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限拉扯,搖擺不定(1 / 1)

塵安察覺到了她的異常,於是便鬆開了手。他起身點起了一根燭火,用手小心護住一側,來到莫蓮身旁坐下。

“你怕我?”

燭火的光均勻地落在二人臉上,塵安睫毛顫動的倒影落在莫蓮的臉頰上。

她此刻感覺到的,隻是一股冷靜,隱忍的氣息,和那個於眾人之前展現的判若兩人的氣息。

“沒。”

莫蓮對於塵安從來都不是畏於強權的懼怕,更多地是對於這個時代不可名狀的抵觸感。

看到莫蓮口是心非地回答了一句,塵安的眼眸逐漸變得靈動起來。對於這個女子不願依附於權力的淡然隨意的態度,是比那種故作矜持的欲擒故縱更能勾起了他興趣的。

他抓住了莫蓮的一隻手腕,“皇宮裡人人都說我諂媚無根,但是若是有這樣和我單獨相處的機會,沒幾個人會拒絕飛上枝頭。”

莫蓮身材嬌小,自然是掙紮不過的。她看著眼前的男人,那雙桃花眼於她而言是一抹烏黑不見底深潭。看不透,摸不著。

她在燭火的照耀下看著塵安顫動的睫毛,燭火把他的影子拉長,莫蓮想起來一句詩——皎如玉樹臨風前。

人的天性永遠會被美好精致的外表吸引,莫蓮如同被定住,她一時間也忘了掙紮。燭光葳蕤,橙光暖閣。如此怦然心動的氛圍,再平淡的心也會泛起漣漪。塵安一手拿著蠟燭,另一隻手放開了莫蓮,開始摩挲她的臉頰。

“怎麼不說話了。”

莫蓮被塵安手指的觸感所點醒,她彆過臉去,“王爺,奴婢感染了風寒,為避免傳染,您還是不要靠近我。”

塵安自然是聽出來莫蓮話裡的拒絕之意,他收回來了手,失落地笑了笑,“你很聰明”,便起身把蠟燭放置於燭台之上了。

莫蓮看出來塵安有些不悅。

他的母親是被他的父親強迫的,從莫蓮和塵安為數不多的接觸來看,他是不認可自己父親的那種行為模式的。所以,隻要她表現得有一絲一毫的不快,他便不會繼續。

顯然,莫蓮賭對了。

但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王爺被一個底層的女子所拒絕了,自是沒有麵子。

莫蓮起身,站在塵安後方,“王爺,日後有用得上我,甚至整個辛者庫的時候,您儘管開口。”

塵安轉頭,又恢複了那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能下地就趁著這會兒天色晚,路上無人回辛者庫去吧,免得彆人還以為我把你怎麼了。”

“王爺說笑了,王爺心善,看我這辛者庫的女子感染風寒可憐,帶我回月華宮治療。全宮上下若是知道了,也隻會傳頌您體恤辛者庫下人。”

莫蓮做事說話向來是最會周全他人臉麵的,把她拒絕了塵安尷尬事,說成了塵安心善為她做了善事兒塵安喝了口茶,笑了笑,沒搭話也沒為難她。

莫蓮行了告退禮,便套了自己的外衣,趕緊出了塵安房門。行至月華宮的門口,看到了世忠。

世忠見莫蓮完完整整地出來了,疑惑地上前詢問,“你不在這過夜了?”

莫蓮這會兒腦子已然清醒了,“王爺心懷仁善,見我可憐,把我帶回來為我診治。現在好些了,明兒還有活,我去給遺妃辦事了。”

莫蓮禮貌地給世忠告了彆,便離開了。

月華宮內,世忠焦急地推門而入,卻隻看到塵安悠閒地品茶。

“王爺。”

“何事?”

“我看到莫蓮姑娘出去了。”

“嗯。”

世忠是從小陪塵安長大的,自然是事事為塵安著想。

“您是主子,能看上莫蓮姑娘,是她的福氣。”

塵安沒回答,世忠也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塵開口了。

“我娘稀裡糊塗地成了皇帝的女人,後宮眾人都說她福氣好,我卻覺得入宮那一刻才是她噩夢的開始。”

塵安摸索著腰間的紫水晶,“深宮一夢,鎖住了她所有的自由。父皇自從寵幸我娘之後,就再也沒見過她。她當年在辛者庫存了一筆錢,出宮以後自然能養活自己,找到自己心愛的人終此一生。

“哪會淪落到最後纏綿於病榻,渴求君王憐愛,深宮雖然衣食無憂,但是一輩子孤苦。皇室更是一等一的勢利眼,我娘生我遭受了多少記恨和冷眼,這是數不過來的。”

塵安眼角似乎有些濕潤,“當初讓她入宮的時候沒有問過她一句,我娘死了也沒看她一眼。”

天子或許是心懷蒼生的人上人,但不一定是一位顧家安懷,得歡於廳堂的丈夫或者父親。

世忠聽聞隻覺痛心,默默幫塵安收好了床鋪,默默出門了。

塵安吹滅了蠟燭,在黑暗中低吟了一句,“我不想成為他那樣的人。”

-

初秋的第一場雨停了,風裡都帶著寒氣,莫蓮到辛者庫的時候已經是亥時。

她路過水庫旁的時候,看到那兒有個人影在踱步,走近看才知道是義正。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睡啊。”

義正看著莫蓮,焦急地走上前抓起了莫蓮的胳膊。

“我聽說,你被三王爺帶進了月華宮,我怕…”

