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已經九點多了。
林蕭遠送我回酒店,林媽媽追了出來,塞給我一個紅絲絨盒子。
盒子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上麵的燙金刻字,輕輕一摸就掉金粉,裡麵裝著一條淡紫色珍珠項鏈。
林媽媽沒有和我細說項鏈的來曆,隻是臉色異樣地看了一眼我身側的林蕭遠,笑著說:
就當是見麵禮吧!
後來林蕭遠告訴我,珍珠項鏈是他親生母親的舊物。
我拿著項鏈的手忽然一頓,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絲沉重。
林媽媽把這個項鏈給我,難道是表示了對我的認可?
林蕭遠寵溺地一摸我的頭發說:
說出來不怕你驕傲,我爸還是頭一回對我帶回家的人有好臉色呢!
我心中暗暗一喜,轉眼卻意識到另外一個嚴重的問題,不悅地質問他:
除了我之外,你還帶過很多人回家嗎?
林蕭遠沒好氣地笑了一笑,抬手彈了彈我的額頭說:
我就不能帶朋友回家!一定非得帶女孩子嗎?
我暗暗皺了皺眉,追問他:
那你到底有沒有帶彆的女人回家?
他被我吃飛醋的模樣逗得笑了起來,故意不回答我的問題,還搶過手裡的項鏈盒子,輕巧地溜到了窗前。
我急於探尋答案,跟著他走了過去。
酒店地處秦淮河岸,從落地窗望下去,正好俯瞰沿河的夜景。
一排排的燈宛若一條鮮豔的飄帶,縈繞著蜿蜒的河水之上,美得充滿了人間煙火。
我忍不住往窗邊挪了一步,停下來觀賞她的美。
見狀,林蕭遠不動聲色地湊過來,偷偷給我戴上了珍珠項鏈,貼在我耳邊低聲說:
戴上項鏈,從今往後,你就隻能是我的了。
我微微皺眉,扭頭看了他一眼。
淡紫色珍珠項鏈在燈光之下盈著微弱的光。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那種凹凸不平中帶著冰涼的觸感,莫名讓我微微一顫。
我仿佛從中感受到了一個母親的牽掛。
父母那一輩的感情糾葛,其實不是用所謂的對錯,就能說清道明的。
唯一對親生骨肉的愛,是毋庸置疑的。
她將項鏈交到林媽媽手上,又通過林媽媽之手,落入了我的手裡。
就好像是一種隔著時空的關於愛的傳遞。
我倏爾一笑,抬頭故意問林蕭遠:
難道你想用一條項鏈就買斷我的後半生嗎?
他眯了眯眼睛,一抬下巴問我:
那你想要什麼?隻要你說出來,我就給你。
我裝做認真地想了一想,湊到他耳邊說:
把你的太虛號送給我好不好?我也想當一回門派第一,體驗一下萬千道友們的羨慕嫉妒恨!
林蕭遠看著我一臉無語:
就這?
他這個反應,瞬間讓我有一種買東西的時候,還價還少了的感覺。
但話已出口,如果再坐地起價的話,顯得我很沒有排麵。
於是我隻能梗著脖子點了點頭說:
就這!我惦記你的號很久了!
他無奈地看著我:
給你給你!不光號給你,我人都給你!
說著他就要將我拉入懷中,行不軌之事。
我慌忙擋住他,著重強調道:
我的意思是,你把號衝到門派第一之後再給我,現在的排名有點低了!
他點著頭一臉敷衍:
知道了知道了!明天就去充錢,先給我抱一下。
聽見他這麼說,我才緩緩放下了擋在身前的手。
他趁機一伸手,便將我穩穩拉入了懷中。
不知名的淡淡香味混雜著他熟悉的氣息,緩緩在我鼻尖散開,猶如致命的罌粟一般,讓人上癮。
他輕輕地問我:你喜歡南京嗎?
我說:還行吧!
他又問:那你就留在這裡好不好?
我埋在他懷裡,沒有回答。
他又說:
我們在秦淮河岸買一座房子,然後生一個孩子,最好是個女孩,長相隨我,但性格跟你一樣可愛。
我忍不住打斷他:
你這是什麼意思?內涵我長得不好看是不是!
他摁住我不安分的頭,笑著說:
好看!但是沒有我好看,哈哈哈哈……
我被他嘚瑟的笑惹怒,用力地捶了捶他的胸口。
他故意裝出一副被我打傷的樣子向後倒去。
我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拉他。
他順勢一扯,便拉著我倒在了床上,再一翻身,便把我壓在了身下。
他一抬我的下巴,貼著我的臉說:
生孩子要趁早,我們就從今天開始努力吧!
我掙紮道:
誰要給你生孩子了!
他輕車熟路地扯掉我的衣服,將我的雙手禁錮到床頭,喘著粗氣說:
在這個世界上,我隻想跟一個人生孩子。
那個人就是你,時心許。
我聽著耳旁的話,心猛地一顫,就輕易地相信了他的鬼話。
唉,夭壽了!
