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靈懿所處的位置靠後,對她來說還可以。在眾人被指引獻靈時,她濫竽充數,假意跟隨,實際一分靈息都未打出。
禁陣未在感知到林池魚的靈息,又聽話起來,乖乖吸收著修真者對它每年一次的饋贈。
至最終,金光陡然明滅,封印陣算被加固。
故淵沒下界,跟著林池魚看完了全程,才知曉原來每年他在界下看到的金光和聽到的嘈雜又有序的指揮聲,原是這樣的。
如隔靴撓癢,對他的傷害不足林池魚的千萬分之一。
……
林池魚回禦靈門,是沈靈懿看不過去,馭器帶她走,林池魚第一次享受專人接送,感覺甚好,心中躺平之火熊熊燃燒。
故淵順勢回了鎮遠界,阻攔朝他行刑的神魂,“識趣點,你還在外麵,這麼著急想暴露人前?”
緋常看到她身側無人,吐了一口氣,神情輕鬆多了。
皓宴似乎忘了江淮序要找她一事,回門後隻通知他們這些入內門的弟子收拾好行李,即日搬進內門月院群落。
林池魚心想,緋常遵守了和她的約定,人還不算壞。
茯苓照例被收入江淮序門下,成為第三弟子。
沈靈懿和林池魚排名靠後,但因著林池魚最後以非常規手段贏了緋常和沈靈懿,內門好幾個長老想要收二人。
沈靈懿自然而然認了餘回京,林池魚則認了一直殷殷看著她,暗戳戳示意以往道法都是跟著他練習的江越中長老,可把他給高興壞了,上來就叫林池魚乖徒,林池魚就笑笑不說話。
沈靈懿得償所願,也沒有必要看茯苓不順眼,乖乖在林池魚的監督下憋紅著臉同茯苓大喊了一聲對不起,寫了罪己詔張貼在清思堂前,並在其上言明再不搞幫派,也不認以前的跟班了,隨林池魚二人搬入同一院內,做上下課的同門。
今日是她們第一日入內門的課堂,茯苓拽著林池魚落座,討論道:“你覺得術法是誰教?”
沈靈懿順勢坐在她身側,一臉蔑視:“這都不知道,自然還是餘回京長老,隻不過同外門的錯開,學的內容比外門深又快。”
茯苓倒抽一口氣,一想到日後她們日日都要如今日一般在一處,她繃著青筋忍了下來:“知道了!”
陡然地,原本靜坐的弟子忽而躁動,茯苓三人順著眾弟子的視線,看到了躁動來源,是那抹紅衣生死相。
“怎麼回事?緋常從來不聽這些的。”
比他們早一年入內門的弟子竊竊私語,傳入了三人耳中。
茯苓身子一滯,林池魚奇怪地望了一眼,收回目光轉過身,然接下來,那抹紅衣就停在了她身前,陰影落到她的桌上,林池魚聽到一聲頗為局促的聲音響在頭頂,似乎咀嚼著稱謂:“……魚師妹,這裡能坐嗎?”
眾人的視線迅速從緋常轉至她身上。
竊竊私語的方向變了:“不會吧,真就打一架,緋常看上了江非魚?”
林池魚:“……”
她道:“我不知道有沒有人。”
緋常瞬間落座,“好。”
餘回京進來正看到這樣的座位,他持卷的手一頓,很快整理好情緒,開始繪聲繪色上課。
課後,他過來通知他們幾人去□□堂見一見諸位長老,因為禦靈門所管轄的區域,有一件棘手之事,需要用到各位的本領。
路過沈靈懿的時候,他微頓,“你也去。”
昨日她們剛搬入內門,今日便來上課,對內門還不甚熟悉,三人有些沉默。
未及林池魚開口,緋常望著她先道:“我帶你們去。”
林池魚帶著兩人道了謝。
去內門的時候,緋常故意落後一步跟林池魚並齊,茯苓發現後就默默退居於後,與沈靈懿並排走。
沈靈懿看不慣她,小聲嘲笑:“你怎麼不繼續貼了?”
“沒看到有人想要單獨相處嗎,你怎麼如此不識趣。”茯苓回懟。
“那也得江非魚自己願意,誰讓你上趕著送。”
“閉嘴!”
“到了。”緋常陡然道。
“謝謝。”
林池魚退後,跟兩個一樣的小菜丁並排站著。
緋常靜默主動往前迎。
“茯苓,你師尊肯定坐在裡頭,你怎麼不跟你師兄並排站?”
