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間(一)(1 / 1)

棲山月 朝露十八 5049 字 15天前

耀陽武神因為平白得了雲頌除惡鬼的功勞,廟裡人來人往,十分熱鬨。

雲頌帶著江衍隱身守在武神廟外。

江衍問道:“姐姐,我們來這裡是要拜神嗎?”

雲頌盯著那尊漸漸泛起金光的石像,道:“不,是抓神。”

金光浮滿整尊石像,雲頌現身,時間空間瞬間凝滯,熱鬨人聲於一瞬間安靜下來。

石像上透明的金光人影麵色不善地問道:“你是何人?”

“滾出來。”雲頌抬掌將人影吸出從石像,提溜著他閃到一片無人的荒地扔下。

被五花大綁的耀陽怒道:“你是何方修煉者,竟敢擄掠神官!我定要讓你永無飛升之機!”

雲頌虛空扇了他一巴掌:“安靜點!世上沒有平白得來的好處,你既收了我送你的香火,此刻便乖乖在這待著。”

她打開空間:“我答應了一人要讓她見你,現下便是時機。”

解憂被雲頌放了出來。

江衍一見到解憂的瘋魔樣嚇得往後雲頌身後躲,雲頌抬袖擋住他:“沒事。”

解憂一看到耀陽,神色複雜,有愛戀有憎恨,有心痛有不解,眼淚奪眶而出。

“耀陽,為什麼?”為什麼要奪我的神格?為什麼不來見我給我一個解釋?為什麼要負我?

“解憂……”耀陽看見解憂,害怕地往後躲避:“你彆過來,你彆過來!”

“你怕我?你竟怕我?”解憂仰天大笑,“你曾說會永遠愛我,永不負我,海誓山盟言猶在耳,可你娶我卻是為了奪我的神格飛升,你一直都在騙我!”

解憂還被綁著,她飛身撲向耀陽:“耀陽,你負了我。”

耀陽掙紮不開束縛,和解憂猝然麵對麵,嚇得不輕,求饒道:“對不起,解憂,我錯了,是我錯了,我如今已是神官,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補償你。”

“什麼都可以?”

“什麼都可以!你儘管提!”

解憂靠在耀陽的胸膛:“我要你陪我。”

耀陽遲疑了一瞬,立馬應道:“好,我都答應你!”

解憂忽地笑了出來:“耀陽,你又騙我了。”

“神官和鬼道是不能在一起的。”

耀陽為了活命,什麼話都說:“我願意為了你墮鬼道。”

解憂看著耀陽,滿臉柔情,眼淚滑落臉龐:“耀陽,以往你向我討要什麼時,總是會說得這般堅定,我總是會被你騙住。”

雲頌解開解憂的束縛。

解憂回頭衝雲頌微微點頭致意,她冰涼的手撫摸上耀陽溫熱的臉龐:“耀陽,我做了許多錯事,這裡麵有你的一份。”

她雙手抱住耀陽的脖子:“我該去贖罪了,可我一個人走,我害怕啊,你陪我,好不好?”

耀陽驚恐道:“解憂,解憂,你聽我說,你不必走,我帶你回天域,帝君一定會幫你的,我會幫你求情。”

嗬,回天域……帝君怎麼會容她呢?

解憂徹底心死,緊緊抱住耀陽,眼淚不停地流:“好,我們一起回天域。”

耀陽,當初助你降生犯下今日惡果,這因果,你便和我一起擔吧。

她一口咬在耀陽的脖頸上,耀陽身上的金光頓時潰散外泄。

雲頌擋住江衍的眼睛:“彆看。”

耀陽悶哼一聲,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解憂:“你……你……”

解憂在耀陽耳邊低語:“耀陽彆怕,我會陪你一起走。”

她手化利刃,刺穿兩人的身軀。

兩人漸漸消散,黑色和金色的光點糾纏交織在一起,最終消失於天地間。

與此同時,天域響起喪鐘。

眾神皆驚。

“耀陽武神沒了?是何人所為?”

“快,快催動靈犀鏡看看。”

“是一鬼女。”

“等等,這鬼女怎麼看著有些眼熟?她、她是解憂武神!”

“解憂武神,那豈不是耀陽武神……”曾經在人間的妻子。

眾神明白過來,是解憂武神來找耀陽武神複仇了。

“哎,諸位請看,現場還有一人。”

“可為何會看不清?”

“是啊,靈犀鏡洞察人間萬象,這人的身影為何會是模糊不清的?”

