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當天清晨,江凜禾填了張請假條發給秘書。

沒錯,就算作為總裁,也不能無緣無故請假,一切走正規程序。

不一會,不僅貼心的秘書,還有大股東們、包括自己的老爸,收到請假條之後都發來慰問——

“江總,您好好休息,我會把重要的文件發在郵箱,公司有我們您放心!”

“小江總啊,也不用那麼拚的嘛,江氏現在發展挺穩定啊,你也要適當出去玩玩,看看外麵大千世界……”

“凜禾,得知你生病了,還好嗎?我記得你最害怕去的就是醫院,但是要記住,千萬不能硬撐,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希望早日康複,我和媽媽都很想念你。”

“……”

江凜禾看得哭笑不得,雖說以她目前的狀態去公司也不是不行,可一想到還能找個借口騙周舟來自己家裡,她就平白無故升起了惰性。

-

江凜禾感冒這件事,不知為何,越傳越遠,越傳越離譜,甚至陰謀論都來了。

現在外界有兩種說法:

一、江凜禾生了嚴重的病,而且病入膏肓,江氏未來何去何從是個問題。

二、江氏繼承人另有其人,江凜禾作為女人不能勝任,稱她感冒無非是拋放外界的煙霧彈。

謠言比傳染病病毒傳得還快,幸災樂禍的人不少,更有過分的紈絝子弟癡人說夢想和她聯姻,除了江凜禾本人待在家裡對這一切毫不知情,這個消息很快傳到麓閣的周衍耳朵裡。

彼時他在家裡吃午飯,隨口跟蘇憶竹聊了兩句,但他不是聽信謠言的蠢貨,隻毒舌道:“她還是不夠狠,紙老虎一隻,外麵都罵成什麼樣了還能忍下來,小家子氣,要我就直接飯桌子扇巴掌。”

“嗬嗬,就你能耐!”蘇憶竹翻了個白眼,她不允許丈夫這麼說江凜禾,“她比誰都厲害,二十幾歲扛著那麼大的擔子一扛就是那麼多年,偶爾不小心感個冒還要被你們這種具有先天性優勢的男人造謠,我看最該扇的是你多管閒事的人吧。”

“誒老婆,你彆冤枉我,我可沒造謠,你知道的,我此生最討厭造謠。”見她真的生氣,周衍放下筷子,椅子移到她身邊去,“我錯了,我不該這麼說的,江凜禾那個女人確實優秀,不然舟舟也不會……”

發覺自己要露餡,周衍閉嘴。

蘇憶竹掀起眼皮,“舟舟什麼?關舟舟什麼事?”

“沒事,我想說周舟也算為她工作過,兩個同齡人站一塊,咱家那小子能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蘇憶竹倒是讚同這話,“凜禾那是足智多謀。”

“對對對,你說得都對。”

思緒飄遠,周衍不由得回憶起話題主人來,外界都以為兩人不容於水火,是絕對的死對頭,其實不然,江氏醫藥和周氏醫療器械也有合作並持續多年,為了減少關注度,那條產業鏈隱蔽在大眾視野。

起初他和江凜禾未曾有交集的時候,周衍已經完全坐穩了如今這個位置,對江氏那位新上任的總裁不太看得起,主觀意識這隻是個家族繼承下來的花架子,還剛好是個女孩。

自從她明晃晃搶了好幾個差點屬於周氏的項目後,他才後知後覺自己小人之心。

有一段時間,他因一時輕敵被殺得片甲不留,都想避著對方走,然而江凜禾沒有收斂的意思。周衍隻好找機會問她:“江小姐,請問我們有什麼過節嗎?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斷我財路。”

江凜禾麵無表情,語氣聽不出她的情緒,“麻煩叫我江總。”

“我這個人喜歡公報私仇。”

沒有正麵回答,說完這兩句她就踩著高跟鞋走了。

周衍思索好幾天,才終於明白過來她話裡的意思。

往前推移幾個月的一場酒會,他多喝了幾杯酒,正好跟人聊起江凜禾,“江家沒男的了嗎?讓一個毛頭丫頭坐鎮。”

一句隨口一說令當時路過的江凜禾記了很久。

周衍的自尊心不允許他不作為,大丈夫錯了就是錯了,嚼舌根還被當事人發現本就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應該給予對方一聲“抱歉”。

江凜禾沒有大度地原諒他,隻淡淡看一眼,而後笑笑,“周總言重了,江氏和周氏依舊是競爭對手。”

不是每一句抱歉都能得到原諒,但每一件錯事都必須去征求原諒。

再後來……周衍也記不太清了,兩家公司合作的事全被交給下麵的人去辦的,要不是有周舟這根紐帶,恐怕幾年都見不到一次麵。

周舟啊,那麼單純的小孩,怎麼偏偏招惹了她?

周衍歎著氣,突然後悔那天和弟弟吵架。

“哎哎,你歎什麼氣呢?不想吃就下桌!”