茯苓心中淚如泉湧,有苦難言:“我昨日就見了他一麵,還沒適應……”
進了門,三人不再言語,規規矩矩地稍落緋常之後,隨著他向屋中各位長老問禮。
其中便有江淮序和餘回京。
這是江淮序第一次這般近距離看到林池魚。
從她進門,他還是忍不住被那一身青白和鬢間紅茶吸引。
她的眼睛很圓,低著頭滴溜溜閃爍著靈光,像極了有君州圓滾滾的吱吱獸,隨時能從人的眼皮子底下打滾溜走,抓都抓不住。
從入門的一年之內,她出了太多風頭,修為至今還是洞明境。
江越中告知他她的靈息也是白色的,若不是緋常告知他她的神魂完整,而林滄泱的鎖靈囊之內還有她的魂靈,他真的又要懷疑了。
開口說話的是前些日子那位於道場中兢兢業業場宣的長老:
“我們喚你們來,是因禦靈門西北的小春村一事。該村子於一年前被困鎖霧中,再不見霧散,後每十二刻必見血霧起,外村人進入後杳無音訊,鬨得人惶惶不安,特意通知到我們。此為小事,你們幾個於靈境各自剛了法武,尤江非魚、沈靈懿二人法武對此克製,故而派你們三人下山曆練解決此事,緋常從旁協同。”
入門就做任務,完全不符合林池魚的躺平理念,她對此行“大讚特讚”。
早知不入這內門,還是外門安逸。
林池魚不吭聲,礙於江淮序在此,茯苓僵硬地站出來應聲:“弟子領命,絕不辜負長老期待。”
說話的江道海長老欣慰地點了點頭,看著堂中這幾個好苗子,越看越討喜,“好好準備,緋常帶隊,你們熟悉一下內門和曆練規則,過兩日便出發。”
緋常應聲。
林池魚沉思,她聽到時間段不免有些驚疑。
一年前,她正也是一年前落入到這禦靈門的,不知道兩者會不會有何關係……
她下意識跟著身側之人做著相同的動作,一起轉身離去,腦子裡還在想二者可能的關聯,身後突兀傳來一聲高聲叫喚,林池魚這才回神,“啊?”
江道海長老吩咐:“江非魚留下,掌門有事與你言說。”
林池魚一愣,望著遠去的茯苓二人目光幽怨。
茯苓的口型在說,“我們等你”,她安下了心,轉身留下:“是。”
堂中人全部退去,隻留下她和江淮序寂寂對望。
“過來。”
江淮序走了下來,同她擦身錯過,往堂外走去。
林池魚應聲,跟在他身後,歎息終歸躲不過,下意識摸了摸鬢間紅茶,確定還在發揮效用,這才敢單刀赴會。
所幸江淮序並未讓她走遠,他停在堂外不遠的小徑,脊背挺直,如竹如鬆。
禦靈門傍身靈境,不怎麼分四季,隻分區域,故而在皓宴稟告退下時,在江淮序轉身時,林池魚看到了這樣的光景。
柳風何滔滔,君郎把袖撩。
小春花知晝,不敢將君叩。
她就站在那裡,與柳下人相視。
這一眼,隔了一千年。
“不知門主喚非魚……何事?”林池魚恭敬低下了頭。
洞明境對上渡劫後境,一切都能被看得透透徹徹。
似有若無的靈息,一眼江淮序便看清了她的道境,確實如皓宴所言,初元之元,無宗無源,瞧不出她的靈根靈源。
書中所言,神魂重聚之人,音容貌法道,與前世無異。
她和畫像上人的氣度迥異,相貌差彆甚遠,近而觀之,連那一絲可見的靈息,都是溫潤的,軟趴趴的,沒有積極抗爭的生力。
她望著他的眼神沒有任何波動,陌生敬畏,一如禦靈門數不清的弟子。
思至及,他低垂著目,輕眨了眨睫,看著她腰間安穩掛著的陣玉,一側拴著繡著淩霄花的墜子和靈囊,神思靜默。
連最懷疑的紅茶花都有了落腳的解釋。
她鬢間戴山茶,衣襟繡茯苓,腰間配淩霄,想來隻是一位愛花之人。
而陣玉……未開靈智之物,再為自己尋個新主人,也不是一件不體麵之事。
弟子大會之上,玄山派前來參會,她明明有無數個可以與之相見離去的機會,偏偏她從未去找過,甚至林滄泱主動來尋過她一回,最終敗興而歸。
在弟子結束後林滄泱又足足等了兩日,在緋常確認之後才肯離去。
那個人,跟他一樣瘋狂,怎麼會放棄任何一絲渺茫的希望。
四圍沉默,能聞到風聲,他硬邦邦找了一個話題,“此番去小春村,你有何想法?”
“緋常師兄道行更高,我們都應聽他的。”林池魚乖順應答。
他細心提點:“緋常具生死相,容易招陰魂,還是要換一人帶隊。”
“門主的意思是,選我?”林池魚遲疑道。
江淮序應聲:“茯苓和沈靈懿都聽你的,理應是你。”
林池魚鬆了口氣,“弟子遵命。門主若無他事,弟子先退下了,我的這兩位好友還在等我。”
“嗯。”江淮序沉默應聲,到她轉身,臨了,又添一句,“好好準備明日的課業。”
林池魚頓住,麵上浮起笑意,微微搖了搖頭:怎麼還是跟以前一樣,無聊。
她轉身應道:“弟子謹遵教誨。”
再不顧相看。
緋常在暗中默默瞧著,神色冰涼,瞳仁不轉,卻有種鬆口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