“不,靈犀鏡雖能洞察人間萬象,卻無法探查像帝君這般修為高深之人的蹤跡。”

“啊?那豈不是說此人修為等同帝君?現場又有鬼女在場,難不成此人是鬼域的……”

他見眾神的臉色都變得難看,默默將“鬼尊”二字吞回了肚子裡。

眾神心憂:鬼尊此番這般大膽行事,是打算同天域宣戰麼?

雲頌不知天上眾神的心思,她見此間事已了,也沒了繼續待在澧州的興致,對江衍道:“走吧。”

江衍問道:“姐姐我們去哪?”

“去找一座山。”

“什麼樣的山?”

“一座……”她聽下來望向天際,“很漂亮的山。”

雲頌不再向西走,她換了個方向,朝著澧州城的西南方向前行。

日升月落,時光過去兩月,雲頌終於尋到一座滿意的山頭。

此山鐘靈毓秀,仙霧縹緲,高聳入雲,站在山頂上似乎隻要踮一踮腳,就能摸到天際綿軟的白雲。

山間鬆竹綿延百裡,風隻需輕輕拂過,就會湧起滾滾翠色,風再大些,鬆竹聲便會順勢而起,濤聲百餘裡。

山腰背處有一簾瀑布,白練聲勢浩大傾瀉而下,界破青山,落地往前蜿蜒數裡,聚成一汪幽深的湖泊,鬆竹環繞,靜謐而寧靜。

江衍初次看到這等遼闊縹緲的山間風光,眸中光影流轉,亮晶晶的,不足山果大的小手牽著雲頌的食指,興奮地說道:“姐姐,這裡好漂亮。”

雲頌溫柔一笑:“嗯,以後我們便住在這裡了。”

江衍眉眼彎彎:“好。”

雲頌召出佩劍伐了一通竹,在山頂建了個兩層竹屋,嵌入山體,穹頂成了天然的擋雨棚。

她對自己的成果頗為滿意,問道:“江衍,你想住哪裡?”

江衍看了看竹屋,問:“姐姐,我可以住在一樓嗎?”住在一樓,雲頌每回上樓,他都能和她打聲招呼,說上一句祝她好夢。

雲頌點頭:“當然可以。”

她將小空間內的事物拿出來拾掇了一番,這兩層小屋竟有了些溫馨的味道。

雲頌在竹屋前用一圈籬笆圍了個小院,削了塊竹匾刻上“竹舍”二字掛了上去,兩人住的地方便算正式完工。

她雖要隱居山林,卻沒打算徹底與世隔絕,山上待久了也會悶,偶爾下個山逛逛也並無不可。

故而鋪下三千石階作為下山的路,為防止有人上山打擾,她在山腰處設了個結界,將那處湖泊也籠了進來。

雖要防人上山,卻沒打算防下山的人回來,她將通過結界的印記化作一條鎏金束發紅繩送給了江衍,親手為他係上:“莫要丟了,這是回家的鑰匙。”

江衍被“回家”一詞惹紅眼眶,他背對著雲頌重重地應了一聲:“嗯。”

清風過境,綠濤如怒,浩蕩風光入眼,他問道:“姐姐,這座山有名字嗎?”

雲頌一愣:“應是沒有。”

江衍轉過頭看向雲頌,道:“那姐姐給它取個名字好不好?”

雲頌看著這座山,想起了另一座山,微微一笑道:“且沒想好,待想好了再說罷。”

江衍點頭。

雲頌係好發繩,道:“走了兩月你也累了,先回房休息吧。”

“姐姐你呢?”

“我晚些時候。”

江衍確實有些累,乖乖地聽話回房睡覺。

凡人與神族不同,神族辟穀身體無恙,凡人辟穀會餓死。

雲頌飛至湖泊旁,湖泊內孕育著不少肥美魚群,她隨意勾了勾手指,一條鮮活的魚便落在她的麵前,她看著瘋狂擺尾的魚卻犯起了難。

她不善做飯。

在婺霞神山,她若想吃什麼,隻需一句話,便會有人為她備好送來,根本不需要她自己動手。

雲頌回憶了一會雲厲做飯時的模樣,心道:做飯一事,大同小異,左不過是起鍋、燒水、放食材。

於是一條未經任何處理的魚便被雲頌活生生地扔進了滾燙的沸水裡,魚兒受燙掙紮,差點跳出鍋,被她用靈力牢牢地悶在鍋裡。

江衍醒來看見這鍋原汁原味的鮮白魚湯,本能地感到有些害怕,但一想到這是雲頌特地為他做的,暗暗罵了自己一句不識好歹,瞬間將害怕拋諸腦後。

魚肉沒有經過任何處理入鍋,腥味濃烈無比,許是煮的時間有些長,魚肉爛開,湯水變得有些粘稠。

江衍一口下肚,兩眼一黑,他轉過頭偷偷掐了一把人中,視死如歸地將一整碗一飲而儘,還舉起碗笑著說道:“姐姐,真好喝,我想再來一碗。”

雲頌驚訝,她第一次做飯有這麼成功?

