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見到江凜禾後被嚇了一大跳。
“你感冒了？”
何時看過她頹唐懨懨的樣子，頭發也沒梳，嘴唇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為他開了個門後立馬轉身回沙發上躺著了，任由周舟隨意進出家裡。
此刻江凜禾一絲打扮的力氣都沒有，把最脆弱的一麵暴露給周舟，甚至想從他那兒尋找點安全感。
周舟放下帶來的肥料和工具，到廚房一看毫無烹飪的痕跡，他問道：“你還沒吃飯嗎？”
江凜禾無力地搖搖頭，一動就又想咳嗽。
“怎麼病得這樣重？吃藥了嗎？”
“沒藥。”
吞咽難耐，喉頭生疼，她的聲音也嘶啞得不像話，鼻翼抽吸著，連正常舒服地呼吸都成了件奢侈的事情。
周舟蹙眉，又折回廚房，熟練地從米盒裡舀米淘洗，倒入小鍋慢慢燉熬。他在冰箱翻找到一些蔬菜，全部洗淨切成小粒，準備在一旁。
周舟蹲到江凜禾身前，猶豫一番後，伸出右手在對方額頭上試探，冰涼的觸感在她額上停留好幾秒，江凜禾舒服得眯起了眼。
“你發燒了。”他確定地說。
這樣下去不行，會越燒越厲害。
“我帶你去醫院。”
說罷，他就想扶江凜禾起身。
“不要，不去醫院。”
江凜禾尚存有一絲理智，說出她的解決辦法，“你去買點藥，車鑰匙在抽屜裡，你開車去買。”
周舟抿了下唇，頭一次升起反駁的念頭。
“你都燒成這樣了，不行，必須去醫院！”
他的聲音略大。
江凜禾睜開眼，濕潤得不行，比平時的她少了兩分攻擊感，如此一看，可憐兮兮，如同冬天雪地裡顫顫巍巍快要融化的冰。
“我不喜歡醫院的味道。”
她有記憶以來就沒去過幾趟醫院。
周舟心疼了，沒忍住用兩隻手觸碰了下她的臉頰，也是滾燙，最終妥協：“好吧，我去買藥。”
他從抽屜裡隨便掏了把鑰匙，走之前又擔心地看了眼江凜禾，命令著自己快去快回。
聽見門關上的聲音，江凜禾也鬆了口氣。
人在生病的時候容易胡思亂想，或者腦回路離奇，她差點還以為周舟會拋下她不管。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燒糊塗了，江凜禾感覺周舟一來身體好了一大半。
他是她的靈丹妙藥。
沒多久，周舟帶回來的不止有一大包的藥，還有新鮮的食材。
江凜禾見狀心情更好了。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周舟摸了下鼻子，眼神閃躲，“我開車快。”
他轉移話題，“我先把粥做了，等你吃完飯再吃藥。”
“好。”
江凜禾看了眼裝藥的包，奇怪哪家藥店那麼高級，拿奢侈品當袋子送客人啊。
不過她也沒力氣多想，聞到空氣中米湯的香味，腹中傳來饑餓感。
-
“陳媽，有客人來了嗎？”
陳媽神采奕奕，嘴裡哼著歌，扭著腰將碗盤端去桌上。
“舟舟來過了。”
“真的啊？人呢？”蘇憶竹左顧右盼，也沒見到個人影，白高興一場。
“走了，回來拿了點藥就走了。”
當時陳媽在看電視，聽見有人大力拍門的聲音，一扭頭看到是周舟，瞬間怒火熄滅。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周舟風風火火進來找藥箱，掃蕩著江凜禾能用的藥，陳媽正要問清楚原委，周舟作勢想走，跟她說：“陳媽，我過兩天回來看你，好好保重身體。”
說完就跑了。
“舟舟生病了？”
“沒吧，看他樣子好得很，說是給朋友的。”
雖然他的借口槽點頗多，但陳媽見到周舟太高興，也來不及深究。
蘇憶竹覺得不對勁，“既然來了怎麼沒多待會啊？”
陳媽歎口氣，又一臉悵然。
“是啊，忙成這樣，看那孩子臉小的，肯定沒好好吃飯。”
蘇憶竹安慰著：“他都這麼大了，肯定能照顧好自己，倒是陳媽你，最近瘦了不少，晚上燉隻雞咱倆都好好補補。”
陳媽身材豐腴，絕對跟“瘦”字不沾邊，但仍然被哄得服服帖帖，轉眼就不去想周舟的事了，她笑眯眯的：“想喝雞湯啦？”
蘇憶竹點頭。
“行，晚上再給你做個辣子雞！”
“好。”
-
另一邊的江凜禾家，廚房的小窗內飄來炊煙，噴香四溢。
“姐姐，粥做好了，我端來給你吃。”
周舟穿著之前的那件圍裙，端著一口深棕色的小鍋到茶幾上，茶幾中央擺放了一隻花瓶，他立刻認出這是店裡的花。
想到此處，心裡暖乎乎的，嘴角勾起一抹赧然的笑容。
“很燙，我來盛。”
周舟做了一鍋蔬菜粥，隻放了幾粒鹽巴調味，但依舊香得很。
江凜禾早中飯都沒進食，餓得胃痛，迫不及待就想端著小碗舉起來吃。
“嘶！”
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第一口她果真被燙到。