莫蓮聽出了義正的擔憂,“我沒事兒,就是發燒了,在那睡了個覺,我沒想到我體質還不錯。”

莫蓮的這具身體,雖然矮小但是耐磨性極好。要不怎麼說,貴族雖然從小山珍海味將養著,卻不如一個吃糠咽菜,風裡來雨裡去的奴才。

“我今兒去了禦膳房,給那的公公說了一嘴,我給你煮了一碗銀耳桃膠燉奶。”

莫蓮看著義正,有些感動。

“外麵冷,去你房裡吃吧。”

莫蓮的木板房還算保暖,莫蓮折騰了一天,也確實是餓了。

“小嬋腿不好,秋夜風涼,腿凍得疼。本來也打算一起等著你的,我讓她先休息了。”

“嗯。”

莫蓮吃了一口桃膠,這是安朝各個貴族養生的東西。莫蓮這一碗其實是上好桃膠的邊角料,煮熟的桃膠入口滑嫩,一股腦就流入莫蓮的喉嚨裡。

古人太會享受了,莫蓮在現代快節奏的社會裡,哪裡吃過這樣細膩的東西。

食物是可以治愈人心的,莫蓮胃裡來了一陣暖意,心情也好多了。

“謝謝義正,這幾天你們陪我出宮,我每個月的工資是九錢銀子,分給你和小嬋。”

義正看著她這謹小慎微的樣子,笑了笑,“你的黃金呢?”

“我…”

莫蓮看著她,並不想講述這些瑣碎的煩心事。她在孤兒院的那些歲月裡,自然是懂得自己消化一切。

“給那個洛小姐了?”

莫蓮詫異義正怎麼得知了此事,嘴上的奶漬還沒來得及擦,便看向她。

“師傅上次看你不開心,然後觀察了你叫車夫的路徑走向,擔心你出事就寫信告訴我了。”

義正真的很聰敏。

莫蓮知道收不住了,便點了頭承認了。

“師傅沒告訴我你去哪了,我想起你上次和我們聊盛安城裡有名的渠道,是不是不太如意?”

義正用手肘戳了戳莫蓮。

“哎,這些人我不想提。”

義正還沒出嫁那會兒,盛安城裡最有名的便是寺芸姑娘,再就是另外那三人。這些年一直是這樣,從未變過。

“她們這些道貌岸然的人,是這樣的。人前心善,人後就那樣。”

莫蓮沒想到義正知道這些事,“你怎麼知道?”

“我少年的時候認識那洛姑娘,二人一起在繡房學習,不少男子為了示愛給她遞東西,她看得上的就收起來,看不上的就扔了。”

莫蓮想起那副嘴臉就覺得壓力大,一口燜完了所有燉奶。

義正察覺了她的情緒,握著她的手。“我和小嬋,都是身後沒有人的人,我們自己活著,全家不餓,沒事的。自從你做了管事,我們已經輕鬆多了,還能再賺一份你的俸祿。”

莫蓮看著支撐著自己的義正,鼻頭一酸,哽咽著說,“我們還要堅持嗎?”

義正知道莫蓮這會兒有些動搖了。

她這會兒沒有回答,收了桃膠的碗筷,準備離去。

莫蓮不見黃河不死心,又問了一聲。

義正回頭。

“你認為呢?”

莫蓮看著義正出門的背影,她撫摸著那件藍天白雲裙,對著空曠的房間思考著這個問題。

夜已深,也沒思考出個結果,倒是讓莫蓮回憶起了一些往事。

她在現代剛開店那會兒,裝修,進貨,請網紅來打卡,早就超出了預算。

莫蓮最初並不是一個善於和客人社交的人,客人每次路過,她都是笑著打打招呼,客人們都是看一眼她整潔鮮亮的店鋪,誇讚兩句便離開了。那時候,她每天跪拜財神爺,財神爺永遠是那副泛著金光,哈哈大笑的表情。

似乎沒有什麼用。

開了第一單的那天,她很開心,她思考著自己為什麼能賣出去的原因。

一開始她歸結於運氣,但是複盤了多次才發現,運氣隻是一小部分。更多地是願意和客人交流,向他們展現出自己明媚陽光的生活態度,和他們分享每件衣服身後的故事,再和她們成為朋友。

從那以後,她開始嘗試主動和每個客人搭話,從她們的穿搭,妝容代入到她們的喜好和生活。她的第二單,賣給的是一個滿身釘子的亞文化客人。

那天店裡人很多,她主動跟一位滿身假名牌的客人聊天。

“您的口紅是什麼顏色,很襯您的氣色?”

那客人盯著莫蓮幾秒,眼神裡透露著高傲。

“這的衣服一般,二手的一股陳舊的氣息。”

她推了推鼻子上的墨鏡,扭頭走了。

莫蓮尷尬地笑了笑,“慢走。”

她對於這種沒有教養的客人其實是充滿怨氣的,礙於店裡還有很多其他的客人,就沒直接表現出來。

旁邊一個女孩正在撫摸這莫蓮從國內買手那淘到的背包,自然也是聽到這些了。

莫蓮壓抑住心裡的怒氣,走到那女孩的身旁。“這是一個英國的牌子,翻譯成中文是你眼中的世界。被他的主人改良過,它可以正反兩麵背,一麵是全黑,代表惡魔,另一麵是純白,代表天使。你眼裡看到哪一麵,就可以背哪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