到家，放下菜，他立即看向傳來聲音的客廳，電視屏幕裡播映著關於狼和羊的動畫片。杜清棠倚靠在沙發靠背上，下巴和脖頸延展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聽見開門的動靜，杜清棠後知後覺地站起身，“你回來了，要不要我幫你做點什麼？”

“不用了，你繼續看電視吧。”

封逸提著菜徑直往廚房走，剛放下手中的東西，手機突然響起來電鈴聲——是裴慶陽。

“喂，封逸，你吃午飯了嗎？”

“還沒，正在做，怎麼了？”

“太好了，我也沒吃，等我啊，我馬上過去蹭一頓！”

“你不是……”

“嘟嘟嘟。”封逸還沒說完，對方就掛了通話。他望著跳到鎖屏頁麵的屏幕，眉頭緊皺。

裴慶陽滿麵紅光地從門口走進來時，杜清棠正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

“哇哦，剛好趕上。還有我愛吃的鹵鴨腳——呀，你也在啊！”

封逸端著碗筷，不客氣地將試圖偷吃的家夥踹進廚房，“先去洗手！”

“好嘛好嘛。”裴慶陽笑嘻嘻的，一點生氣不滿的跡象都沒有。

“怎麼回事，不是說跟白果一起吃午飯麼？”封逸一邊把盛滿米飯的碗遞給杜清棠，一邊問道。

“哎呀，運氣不太好，她家裡有點事，打電話喊她回去呢。”裴慶陽不知想到了什麼，傻嗬嗬地笑起來：“不過沒有關係，嘿嘿，我們約好明天一起去圖書館寫作業。我猜白果肯定喜歡我，她一跟我說話就臉紅，給我講題的時候特彆耐心特彆溫柔，這不是喜歡是什麼？”

封逸心道：她不是跟誰說話都臉紅嗎？

麵上卻是微微一笑：“挺好的，說不定下次考試又能進步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