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首(1 / 1)

林池魚跳下擂台,伸手將沈靈懿拉了起來。

沈靈懿麵色漲紅,扭扭捏捏,還是搭林池魚的手,拿著翎劍起身後又狠狠甩開。

“不用你扶!”

林池魚秀眉輕挑,“賭約內容不是對我言聽計從,怎麼有人翻臉不認賬啊?”

沈靈懿麵色紅得更厲害,磨磨蹭蹭又拍上了她的手,站著不動。

林池魚笑眯眯地回握回去,“好的小跟班,我們一起回去。”

看台的人看著這個畫麵覺得有點詭異,但不知內情也沒多心,見精彩一戰結束,複又將視線投回自己門派。

禦靈門的弟子則不同,各樣各式的神色流連眾人麵上,播了好一出百譜戲。

最開心的當屬那些被沈靈懿欺壓過的弟子,如今終於見得有個能治住她的人了,看林池魚更是喜歡。

林池魚拉著沈靈懿走到看台,見一眾青白間陡然多了一抹濃重的墨綠,權當沒看到般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那人靜看一會兒,還是走了過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林池魚頓住,抬眼望向這一張褪去青稚的臉龐,清雋冷冽,如雪落冰寒,簷下雨涼。

林滄泱,他以前不是這樣的性格的。

沈靈懿已經忘了難堪,也抬眼向他看去。林池魚啟唇,禮貌笑著,“不知這位道友……”

“林池魚。”他平靜訴語,似乎注重了一下她的隱私,說話的聲音旁人並聽不清。

但在她身側的沈靈懿聽到了。

她瞪大眼睛,有些驚異地望著他,然後又望向江非魚,已經有無數個想法在腦海裡生成。

林池魚腦子一懵,她也在想自己究竟是哪裡暴露了,嘴上卻鎮定地答:“你說什麼?”

“林池魚,我都看出來了,你對我也要藏嗎?為何不回玄山派?為何要在這裡做弟子?你心裡……”他陡然握住她的腕,滿目淒哀。

等等……?

雖然她想說她也不想在禦靈門當個小破器修,誰讓她當時修為儘失隻有這個選擇,但是她徒弟這情況也太奇怪了吧?!

還未等她掙開,沈靈懿先一步拽開他握著林池魚的腕,將她往後拉,護在身後,神色冷傲:“滄纓君,我知您尋師父心切,但也不用每回都這樣隨意拉著一人就喚師父吧!我承認江非魚很厲害,鬢間還有鎮遠界遍地開的標誌性紅山茶,靈息也是白色的,但她絕不可能是麟光君。她的天賦並不及麟光君。”

林池魚盯著她的後腦:哦豁,你又知道了?

然後她聽見一聲宣告:“若她是林池魚,我姑姑第一個先找上門來,你就不可能見到站在這裡之人。滄纓君,這世間巧合不少,重合並不會有,您累了,該休息一段時間了。”

自揭傷疤嗎?林池魚盯著她看。

林滄泱滿臉陰鬱,仍是不信。但不可否認,她所言句句確鑿,他也曾拽住過不下百個有半分相似的女子,但是最終對望都不是她。

這回的女子,給他的感覺太強烈了。他觀察她那麼多日,看過她那麼多場會比,從未有一瞬如方才那般,讓他強烈清晰地確認,她就是林池魚。

他有些失望,越過沈靈懿望向她身後女子。女子瞧著他們的眼神始終懵懂清澈,好似並不知他們所談何人,所論何事。

腰間的鎖靈囊散著清冷的微光,在他靠近眼前女子之時,並未產生任何異動。

他又一次寂滅了希望。

“抱歉。”他冷言道,禦劍繞場,飛出山外。

林池魚注目著他的身影,看到他腰間懸掛何物,神色大驚,莫名頭疼:這些人都在乾什麼?全在倒添火!怎麼林滄泱也收集了她一部分神魂碎片,不會君蕪也有吧……

林池魚可算知道為何自己回來修為全無,感情都是這些人給造的!

她拉著沈靈懿隨意找個位置坐去,手撐在膝上,目視遠方,有些出神。

沈靈懿見狀,輕嗤一聲,“在想什麼?彆以為我剛剛說的話是在誇你。”

林吃魚低斂著目,還真故作沉思了起來,“我在想,我會不會有可能真如他所言是麟光君轉世,畢竟我的名字裡也有個魚字呢。”

沈靈懿翻了個白眼,“……白日做夢。”

她們並不知曉,說著離開的人,在她們坐下複又現身,停在禦靈門後方,目光仍鎖定坐台中人,將談笑一字不落儘數聽了去,嘴中輕嗤,“你怎麼比得上她。”

卻是,又不肯離去。

道場中,茯苓還在苦苦試煉,並不知坐台上風起雲湧。待她結束晉級,林池魚又下到了道場內。

這一回她打得很敷衍,匆匆敗下戰來,那些注意到她的人惋惜了一聲,以為這屆會比出了一位天才,結果隻是錯覺。

沈靈懿自她下台一路走來,幽怨地盯了她一路。

茯苓已經在身邊同門處得知了二人比試的結果,看著沈靈懿舒爽多了,卻不願同她相坐。看到林池魚過來,她高興地朝她揮揮手,拍了拍身邊空著的位子,示意她坐過去。

林池魚迎著她的目光笑了笑,看向沈靈懿,眉眼沒有變化。

她冷言諷刺,“你裝得好敷衍。既拿到名額,為何不好好準備?”

