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武神飛升於澧州,那時澧州不算安定,她的香火很是旺盛。
在她的勤勉下,澧州漸漸安定。
不久後解憂武神廟來了個特彆的信徒祈願,是位即將做母親的女子,她身染重疾,不久後將辭於人世,大夫說,孩子可能也保不住。
她到廟裡祈求,希望神明能救下她的孩子。
解憂心軟了。
神官不得乾預凡人的生老病死,解憂不惜花費積攢下來的數十年功德延長了女子的壽命,讓她得以平安生下孩子。
女子生下孩子後撒手人寰,解憂放心不下,時常暗中保護照顧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大抵是受到萬千功德的熏染,天生根骨奇佳,未經修煉便能在五六歲時發現隱身的解憂。
解憂愛惜他這一身天賦,時常入他夢進行點撥,他也不曾辜負解憂,修煉十分出色。
孩子漸漸長大,長成一位翩翩少年。
或許是太過順遂,少年人離飛升總是差了那麼一絲,哪怕能感應到天道神柱,卻始終無法得到天道神柱的認可飛升成神。
他不知緣由心中著急,於夢中詢問解憂。
解憂亦不知緣由替他著急,跑去詢問帝君,得到如此回答:“天域神官,哪一位不是靠修煉參悟飛升的?你用功德助他降生,又入他夢教他修煉,他或許諸般出色,但這不是他自己走出來的路。”
“解憂,他走的路,是你替他安排的。”
解憂恍然若失:“我原想幫他,不曾想卻是害了他,他豈不是此生都沒有飛升之機緣?”
解憂視角裡的帝君始終背著身,他說道:“他的壽命已然比尋常凡人要長,該知足了。”
解憂將此話委婉地告知了少年,少年眸中閃過奇異之色,他道:“能活久些也很是不錯。”
解憂出於愧疚,時常入他夢教他更多法術。
少年漸漸長成,情竇初開,他對解憂生了情。
他將心意言明,解憂嚇了一跳,不再入他夢。
少年不甘心,日日跪在武神廟中表明心意,解憂被他感動,現出真身與他相見。
而後,兩人一發不可收拾地相戀了。
帝君警告解憂,神官不可與凡人相戀,否則將萬劫不複。
解憂聽不進去,執意要和少年長相廝守。
他們成婚了。
大婚之日,少年灌醉解憂,在耳鬢廝磨間用法術強奪了解憂的神格吸取入己身。
少年即刻得到神柱的召喚,飛升成了神。
解憂失去神格痛苦不堪,她心生怨恨,殺了前來伺候的小丫鬟。
神官殺人,靈魂沾染罪孽,徹底墮入鬼道。
這名少年便是耀陽。
他的名字還是解憂初入他夢時為他取的,她願他如同天上的太陽一般永遠耀眼燦爛。
解憂看著滿堂紅色,憎惡不已。
和他們當日一同大婚的還有一對新人,解憂順著鑼鼓聲找到那對新人,她見新娘笑顏如花,心中恨意橫生。
解憂被耀陽強取神格,根基大損,隻有每逢七月十五這樣的至陰之日,法力才會恢複至鼎盛,她在這日作亂澧州,要澧州每年在七月十五給她貢獻一位新娘,否則她就殺光澧州所有人。
她看不得新人成雙成對,看不得新娘笑得幸福,她要每位新娘都哭哭啼啼地上山。
新娘上山後,她會化作一位慈愛的老婆婆安慰新娘們,誘哄她們訴說與夫君相愛的過程,再將自己和耀陽代入進去。
故事終了,她殘忍地將新娘殺害,吸食她們的精血和精氣,助自己恢複。
雲頌收回手指,道:“原來你和耀陽是夫妻。”
解憂像條瘋狗一樣朝雲頌撲咬,奈何光鏈綁得緊實,無論她怎麼掙紮都無濟於事。
“耀陽呢?讓他來見我!你、你又是如何識得耀陽的,難不成、難不成他移情彆戀了?”