蘇憶竹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

“沒什麼,老婆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到。”

思緒回籠,周衍不去想無關的事。

“你說,我要不要下午去看一看凜禾啊,聽說她一個人在家。”

“你無聊的話你就去,路上注意安全。”

周衍從來不乾涉她的決定,支持成了一種習慣。

……

睡過午覺,蘇憶竹讓陳媽裝了些家裡做的零嘴,還帶了一幅體積不大的油畫,用精致典雅的花布包裹起來。

去之前她跟江凜禾發過信息,對方欣然答應。

江凜禾知道蘇憶竹要來家中做客,專門收拾了一番,幸虧平時她就不是邋遢的人,彆墅總體看上去空曠整潔。

為迎接客人,她認真洗了幾個蘋果放在盤子裡,同時又懊惱為什麼家裡沒有彆的水果。

頭一回經曆招待客人的工作,江凜禾表現得很緊張,與林槐來玩不同,兩人一起長大,插科打諢慣了,說話葷素不忌,而蘇憶竹是搞藝術的人,心思總比她們較敏感得多。

她說話的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在客人到來之前,抓緊服用感冒藥,然後順手扔進藥包。

“好苦。”

她的喉嚨口小,剛剛一粒膠囊差點卡在那裡,苦味猛地襲來,喝大杯水才勉強壓下去。

竹竹:【凜禾,我快到你家門口啦!】

竹竹:【吐舌頭.jpg】

jlh:【okok,我現在出來。】

竹竹:【你幫我開個門就好啦,不用等我的,你感冒不能吹冷風。】

jlh:【好的哦,沒事】

不一會,蘇憶竹拎著大布袋出現在江凜禾家門口。

“哇噻!凜禾你家花園好漂亮呀!夏天可以坐在外麵賞月喝茶。”

江凜禾佩服她的奇思妙想,自己可是從來沒想過呢,她道出實情:“周舟幫我打理的,說來真要好好感謝他。”

回憶起男人忙碌的身影,她的眼神多了些柔軟。

“這樣啊?”蘇憶竹一副驚訝的模樣,“他是挺喜歡做這些事情的,我們家花園是他上大學時收拾的,不過沒你這好看哈哈哈哈。”

蘇憶竹思維敏捷,猜測周舟什麼時候來過這裡,為什麼不回趟家看看呢。

江凜禾還聽她說:“凜禾,下次你去我家就知道了,舟舟的陽台更誇張,像童話故事裡一樣,裝滿了植物,現在那些藤蔓都長到外麵去了,他寶貝得很,還不許彆人上去看。”

這麼有趣!江凜禾將這事放在心上,難得產生些興致。

江凜禾觀察到蘇憶竹手上提著袋子,想著接回來,不過被對方避開動作,“我來拿吧,拿得動呢。”

視線下移到她微鼓的肚子,江凜禾略微擔心:“真的可以嗎?”

蘇憶竹知道她想什麼,安慰地說:“哈哈哈哈哈我離生還早呢,沒事。”

江凜禾有點好奇:“那…ta什麼時候會出來?”

“來年開春吧,如果順利的話。”

“嗯,一定能平平安安的。”

江凜禾在外麵吹風久了,忍不住又咳嗽起來,“對不起…咳。”她手掩著口唇,帶蘇憶竹進屋。

迎麵一股熱意,溫暖包裹住全身。

蘇憶竹終於可以把送給江凜禾的禮物拿出來,是她精心完成的一副畫作,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可愛長發女孩的側臉,基調以藍綠為主,天空金黃色,那是用金箔紙渲染出來的晚霞。

“喜歡嗎?我前天才畫好,想著一定要找機會親手送給你。”

不知為何,江凜禾忽然有點想哭,她猜測也許是剛吃過藥受副作用的緣故,鼻頭一酸,雙手接過來,仔細看著,“謝謝你,我特彆特彆喜歡。”

她吸著鼻子,笑容久久掛在臉上。

“你快去坐著,我給你倒水,或者你想參觀一下也可以。”

“嗯嗯。”

蘇憶竹大大方方欣賞著江凜禾的房子,時不時發出感歎的誇讚,誇她很勤勞,一個人就能把這麼大的房子收拾得井井有條,誇她審美優秀,簡約風很高級。

就在這時,蘇憶竹走到電視機前,注意到旁邊的櫃子上的熟悉的包,她眉峰一挑,“好巧啊凜禾,你家也有這個包。”

她指了指,沒拿起來,笑著對她說。

“嗯?”

江凜禾看到後搖頭說不是,“啊…這個買藥送的。”

她糾結要不要告訴蘇憶竹昨天周舟來過的事情。

“Emmm——”

“昨天周舟來幫我打理了下花園,特意拜托他幫我去買藥。”

包麵上繡著明顯的大logo,字母的尾巴蹭到紅色一小塊。

“跟我家的怎麼一模一樣?”蘇憶竹疑惑地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