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最後一節課進行大掃除。孫海宣布誰先打掃完,誰就可以先回去。
封逸一股腦兒將本周所有的作業塞進書包裡,導致拉鏈都拉不上,隻好先抽出兩本輔導書。
裴慶陽背上書包準備完畢,見封逸也快收拾完了,趕緊攔了他一下:“等等,先彆走,有點事。”
“什麼?”
“我親戚家的一個小表妹,剛上三年級,她小學搞什麼義賣活動。就是組織學生拿出自己用不上的東西,帶去學校擺個攤子進行售賣,然後把賺到的錢全部捐給她們學校一個得了白血病的小女孩,那孩子又剛好是我表妹的好朋友。我媽叫我喊上幾個同學去她那兒買點東西,就當做好事了。”
“行。”
一旁的杜清棠聽了,立刻小心翼翼地問道:“我、我也想去,可以嗎?”
“當然可以,歡迎歡迎!”
封逸知道這種事肯定是越多人參與越好,想著張宜軒之前答應自己可以幫一個忙,便走到對方麵前,敲了敲他的桌子,把義賣的事情說了。
“可以,什麼時候走。”張宜軒問道。
“再過二十分鐘吧。”裴慶陽沒想到封逸居然能喊到張宜軒,有些開心地說:“小學隻收現金,我得去小賣部換點零錢。”
幾人聽見“隻收現金”幾個字,都愣住了。
封逸背上黑色背包,對著裴慶陽道:“我也沒現金,一起走吧。你呢?”他轉頭問杜清棠。
杜清棠拉開書包內側的小夾層,隻翻出一百多塊錢,皺著眉回複:“我還有一點,但是不太夠,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這時,一個陌生的矮個子突然道:“老大,我幫你們去換錢吧,我跑得快。”
張宜軒用手機轉了一千零五十給他,“你留五十。快去快回。”
“喂喂,為什麼讓季言去。你喊我啊,我不收錢。”何其幸一臉不爽。
“……”張宜軒隻當沒聽見。
封逸聽見那聲“老大”,才認出對方是之前在走廊上,和張宜軒、何其幸、白果與她朋友,站在一起的沒什麼存在感的男生。原來叫季言。
裴慶陽看了看張宜軒,又看了看何其幸,撓撓頭,心裡感歎果然是有錢人啊。接著朝兩人哈哈一笑:“那啥,我們就先走了,二十分鐘後北門見啊。”
他一邊說話,一邊點開手機查看消息。十分鐘前,他問白果,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參加表妹學校的義賣活動,但對方還沒回複。
他想了想,又發出一條消息。
[裴慶陽:不止我,封逸和杜清棠也會去,還有張宜軒和何其幸]
很快,白果回了一條消息。
[白果:好啊,什麼時候?]
[裴慶陽:二十分鐘後北門見。]
三人並列從後門出去。
正在此時,掛在教室後牆上的時鐘忽然掉落,“咚”的一聲,恰好砸中蹲在下方係鞋帶的汪洋。
“嗷!”汪洋嚎了一嗓子,先看見掉到身側的時鐘,再抬頭看見兩米之外的杜清棠,頓時怒道:“又是你!果然是瘟神!”
杜清棠也在意料之外,被吼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封逸見狀,立即把人護在身後。
“跟他有什麼關係,隻是釘子鬆動了而已,要怪隻能怪你自己運氣不好。”
“就是就是。”裴慶陽附和道:“天天喊彆人瘟神,沒準你自己才是呢。”
“你、你們!”
汪洋用食指指著他們,試圖罵幾句臟話,但餘光看見何其幸還在教室裡,很快又蔫了下去,強裝鎮定地放狠話道:“你們給我等著,總有一天我要你們好看!”
說完也不敢繼續待著,係完鞋帶就一溜煙跑走了。
“不用理他,我們走吧。”封逸扭頭對著杜清棠安撫道。
杜清棠用力地點點頭,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誒,你們等等!”