“不!不可能!他說過,此生隻會愛我一個,隻愛我一個!”
雲頌看解憂瘋魔到無藥可救,搖了搖頭。
“我言而有信,會讓你見到他的。”
她帶著解憂輕巧落在地麵:“你原為神官,卻因愛成癡,無端殺害二十一條無辜生命,這些苦主的怨念纏在你的靈魂上日日噬咬,你可痛苦?”
解憂大喊大叫道:“這些痛苦算什麼!隻要能見到耀陽,什麼都值得的!耀陽呢?我的耀陽呢!”
“你供著他的神像,又斬去他的頭顱,是不想讓他看到你現在的模樣吧。”
雲頌手中凝出光芒,打向無頭石像廟:“這些新娘被你困在這不見天日,這廟,該毀了。”
解憂親眼看著廟宇在刺眼光芒中化為灰燼,痛苦大喊道:“不——!”
“耀陽!耀陽!”
遮天蔽日的黑霧散開,月光灑下,那些禁錮在此處的靈魂在月光中顯露身形,她們身著紅色嫁衣,美好如盛開的花,衝著雲頌欠身感謝。
“多謝姑娘。”
雲頌微微點頭送彆:“諸位走好。”
解憂看著化為齏粉的石像,悵然若失,喃喃地喊著:“耀陽,耀陽……”
雲頌將解憂收進小空間內。
她徒步走下山,沿途用靈力將路兩旁的白紙錢紅綢帶全部燒了。
天光熹微,雲頌走至山腳。
昨夜送親隊伍匆忙扔下的樂器已經不見,她坐的那頂轎子前供著香和水果。
雲頌不禁失笑,這群師傅,回來撿吃飯的家夥事還不忘順道供供她。
江衍一夜無眠,他坐在桌前一直守著蠟燭等著雲頌歸來。
姐姐說過,若是順遂,天亮之前便會回來,若是有事耽擱,天亮時也該回了。
他看向窗外露出魚肚白的天際,心道:姐姐,天要亮了。
江衍正憂心著,一隻紙蝴蝶飛了進來,落在他的手心,一行小字顯現出來。
有點餓了,吃個早飯再回。
江衍大喜,姐姐無事。
雲頌倒也不是餓,隻是經過攤篷時被香味勾了一下,想用熱乎乎的東西填一填肚子。
畢竟山裡更深露重,就算是拿個熱乎的東西暖暖手也挺好。
林嫣一大早就來敲響客房的門,江衍將經過一五一十地都告知了方靈,方靈頂著“雲一”的模樣驚訝道:“小姐,不是說府中有喜,你怎來了?”
林嫣用早就想好的說辭答道:“長姐昨夜便出嫁了,公子應是聽見了樂聲,這是我們這的習俗。”
方靈忍住痛恨,微笑道:“原是如此。”
林嫣主動拉起“雲一”的手:“昨日不曾好生招待公子,我今日特命人備好早飯,邀請公子共用。”
擔心“雲一”拒絕,林嫣說道:“雲二小弟也一道來吧。”
江衍道:“謝謝小姐。”
方靈麵對林嫣還是有些發怵的,偏偏林嫣仿若換了個人似的,對她熱情得很,她知道是因為她現在頂著的這張臉的緣故,但她麵對這樣的熱情,不知該如何招架,幾乎全程都是林嫣說什麼她都答好,反而惹得林嫣更加心花怒放。
方靈對江衍投去眼神求助,江衍微微搖頭,表示自己也沒有辦法。
他現在一心都在期待著見到雲頌。
雲頌喝了一口熱湯,雙手捂著碗邊捂手發呆,她放空了有一會兒才結賬離開,回到城主府客房,人都不在。
她感應玉佩,得到位置後隱去身形,照著地圖路線走到城主府的花園,一到花園就看見這樣的畫麵:
江衍坐在石桌旁撐著腦袋望著瀑布不知所思。
“雲一”模樣的方靈在林嫣的不懈要求下摘了朵花彆在林嫣頭上,惹得林嫣捶胸嬌羞一笑,林嫣順勢撲進“雲一”的懷裡,嚇得方靈一動都不敢動。
雲頌:“……”
她還真不知道在這種情境下要怎麼把方靈帶走,於是將這項艱巨的任務交給了江衍,她催動玉佩,玉佩閃著紅光漸漸發熱。
江衍察覺到,從胸口拿出玉佩:“姐姐,是你嗎?”
