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在最前頭的是一名中年婦人，剛從程芫嘴裡聽到了這拌菜價格，明顯是猶豫了一瞬。
“丫頭，我昨天沒吃上你這菜…可以先嘗一個不？”她遲疑著開口問道。
婦人家就住村口附近，隻是不巧，昨天下午村口發生事兒的時候她去地裡了，所以不曉得，都是今早兒從鄰居王大媽那兒聽說了，這才來湊熱鬨的，巧的是，讓她占了個第一的位置。
這得個第一的位置不容易，若是因為價格糾結著不買，等於把位置白白讓給了彆人去，她頓時又覺得可惜，所以就想先吃吃這東西的味道如何，如果當真味道好，那這錢…花出去也值得！
“當然可以啊！”程芫回答得很痛快。
婦人斟酌再三，伸出指節衝著拌筍指著說道：“那行，我就…嘗嘗這個吧。”
“給，嬸子，您嘗嘗！”程芫立馬夾了一片拌筍遞給她。
其實她來到林家村沒多久的時候，就發現了一個特彆之處：這兒的人不吃辣。
不知道是因為地域問題還是習慣問題，她在這兒從來沒看見過辣菜，甚至連辣椒都沒看見過，所以她很有理由懷疑，這裡的人根本沒吃過辣菜。
沒辣椒粉，煎不出辣子油，涼拌菜就隻是香而不辣，她也不怕不適應這兒的人的口味，而且從昨天村民們的反應裡就能看出，這個味道，是很對他們胃的。
婦人用手夾過筍片，張開嘴放進口中嚼了嚼，忽然麵色一變，手朝裝拌筍的盆指著，不停地哆嗦。
排在婦人身後的男人見到這情形，還以為是有啥病發作了，關切地問道：“咋啦咋啦？你這是在抖啥啊？”
“這…這…這到底啥做的啊，也，也……”婦人一臉驚狀，高喊道。
也…也啥？也太難吃？
後頭的人見此情形，忍不住紛紛猜測，有些人都快被這動靜說動，想要不排隊了。
下一瞬，又聽見婦人開口。
“也…好吃…太吃好了！”
後頭的人正要抬腳離開，一聽這話，立馬又排了回來。
“誒誒誒，這是我的位置，你方才不是要走了嗎？我都占著了。”一人對方才那要走的人說道。
“去去去，我這不沒走嘛！還是我的。”
“你這不耍賴嘛！”
“誰耍賴了，我走了嘛！”
……
婦人嘗過後便不再糾結錢袋子了，立馬從兜裡掏出銀錢來，一手遞錢，一手遞碗，急匆匆說道：“丫頭，嬸子就買你這筍！這裡五文錢，給，你收好！”
程芫帶著笑意，接過了五文錢，熱情說道：“哎好！嬸子稍等一會兒，我馬上給您裝！”
生意開張，長龍也開始窸窸窣窣地往前移動了。
拌雞原本打算高價競拍的，可剛到第二個排隊的村民時，她完美的競拍計劃全被打亂了。
排第二個的是一位阿叔，直接張口便說：“程家丫頭，這三十文給你，你做的雞肉我都要了！”
林開富昨天下午在這兒吃了那一口雞肉，一下午加上夜裡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心裡一直念著那味兒哦！
現在這會兒，誰叫他占到第二的位置了？
原先還擔心他前頭那個人把這拌雞全給買了，沒想到，那人竟一份都不買！
嘿嘿，她是既沒眼光又沒口福哦～光買筍有啥吃的，還得買雞吃！
林開富心裡暗笑一陣，見前麵的人買完走了，趕緊搶先開口，想著拿下了再說。
“富叔，你咋能這樣啊？你全買了我們後頭的人該怎麼買？”一個年輕人忍不住開口說道，縱使麵對的人是村裡的長輩，他也敢說出口。
眾人也跟著那個年輕人紛紛點頭附和。
叨叨叨！他今兒就是排第二的！沒本事排第二還管彆人買東西，什麼人啊，哼！他就是要買光！自個兒吃個舒坦！
林開富一個不惑之年的人哪有精力管這些要說法的人，隻自顧自地買著，頭也不朝後頭那些人轉一個。
程芫有些猶豫，可哪有開門做生意還把客人拒了的道理？
這事兒還得怪她沒考慮周全，還沒開始賣的時候，就該把競拍的規則說了的。
也是她剛才被哄鬨的人聲給暈了頭，來太多人，這高價競拍的做法不現實。
她正想著，忽然腦中冒出了一個辦法。
程芫接了林開富遞來的三十文錢，把那兩碗雞肉給了他。
眾人就這麼眼巴巴地朝著林開富端著的兩碗雞肉咽了咽口水，而林開富則笑嘻嘻地朝隊伍的人打了一個得意的眼神，最後隻留了個走路的背影。
“這咋行！咋能他一個人都買走了！我們還買啥！”
“對，憑啥！”
人群裡忽然有人鬨了起來，見狀，林宗義沒再坐了，起身走到了程芫旁邊作出保護的姿態。