因為林蕭遠一直不放我走,我在南京呆到除夕前夜,才踏上了回北京的航班。
林蕭遠去機場送我,死死拽著我的行李箱不肯撒手。
知道的以為他在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得了什麼絕症,馬上就要歸西了……
我跟他在安檢口耗到登機,他才依依不舍地放開了行李箱。
結果轉頭又拉著我,委屈巴巴地說:
你不要回去了好不好?就留在這裡陪我嘛!我給你做好吃的,還有……
說著他突然貼近我的耳邊,故意吹了口氣說:
今晚想怎麼玩,我都滿足你,好不好?
我聽到這樣危險的發言,狠狠一把推開他,逃也似的跑進了安檢口。
這個人太不正經了!
我千萬不能被他給帶跑偏了。
但仔細想了一想他說的話,心裡莫名還有點小激動,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
飛機起飛之前,我突然收到了來自不去歸煙蘿的V信。
她給我發來一張和糞海狂蛆屎中遊的聊天截圖。
在聊天截圖之中,糞海狂蛆屎中遊通過不去歸煙蘿向我表達了感謝。
他說,如果不是因為我和鹿鹿,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在遊戲世界裡麵,還有人對他動了真情。
他還說,他以前從來不相信什麼愛情,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結婚生子,但是甜心壯漢的出現,徹底改變了他的想法。
他又相信愛情了。
截圖的最後,他還給我道了歉。
他的原話是這麼說的:
我以為像你這種會被飄老板騙的人,應該也很容易被任何人騙。
我為這種可恥的想法對你道歉,對不起。
……
我在他這一聲“對不起”裡,深深地感到了被內涵。
但轉瞬卻釋然了。
人心本來就是世間最複雜的東西。
有時候我們連自己的心都無法控製,又有什麼資格去乾涉彆人的心呢?
所以,他人就隨他人去,我們管好自己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飛機以兩百多公裡的時速離開跑道,衝入了雲霄。
我看著腳下逐漸遠去的陸地,默默地在心裡原諒了糞海狂蛆屎中遊。
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多多少少都有不堪的一麵。
我不是例外,林蕭遠也不是例外,糞海狂蛆屎中遊更不是例外。
但美好的事物,終究是大於不堪的。
不然,這個世界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模樣。
除夕夜那天,北京下了一場很大的雪,整個城市都被裹上了一層銀白。
我站在雪地裡和林蕭遠視頻。
突然之間,就很想對他表白。
我們認識了這麼久,在一起,分開,又重新走到一起。
但是我從來沒有親口對他說過一句喜歡。
當十二點的煙火鋪滿整片夜空之時,我終於鼓足勇氣,對他說了那句久違的話:
林蕭遠,我喜歡你。
他在電話那頭愣了很久很久,最後湊近了攝像頭說:
時心許,我也喜歡你,從看到你的第一眼,就開始喜歡了。
鋪天蓋地的煙花鳴放在我耳旁想起,他的聲音淹沒在裡麵,卻讓我覺得異常的清晰。
我的腦海裡浮現初遇他的場景。
那是八月份的金斯福德史密斯機場。
他黑超遮麵,穿著一件很酷的黑色皮夾克,一襲軍綠色工裝褲,腳踩一雙白色高幫帆布鞋,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撞了我的肩膀。
我忍不住問他:
那個時候,你是不是故意撞我的?
他勾唇一笑,露出一絲得意的竊笑:
那麼明顯的嗎?連你都看出來了!
我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我就知道!你這個渣男的套路賊多!
他伸出手,作勢就要打我,最後卻隻輕輕地摸了摸攝像頭,仿佛是在摸我的頭似的。
我配合地偏了偏頭,湊到攝像頭跟前。
他這才緩緩地說:
許許,你要是不想離開北京的話,我就過來找你。反正我在哪裡都無所謂,隻要有你在我身邊就行了!
我笑了一笑,認真地說:
不要!還是我過來找你吧!
他愣了一愣,問我為什麼。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俯身拾起一把雪,拋向了空中。
雪在空中四散開來,輕輕地砸在了我的臉上。
林蕭遠曾經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為我做了那麼多的事情,而我卻一直隻顧著自己,從未真正地考慮過他的感受。
我想,是時候償還了。
我用力一跳,在雪地裡踩出兩個瓷實的腳印,趾高氣昂地對林蕭遠說:
我樂意!你管得著嗎?
他無語地衝我呲了呲牙,做出一副要吃掉我的樣子,轉頭卻迫不及待地說:
那你什麼時候過來啊?
我現在給你買票!
就買明天的好不好?
上午的還是下午的?
就最早的那一趟航班吧!
正好可以一起午飯。
……
我適時打斷他:
不行!明天不行!好歹也等我陪家人過完年啊!
林蕭遠立馬一臉不樂意:
還要過完年啊!可是我想了你怎麼辦啊!
我冷哼一聲:涼拌!
他聽見我這麼說,當即嘟嘴耷眼,擺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樣。
而我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沒撐多久就投降了:
最遲大後天!我去完姥姥家就來找你!
他這才收起委屈,盈出了笑臉,但隨即卻說:
可是……還有一個人不見到你就不肯睡覺!怎麼辦才好呢?
我頓時一臉問號:誰?
他挑眉一笑,作勢將手機攝像頭朝腹肌以下移去。
我……
當場就是一個金剛大力指,毫不留情地點了掛斷鍵。
低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