她舀起一勺湯嘗了一口。

“……”

雲頌雲淡風輕地將這鍋魚湯送給了懸崖邊的石頭喝,道:“走,我帶你去山間摘山果。”

許是出於第一次嘗試太過失敗的挫敗感,雲頌特意下山旁觀人家是如何做飯的,於是江衍有幸嘗到了土豆絲炒薑絲、青辣椒炒紅辣椒、藕丁炒蒜丁……

江衍吃完一盤土豆絲炒薑絲,忍著火燒喉嚨的辣意問道:“姐姐,你是如何想到將土豆絲和薑絲一起下鍋炒的?”

“山下人家都愛切絲,此兩樣切成絲後長得都一樣,為何不能一起下鍋?”

“……”

“能的,自然是能的,姐姐做的最好吃了!”

可做飯這事,雲頌嘗試了一段時間便倦了,無非就是一起放下鍋翻炒,很是簡單,毫無新意,小孩自己也能做到。

她給小孩買了一本食譜,扔了一堆銀兩給他下山買食材,便不再管他吃什麼。

江衍擔起了自己的一日三餐,娘親曾經教過他,他做的飯菜要比雲頌好吃上許多。

雲頌偶爾嘗過幾次,誇他做得味道不錯,他很高興,高興之餘又有些想念起雲頌為他做的飯。

時節入冬,寒冷異常。

雲頌怕人凍著給了江衍一顆鳳火珠,這顆珠子可抵嚴寒,沐浴時也可將周身湖水化作熱水。

歲入深冬,山間落滿了白。

江衍跟著雲頌初次下山時,買了一樣事物,是一株枯掉的桃花枝,店主將桃花做成乾花貼在枯枝上,頗有些雅致意味。

山間一片純白,江衍將花枝送給雲頌:“姐姐,冬日裡山間不見花色,這花送你。”

雲頌微笑接過:“雪化後萬物迎春,這株枯枝也該逢春。”

江衍驚喜道:“姐姐,你的意思是這株桃花能活過來嗎?”

“嗯。”

她撚著花枝,笑問道:“若是活了過來,你想將它種在哪?”

江衍認真思考起來,環顧一周,視線最終停在山崖邊的那處風口,要是桃花真能活過來,等春日盛開之際,風一吹,那花瓣便會落在她的窗前。

他指著那處風口說:“那兒,可以嗎?”

雲頌跟著望過去,山頂的視野本就敞亮,那處迎風,待桃花盛開之時,可聞見漫天桃花香。

“自然可以。”

雪化後,雲頌帶著江衍走到風口處。

她手托枯枝釋放靈力,肉眼可見的煙白色靈力順著枝椏流淌,整株枯枝瞬間變得飽滿,而那些乾掉的桃花花瓣也煥發生機,透出嬌豔的粉。

她將活了的桃花枝遞給江衍:“既是因你而活過來的生靈,便由你來親自種下吧。”

江衍的心顫了一瞬。

他接過花枝,在地麵上挖了個坑,將那株釋放著生命力的桃花枝仔細地種在了他想要它生長的地方。

待山間雪徹底化去,萬物生機蓄勢待發。

江衍去山間給雲頌尋新鮮玩意,未留意到出了結界,上山的獵戶看見他大喊道:“孩子,山中危險,你爹娘呢?怎麼放任你一人在此?”

江衍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喊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轉身往山上跑,綁著鳳火珠的繩子被水浸泡得有些搖搖欲墜,樹枝一劃便斷了。

仗著有鳳火珠傍身,他穿得很是單薄。

山間寒意未徹底散去,鳳火珠一離身,刺骨的寒意瞬間侵遍全身。

江衍意識到鳳火珠丟了,趕忙返回去找。

可珠子小小一顆,落在草葉間難以被發現。

江衍抖著被凍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