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鬼似乎並未注意到異樣,隻是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著什麼。
或者說,就算是注意到,也不敢多說,畢竟夏以蘊實力擺在那裡。
柳微雲又抓著機會陰陽了那老鬼幾句,在對方拂袖憤而離去後,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然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拍腦袋,在手心掐了個決。
淺綠色的霧氣慢慢升騰,在柳微雲眼前凝成了兩條長長的橫杠,底下墜著三點。
柳微雲揮揮手將霧氣拍散,轉身看向夏以蘊:“時間不早了,現在是……亥時三刻,鬼門快開了,我們先去過去吧。”
夏以蘊點頭,跟在她身後。
邊走邊低頭觀察著自己的玉佩。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她感覺自己的玉佩似乎比以前戴的時候,更透亮了。
邪氣竟然也能養玉嗎?
想不出個所以然,夏以蘊索性放棄。而後忽然想起什麼,轉身尋找方才老鬼的蹤跡。
“想什麼呢杵在這兒不走?”柳微雲見人沒跟上,又踱了回來。
夏以蘊疑惑:“方才那位老……老者呢?”
“哦他啊,”柳微雲切了一聲,抱著手臂:“自知理虧被姑奶奶氣走了唄。”
“……好吧。”
夏以蘊心道可惜,緊接著身後傳來一連串的腳步聲。
一溜煙兒的火紅製服再一次湊了上來。
還是那位熟悉的陌生小鬼:“那個,柳姑娘,這位……姑娘,請問待會兒我們能和您二位一起去厲壇嗎?我們這一趟出來……沒有任何收獲,回去會受罰的。”
覺得自己請求冒然,他又立刻抬起手保證:“我們一定管好自己,不會給你們添亂的!”
對方態度太好了,讓本打算拒絕的柳微雲都於心不忍。
閻羅殿今年這批苗子可真不錯。
柳微雲聳聳肩退到一邊,把夏以蘊讓了出來,示意她無所謂,真正拍板的人是夏以蘊。
夏以蘊倒是無所謂多幾個同行的,她現在對厲壇是一無所知,閻羅殿的人好歹能給她提供一些信息。
不過在答應他們之前,夏以蘊道:“可以,但你們需要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你說你說。”
“您說,隻要我們知道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是啊是啊,您先問,我們看看能不能回答……”
像是一群鴨子齊聲在她耳邊嗡嗡叫,夏以蘊被吵的頭疼,抬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走廊裡頓時鴉雀無聲。
夏以蘊道:“這個大詭的事還沒有處理乾淨。需要你們幫忙查兩個人,一個是她弟弟,一個是她生前的男朋友。她男友的特征我先前已經和閻羅殿說過了,你們看看現在有結果沒。”
年輕小鬼聞言,立刻掐訣調出方才大詭的檔案,除去基本信息後,又翻了幾頁,一片空白。
夏以蘊也看到了,歎了口氣。
“哎等等,有了有了,有新資料傳進來!”
關係檔案【2】
年輕小鬼迅速展開空白頁,確保夏以蘊和柳微雲都能看到。
一個個字符慢慢從紙麵上浮現,就像打字時的光標一樣方便。
【羅奇,男,19歲,羅豔之弟,大學本科(肄業),死因:窒息(自縊),備注:故意傷害致死,服役100年,經審問得知緣由,服役轉入職,工期100年。二魂六魄已抵押。(附件)】
看到死因和備注欄信息的時候,柳微雲眉頭稍皺。
年輕小鬼點往後翻到附件,柳微雲掃了一眼便心說果然如此。
附件是此人在地府的身份檔案,還有一份抵押契約。
【姓名:羅奇。】
【職位:三級接待員。(5/100)】
【隸屬單位:鬼村招待所。】
【直係上司:柳微雲。】
夏以蘊訝異地看向柳微雲,看對方表情,明顯也是剛知道。
樓下的接待員竟然就是羅豔的弟弟。
不過想來也是,一般的鬼對直係親屬所化的邪物的敏感度很低,因此羅豔才得以發育如此迅速,短短幾年時間便成為大詭作祟一方。
再往下看,是一份羅奇用二魂六魄抵押的契約,長條的信封邊緣閃著一層淡淡的紅褐色。
人有三魂七魄,鬼至少需要一魂一魄才能堪堪保存魂體。大多數鬼為了不讓自己隨便出點意外就魂飛魄散,都會留個二魂二魄或更多,這種□□式的契約簽署模式,彆說夏以蘊沒見過,就連已經在地府工作了十幾年的柳微雲都沒見過。
年輕小鬼剛接觸到信封,撕心裂肺的吼聲突然破空傳出:
“我羅奇今以六魂二魄做抵押,賭上自己三世輪回投胎的運氣,詛咒王傑墮入十八層無間地獄投身餓鬼道永世不得超生!!!!!!”