林池魚停在她麵前坐下,“跟你比消耗太大,下一比本來也贏不了,不如讓自己彆吃那麼多苦頭。”

沈靈懿冷哼一聲,麵色稍好了些,“彆得意,等我突破了開元境,我們再來比一次。”

茯苓麵色微涼,神色落寞,素齒剛攀上唇貝,林池魚回頭,招呼她坐過去。

茯苓臉色陡然變好,不情不願地坐了過去,林池魚瞬間攀拉上她的胳膊,指著坐在右側的沈靈懿同她介紹,“茯苓,日後沈大小姐便是我的小跟班了,以後你們要好好相處哦。”

又對著右側的沈靈懿道:“一會兒茯苓又要上場會比,我們給她加油助威。”

沈靈懿的麵色黑如鍋底。

茯苓陡然神清氣爽,也模仿著林池魚的語調言:“多謝,沈大小姐。”

至大比終於終結,今年仍是禦靈門的弟子拔得頭籌。

茯苓那把彎弓道法詭異,凡是被箭擊中,輕則焚爛衣袍,重則灼傷靈脈,加之她本人修為也不差,幾乎每場都是壓著對方打,一路殺入到決場,對陣鎮遠界的一位散修,最終贏了大比。

那位散修鬢間也戴著紅茶花,早些時間場內那抹清麗的紅茶陡然變得不甚突出。

林池魚挺滿意這樣的結果。

沈靈懿忽而憤憤,“要是茯苓遇上你……說不定同她一戰的便是我了。”

林池魚低頭看著腰間陣玉,驀地開口,“你怎麼確定是我輸?”

沈靈懿看著她的神情篤定,“你隻是想贏我,不想出頭。”

林池魚輕笑,她遠遠看著道場中央受萬喝讚聲之人,“我們恭喜茯苓罷。她那靈弓好生厲害,我對上她,確實也贏不了。”

沈靈懿一臉不信。

每一屆弟子大比最受注目的會比有兩場。一場是這一場萬眾矚目的決試,另一場是今年榜首和去年榜首的會比。

隻是這一場決試,眾人看後,竟覺得不是滋味,還是不如淩霄花和紅茶花的對決那場精彩。

茯苓還候在場內,林池魚嗑著沈靈懿跟班送過來的瓜子,悠悠望下去,“上一屆弟子大會,勝者何人?”

沈靈懿看著她一臉沒見識的樣子,嫌棄地答:“門主二弟子,名緋常。”

原來江淮序還收了位二弟子,她入禦靈門一年來,竟從未見過,甚至她過三劫七難的熱鬨他都沒有湊過。

這位弟子有些神秘。

她問道:“來自何處?”

“前身散修,自鎮遠界而來,身居不定,無父無母,不明身份。”

這倒是……跟她現在在外的人設對上了號。

林池魚並未多想,畢竟方才決賽會比,茯苓不也正是擊退了一名散修才奪得魁首的。

她有些驚奇,千年不見,散修竟也發展成如此壯大的群體。鎮遠界已然不能毀去,她該如何拿出她的劍。

“緋常迎戰木茯苓。”

此聲宣出,自場外陡然飛入一人,緩緩落於道場中央,任誰見到,麵上陡然一驚。

禦靈門門主親傳弟子,竟不著門服,一身紅衣豔豔,腰間掛著幾串銅錢,圈了半身,於他行動之間發出細碎的晃蕩聲,任誰聽了都悅耳異常。

他的頸間帶著一枚玄色勾玉,皮膚是天生的蒼白色,一隻眼睛蓄滿血紅,眼中寂寂,辨不出眼白,紅羽火焰自那隻眼的眼尾長驅入鬢,妖冶花開,烏絲如瀑,被一條紅繩鎖住,固進紅色高冠之中,好一張無常相。

他手中執一柄紅傘,穩穩撐在頭頂,隔絕烈日炎陽,上麵繪著朱雀金紋,一條金鏈纏在傘身,被他隨意牽在手裡,晃動的幅度微小悠然,同他此時麵上的表情一般。

明明是極為正常的表情,可看在眾人眼裡,脊背瞬間湧上一陣涼意,驚悚就此源頭不斷延伸,隻有不去看他的眼睛,心情才會好受些。

眾人這才猛然回神,心中一驚,原來他那隻眼睛,能夠影響人的心緒。

林池魚也有些出乎意料。

她真的不會想到江淮序會收這樣一人入門。

無常問相,勾魂索命,玄勾固陽。

緋常,一半生相,一半死相,修的是陰陽道。

難怪他的法器是一柄傘,久久隱於人後從未現身。

紅瞳赤目,朱雀鎮魂,勾魂剝相,對上同樣索命的流丹,究竟誰會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