“嗯,是我。江衍,帶方靈離開回客房。”
江衍信心滿滿道:“這個交給我。”
他捂住肚子大喊:“哎喲。”
“雲一”立即掙脫林嫣的懷抱跑過來:“弟弟,你怎麼了?”
江衍努力衝“他”使眼色:“哥哥,我肚子疼,送我回去躺躺吧。”
“雲一”接受到信號,背過身道:“好,哥哥背你回去。”
“他”背著江衍對林嫣道:“小姐抱歉,幼弟突然身體不適,我先帶他回去休息。”
江衍一直喊“哎喲”,林嫣不好挽留:“好,公子先回,晚些時候我帶大夫過來給小弟瞧一瞧。”
“多謝小姐。”
方靈背著江衍回到客房,雲頌早已等候在內。
“姐姐!”江衍從方靈的背上滑溜下來跑到雲頌麵前,“姐姐可都平安?”
雲頌笑笑:“嗯。”
方靈衝雲頌欠身:“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雲頌將她變回原樣:“走吧,這鬼婚還得你來向澧州眾人傳達終結。”
江衍早告訴過她要怎麼做,方靈答道:“是。”
“姑娘,我們便這般走嗎?”
雲頌疑惑:“你還有事?”
方靈為難道:“那林小姐瞧著心悅於雲一公子,這般不辭而彆終是不太好,我可否留一封信?”
雲頌沒什麼意見:“請便。”
方靈寫完後,三人瞬間離開城主府到了城外山腳下。
方靈從山腳往上看,整座山已經沒有了陰森詭異之感,她相信雲頌是真的解決了惡鬼作亂。
她把昨夜的婚服在泥地裡滾過一圈換上,扯亂自己的頭發:“姑娘,我準備好了。”
雲頌拿了一個小瓶給她:“聽聞你娘親身體不好,這藥可治好她的病。”
江衍也將雲頌給他的銀兩都給了方靈:“方靈姐姐,這些你都拿著。”
方靈熱淚盈眶,要給雲頌跪下:“姑娘大恩,方靈無以為報。”
雲頌攔住:“你將鬼婚終結之事傳揚出去,便是幫了我。去吧,此後不再相見,保重。”
方靈緊咬嘴唇,拿著藥和銀兩衝兩人深深鞠了一躬:“二位,保重。”
她醞釀了一小會兒,大哭起來朝著城中跑去。
很快,整座澧州城都知道了耀陽武神解決掉澧州鬼婚之事,眾人振臂歡呼,歡呼過後眾人冷靜下來,為何嫁出去的是城主女兒,回來的卻是另一人?
城主命人替嫁這事激起民怨,他本想大力壓下,民怨卻越來越盛,百姓聚集在城主府前勢要燒了城主府,城主不得已辭去城主之位,帶著女兒離開澧州。
澧州大家族李氏乘機奪了城主之位,成為澧州新的城主。
林嫣離開澧州的那天,據說是哭哭啼啼的,好似是心上人棄她而去一般。
她捏著一封信,信上寫著:
小姐,雲一已有婚配,小姐莫再錯愛。
雲頌對這些變故並不在意,隻要鬼婚之事已結,對她來說便算圓滿。
江衍以為雲頌同方靈道彆後會離開澧州城,沒想到又回來了,問道:“姐姐,還有什麼事要做嗎?”
雲頌輕聲地應道:“嗯,還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