聲音怨念之重、怨氣之深,一直盤旋在走廊上空回蕩,久久不能散去。
夏以蘊和柳微雲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從年輕小鬼手裡接過檔案,嘩啦啦翻到了羅豔男友的部分。
【王傑,男,29歲,羅豔男友,高中畢業,死因:窒息(勒死),備注:教唆致死,契約生效,奈河清洗後投入餓鬼道。】
夏以蘊看到了王傑的處理結果,知道今天這事兒算是了了,剛合上檔案,卻聽到有個看上去比較穩重的小鬼唏噓了一聲,似乎在哀歎這段孽緣。
夏以蘊挑眉:“你知道他們的事?”
突然被點名的穩重小鬼嚇了一跳,緩過神來後才道:“我以前是羅奇的鄰居,大概知道些。後來覺得那房子死了太多人覺得晦氣就搬家了,沒想到還沒搬到,路上出車禍,就來到這裡了。”
在穩重小鬼的口述下,三個人的糾葛緩緩展開。
其實說起來也很簡單,就是羅豔姐弟二人自小喪親,相依為命。等羅豔大學畢業之後,偶然間認識了王傑,迅速墜入愛河。
但羅奇卻覺得王傑不靠譜,不願支持他們的感情,兩人某天鬨彆扭之後,羅豔離開了一段時間,羅奇找了她一陣沒找到,王傑卻主動找上門來,說他知道羅豔的蹤跡。
羅奇信以為真,著急前往,沒有過多防備,被王傑下藥,二人發生關係,醒來後,羅豔推門而入撞破了兩人的事,崩潰大哭,卻被王傑三兩句話哄好,還讓羅豔和羅奇斷絕了關係。
再後來,具體發生了什麼小鬼也不太清楚。隻知道某天羅奇放學回家的時候,發現羅豔吊死在了屋子裡,這小孩也確實人如其名,很奇怪,壓根沒哭,隻是一個人默默地安排了姐姐葬禮的所有事儀,然後主動把王傑約到了家裡,之後幾天,沒再出過門。
當時穩重小鬼就覺得不對勁,人不可能一直在家裡待一周多完全沒有動靜,於是試探地敲了敲門,結果發現門根本沒鎖,隻是虛掩著,他推開門後,看到了這輩子最震顫的一幕。
房間很小很老舊,承重梁和牆皮都甚至裸露在外,一眼望得到頭,依稀的光線下,小鬼看到在客廳正中央,擺著一個小小的骨灰盒。骨灰盒的前端,是幾個果盤,上麵盛著王傑的腦袋和四肢,鮮血早已乾涸,糊住了器皿的邊緣。沙發的一角堆著似乎早已腐爛的器官,一堆蒼蠅在上麵飛舞。
穩重小鬼一推開門,蒼蠅便四處逃竄。本來見到這幅景象他應該先報警的,但他覺得這王傑確實該死,而且當務之急是先找到羅奇。
他強忍著惡心,四處尋找羅奇的身影,不見蹤跡。最後他推開了臥室門,看到了懸在半空的人影,懷裡還抱著羅豔的遺像。
暖風徐徐吹過他的皮膚,卻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小鬼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彆提了,做鬼都沒見過這麼恐怖的場麵,每回想一次都瘮得慌。”
柳微雲聽完,第一反應竟然是去核對之前夏以蘊先前的推斷。
核著核著……她驚恐地發現,這王傑的形象行為,居然和夏以蘊所說的大差不差。
夏以蘊倒沒多大反應,根據現有資料分析和簡單的邏輯推斷而已,問就是行測80+。
一行人/鬼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招待所,接待員點頭哈腰地把他們送走。
夏以蘊看著他這幅樣子,都難以想象他當時到底是懷著多大的仇和怨,才能簽那份契約。
穩重小鬼經過接待員的時候略微遲疑,沒什麼主見地看向夏、柳的方向:“我們……要不要告訴他?”
柳微雲摸了摸他的腦袋:“就讓他以為自己姐姐已經投胎轉世了吧,總得有點盼頭和念想。”
“哦。”穩重小鬼在柳微雲手心底下點點頭。
一旁的夏以蘊邊走邊沉思,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
另一邊,招待所內。
接待員笑著把貴客送走後,板起臉,回二樓收拾房間。
一陣怒吼忽然衝破天際——
“我好端端的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