三人剛出教室,就被一個學生頭的女生叫住。她個子不高,四肢纖細,兩隻手提著半桶水晃晃悠悠地從前門走進來——是(3)班的班長,叫餘霜。
她趕緊放下水桶,從前麵跑到後麵,彎腰撿起地麵上塑料殼碎裂的時鐘。
“這是你們摔的嗎?”
“才不是!”裴慶陽連忙擺手,“是它自己掉下來的,我們都看見了。”
餘霜拍了拍時鐘,又摳下蓋子撥弄了一下電池,發現指針還是無法轉動,狐疑道:“好端端的怎麼會自己掉下來,是不是你們砸到了?”
封逸撿起掉到一旁的釘子給她看,解釋道:“是因為釘子鬆動了。”
“你們都看見了……”餘霜望著他們,黑框眼鏡後麵的眼睛有些無神,表情也木木的,“也沒有反應?就這樣看著我們班上的共同財產掉到地上?”
裴慶陽:“啊?”
“我會把這件事告訴孫老師的,你們就等著被罰錢吧。”餘霜一一掃過教室裡的每一個人,粗略一算,大概有十五人。每人罰兩塊,就是三十塊。
“憑什麼罰錢啊,這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要罰不如罰汪洋,肯定是因為他蹲在下麵係鞋帶!”裴慶陽嚷道。
餘霜推了一下眼鏡,冷冷道:“我沒看見汪洋,隻看見了你們。如果你們把時鐘撿起來放到了講台上,那我可以不追究責任,但你們沒有。你們知道等到衛檢部的人來班上查衛生,看見一個碎鐘掉到地上,會扣我們班多少分嗎?到時候班會上,孫老師不會罵你們,隻會罵我和衛生委員。”
裴慶陽又“啊”了一聲,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好聲好氣地開口:“班長,看在我們是初犯的份上,要不這次你就當沒看見行不,明天我請你吃紅糖糍粑,彆跟老孫講唄。”
“不行。”餘霜果斷拒絕,抱著時鐘回到座位上,拿出紙和筆就開始記他們的名字。
“哎你這人真是、真是——”裴慶陽一時想不到該用什麼詞形容,頓時卡在那裡。
“行了行了,這次算我們運氣不好,先走吧,大不了我幫你交。”封逸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這不是幾塊錢的事……唉,算了,都怪那個汪洋!”
他們邊說邊往外麵走。
杜清棠回頭看了一眼奮筆疾書的餘霜,和早已習慣的十幾個同學,眸中閃過一抹迷茫。
四十分鐘後,六人抵達青苗小學。
即便已經到了午飯時間,學校裡麵的人流量依然很大。一眼望過去,除了穿著校服的學生,和掛著工作牌的老師,還有很多穿著常服的成年人穿梭其中。
一路走來,封逸發現大概每兩張課桌就拚成一個小攤,底下鋪著各色各樣的布料,擺得整整齊齊。賣的東西也五花八門,有玩具零食,也有飾品書本。
裴慶陽左顧右盼,領著眾人來到九十七號攤位。
攤麵上最顯眼的,是六個8cm高的動物擺件,四周圍了一圈用禮盒裝住的水晶發卡等偏貴重的小飾品,最邊緣是一些頭繩、發箍、小本子和卡通貼紙。
而攤主是個紮著雙丸子的小女孩,個子挺高,一笑起來兩頰就現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她看見幾人,雙眸一亮,開心地喊道:“裴慶陽!”
“沒大沒小,叫表哥!”
“表哥!”
封逸瞥見她的胸牌,上麵印著“三(2)班王靜姝”的字樣。
“嘻嘻,表哥看看這個——這個紅瑪瑙手鏈是不是很漂亮,隻要一百三,特彆新,我隻戴過一次,買一條送給女朋友吧!”
裴慶陽下意識地瞄了身側的白果一眼,見對方的視線停留在手鏈上,便輕咳一聲,邊掏錢,邊假意抱怨:“好啊你個小蘿卜頭,上來就把最貴的東西賣給你哥,夠精明的啊。”
王靜姝接過錢塞進自己的挎包裡,再把手鏈的禮盒蓋上,裝進小袋子裡遞給裴慶陽,笑嘻嘻地說:“謝謝表哥,表哥真好!”