程芫朝林宗義搖了搖頭，隨後朝眾人展顏一笑，緩緩開口，“大家可否聽聽我的說法？我雖然年紀不大，可也沒聽說過哪家店開門做生意還能把客人掃地出門的說法，大家見我把那兩碗雞肉賣給了那位阿叔便要生氣了，那如果我說，我有法子讓大家都吃上雞肉呢？”
某些人頓時不吭聲了，跟身旁的人麵麵相覷，又朝程芫看了過去。
“不過我暫時還不會說出來，不然都去買雞了，我這筍可就浪費了，若有隻想把拌雞不買拌筍的人，那你們可以不排隊了，勞煩你們在我收攤時再來，我告知你們那法子。”
“可有要買拌筍的？”程芫朝隊伍問了一句。
方才那會兒都有人直呼好吃了，而且拌筍還比拌雞便宜，自然是有人要買筍的。
“我！”
“我要買筍！”
“這兒……”
要買筍的人舉著手揮舞，有些隻想買雞的已經隨處找了個地方坐下了。
這回賣得順利，一下午的時間，裝筍的木盆便被清空了，見要收攤了，方才那些等法子的人再一次湧到了攤前。
“是要收攤了吧，這會兒能說了吧？”一人問道。
程芫招來程芯幫著林宗義一起收攤，自己則引著眾人來到了一處寬敞的地方。
程芫因為個子不高，站在人群裡都看不見腦袋，所以她爬上了一塊被壘得高高的石板上，開始“指點江山”了。
“各位長輩們，我要說的法子就是，你們拿自家煮好切成塊的雞肉，無論是買的還是養的雞都可以，端到我家來，我給你們做！”
眾人頓時按耐不住地激動起來，正要開始叫好，又被程芫的話止了聲。
“不過……我是要收取些油料費用的，這半隻雞嘛…收三十文的加工費，一隻雞的話，隻收五十文，可以接受的話，明天下午就可以開始了。”
話落，一部分人猶豫起來，忍不住說道：“程家丫頭，怎麼加工費比那會兒賣得還貴啊？這……”
“誒，這話不對啊，下午那十五文一碗的雞哪裡有半隻雞的一半肉啊，阿叔，我這三十文能有半隻雞呢，拌出得肉比那多得多呢！更劃算些呢！”程芫朝他說道。
場地上的人支支吾吾一陣說不出個什麼來，漸漸的，人也都各自散去了。
程芫站在高處叉著腰看著人走了，心想：她這話也擺在這兒了，又不是做強買強賣的生意，一切都靠自願了。
正想著，石板前忽然來了個人，朝著她敞開了雙臂。
這是…乾嘛？
“我接你下來。”見上麵的人兒一臉茫然看了過來，林宗義開口道。
他方才見她在石板上叉著腰想著什麼，以為她是在煩惱怎麼下到地麵來，可自己來接了，她怎麼更疑惑了？
程芫哪裡是在想這個，心道：啊？這石板說高也不高吧，哪還需要要人接著。
嘴上說著“不用”，正往下跳，忽然聽見了翠娘的聲音，她便朝聲音來源看去，哪知下一秒，兩個腿兒像打了攪似的，自己把自己絆了一下，就這麼直愣愣倒了下去。
程芫被自己這一出嚇得出了神，眼睛都來不及閉，睜得溜圓看著眼前的場景轉換，隨後在一陣驚愕中被人圈到了懷裡。
林宗義正好站在她麵前，嚇了一跳，趕忙把人接住了。
見自己安全著地，程芫歎了一口氣，大腦飛速旋轉後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果然，人不能太自信，不然老天會妒忌！不然，誰會自己把自己絆倒啊！
翠娘方才嚇壞了，看見程芫摔下來驚呼一聲，趕忙跑過來察看。
“芫娘你沒事吧！怪我怪我，方才不該喊你叫你分神的，可真真是嚇死人了，下回莫要站那麼高了！”
“阿姐！”程芯也跟了過來，湊上身前。
“沒事沒事，剛才是我沒注意，沒摔著，不用擔心的。”程芫朝她們安慰道。
翠娘歎了一口氣，拍了拍林宗義的肩背，指著那處高石板朝程芫說道：“幸虧這小子在這兒接著了你，要不然，怎麼也得摔一身傷出來！”
也是，得多虧了林宗義來接自己，不然才第一天出攤就掛彩，不是個好兆頭，這黴運被破除了，生意必然一帆風順！
“林大哥，多謝你！”程芫朝他謝道。
林宗義也慶幸自己過來了，衝她搖了搖頭。
程芫似想到了什麼，朝翠娘說道：“哎對了，翠嬸子，你怎麼都等我收攤兒了才來呀？”
翠娘哪裡是收攤兒才來的，她吃過飯後一早就來這兒等他們了。
方才，她就坐在那處樹底下，一直觀摩著她是如何出攤，攤上起了爭議又是怎麼處理的，還有……那小子是咋維護她的。
這林家小子，可逃不出我翠娘的法眼！
暫且不說他心思如何如何，他的那些行為，可是十分有問題的，還有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