“怎麼了怎麼了？”
周舟就轉了個身，誰知發生這種事，於是著急說：“我剛關火端來的，肯定燙啊，要不要緊，嘴裡不會燙出泡來了吧？”
他連忙接過江凜禾手中的碗，用勺子舀一舀放涼，還用嘴巴吹著。
江凜禾告訴自己要矜持，可看著周舟O成圓形的嘴巴，不可抑製地咽了咽口水。
“現在不燙了。”
江凜禾嘗了一口，米粥軟爛，混著蔬菜碎碎，不用嚼就能直接咽下去。
吃了大半碗後，她的胃舒服不少，才有空問周舟：“你吃了嗎？要不一起吃點？”
“我吃了來的。”
“那好。”
其實她想吃第二碗的，但周舟說吃太多肚子會不舒服，讓她下午餓了再吃。
“我把需要吃的藥全擺出來，杯子也放這，再過四十分鐘你記得喝藥。”
“什麼意思？你要走了嗎？”
江凜禾突然警覺地盯向他。
“我晚上走，等會去花園施施肥、除除草。”
畢竟答應了的，說過的事情要做到。
江凜禾安靜幾秒問他：“那你明天還來嗎？”
周舟正收拾的動作停下，不太確定道：“今天能乾完那些活的話，我明天就不來了。”
江凜禾：“那你速度慢點。”
周舟：“……”
你是怎麼用嚴肅正經的臉說出這麼令人遐想的話來的。
周舟避開視線，“哦…哦。”
心裡喜滋滋的，所以他也是被需要了？
周舟思維發散得快，不知想到什麼程度，居然樂得笑出聲來。
江凜禾瞥了一眼，然後毯子蓋蓋好，把iPad放在腿上看新聞。
看樣子能好好照顧自己。
周舟放心地出去了。
剛下過雨的天氣還存有一絲微涼，但陽光曬在身上正好攪散了冷意，周舟乾到最後竟滿頭大汗。
等回到屋裡，江凜禾又睡著了，發絲淩亂，皺著眉頭，看上去睡得極不安穩。
周舟本想收拾一下直接離開，但總覺得不跟她打聲招呼不太禮貌，硬生生等到她醒來。
江凜禾今天基本上大部分時間在睡覺，睜眼時喉嚨乾澀，但是總體來說沒上午疲憊，這是恢複到跡象。
“你醒啦？好點了嗎？”
周舟走來又摸了下她的額頭，江凜禾麵無表情，似在發呆。
“不燙了，看來燒退了。”
江凜禾依舊沒說話，周舟倒了杯水，“喝點水潤潤嗓子。”
她下意識覺得反胃想拒絕，看也不看手一推，周舟早已預判她的行為，手掌握住她的整隻手，“我加了蜂蜜，甜的。”
她頭伸過去，順著對方拿杯子的姿勢喝了一大口，還煞有其事地點頭，充滿帝王風範，仿佛在說“這神仙水能入口”。
時間不早，周舟再多留就不合適，手不自覺地攥緊，“那什麼，我先走了，你照顧好自己。”
江凜禾抬眸，細密的睫毛輕顫，微微擰眉，呼吸極輕地說道：“明天不來了嗎？”
“嗯。”周舟的視線放在做小動作的手指上，氣氛驀然有些微妙，令人恍惚。
“今天推了那個大客戶的單子，明天要做兩個，所以有點忙。”
男人聲音如泉水潺潺，語速很慢，尾音無端地繾綣。
他不會知道“大客戶”近在眼前。
江凜禾頭一次得知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請問她能不能直接扔個一百萬現金給周舟，讓他再也沒有借口離開自己。
一百萬不夠就一千萬。
江凜禾用舌頭頂了頂後槽牙，除了點頭沒彆的辦法，“好吧，再見，慢走不送。”
頗有破罐子破摔的氣勢。
周舟察覺能力強，一眼發現對方心情不好，帶有懇求意味地說：“我後天再來好不好？明天多做點工作。”
他忘記後天周一，江凜禾沒忘記，卻也點頭，“等你。”
生病的江凜禾比平時削減了銳利冷感，眉目不施粉黛，多了以往沒有的清純氣息，兩人這麼一比較，看上去竟要比周舟小幾歲。
他覺得她不化妝也彆有一番韻味。
周舟拒絕江凜禾把車借給他開的想法，打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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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裡還剩了些中午的蔬菜粥，始終溫在鍋裡，江凜禾一人食足夠。
她還需服用幾天感冒藥，所以這個點該吃晚飯了。
少了周舟這味增香劑，她胃口全無，一碗沒裝滿的米粥被江凜禾吃了半小時都沒吃完，如果這不是周舟親手所做，她覺得有可能會做出扔掉的浪費行為。
江凜禾坐在餐桌前，鼻腔堵塞難以呼吸，正巧注意到窗邊一隻透明小水缸，水麵上鋪著幾隻“蝴蝶”，淡黃色，點綴著綠，是周舟無聊時用掉落地上的樹葉編織而成，此刻“蝴蝶”遊蕩水中，栩栩如生。
這一小窪景象不知怎的，成功取悅江凜禾，她哼笑了聲，舉起碗把粥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