白果有些驚訝:“你有女朋友了?”
“還、還沒有,但總會有的。”裴慶陽不好意思地撓撓臉,脖頸通紅。
這邊,王靜姝又盯上了看起來最好說話的杜清棠:“這位小哥哥需要點什麼,要不看看這個紅柿子琉璃胸針,可以送給媽媽噢,不管是搭配毛衣還是襯衫,都很好看的,隻要一百塊。”
杜清棠低頭,看向胸針——確實很漂亮,橘紅色的小柿子是琉璃,亮黃的枝乾是銅,綠色的小葉子是琺琅彩工藝,整體高約5cm,大小也剛剛好。
隻是,送給媽媽的話……
猶豫了幾秒,他抬起頭,輕輕地笑了一下:“謝謝推薦,很好看,那就這個吧。”
“好嘞!呐!給你。”
王靜姝將剩下的幾人打量了一番,視線落到正在看動物擺件的白果身上。
“漂亮姐姐,這隻小羊和你很像誒,都是白白的、軟乎乎的,要不把它帶回家吧,隻要十五塊噢~”
說著,她剛好發現擺件的數目,和眼前的高中生們的數量是相同的,便靈機一動道:“哥哥姐姐們,你看你們有六個人,小動物們也剛好有六隻,不如一人買一隻怎麼樣?”
何其幸一一掃過小羊、小牛、小馬、小兔、小狗和小蛇,哼了一聲:“什麼剛好有六隻,應該是隻剩六隻吧,這不是十二生肖麼,怎麼就剩六個了?”
“這個……”王靜姝嘟起嘴巴,“去年過年的時候被幾個討厭鬼打碎了。”
“哎呀哎呀,這個不重要,你看啊,這隻小兔子,抱著胡蘿卜,眼睛紅紅的,是不是可可愛愛的,就像這個小哥哥一樣?”她把小兔塞給杜清棠。
“還有這隻小白馬,仰著頭,蹄子抬起,是不是特彆優雅,就像他一樣?”她把小馬塞給張宜軒。
這時,白果仰頭瞄了何其幸一眼,見對方盯著小馬擺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輕輕地咬住了下唇。
王靜姝繼續推銷:“這個這個,小黃狗,搖著尾巴,吐著舌頭,就像裴慶陽一樣狗。”
裴慶陽被迫接過陶瓷小狗,腦袋上冒出一個碩大的問號。
“這個,小青蛇,眯起眼睛,蜷著尾巴,就像你一樣毒舌。”王靜姝把小蛇塞給何其幸。張宜軒聽見了,忍不住莞爾。
“我?毒舌?”何其幸指著自己,尾調上揚。
他不接受這個形容,周圍幾人卻紛紛附和。“是你。”“確實很像。”“嗯嗯。”“你彆說,你還真彆說,這玩意兒的眼睛完全跟你一模一樣,有那種,笑裡藏刀的感覺!”
何其幸:“……”
最後還剩一個小黃牛,小女孩看看封逸,又看看小牛,看看小牛,又看看封逸,說道:“最後一個給你,大哥哥你就像這頭牛一樣,雖然不愛說話,但一看就很可靠。”
六人手裡各捏著一個動物擺件,彼此看了看,居然發現這個女孩子說的話,確實很符合大家的特征。
杜清棠最先付了錢,小心翼翼地將手心大的陶瓷小兔子捧到封逸麵前,“你看。”他臉上帶著驚喜的笑意,蒼白的麵頰上泛起一層淺淺的粉。
“嗯。”封逸點頭,垂眸看他,“可可愛愛的,像你。”
杜清棠微愣,下意識地把目光從兔子身上移到封逸臉上,剛抬頭,便一眼撞進對方金棕色的深邃眼眸中。
這一次,他們誰都沒有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