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雲把銀錢往他手裡一塞:“多謝你的好意,我在這裡習慣了,過不了那樣的日子。”
她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銀子已經物歸原主,我還有事情要出門,若是喜歡我的小院子可以留下來參觀,彆忘記一會離開的時候帶下門。”
趙文良臉色陰晴不定,果然跟這個地方犯衝,近來遇到的女子沒一個省心省力的。
長安的方若煙還沒收到府裡,沒想到這鄉野之中的女子,也是如此的難纏。
他一邊思索著要不要把人直接帶回去,一邊墜在崔小雲身後跟著出了門。
崔小雲怕他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慌慌忙忙沿著小路走去,若是在跟來,隻能去船上過一晚,好歹那邊還有人在。
李書顏走在小路上,不時低頭去撩一下裙擺,穿了幾年男裝,這幾天下來還有些不習慣。
那日方若煙借宿的人家,離的近的一共不超過十戶。
一大半被薛家帶到了長安,剩下的幾個老人家,耳背的連說話聲也聽不見。
隻有一個叫崔小雲的,當時外出訪親才沒有被帶走,今日他們就是來找她。
她跟賀孤玄一路打聽,到了她的院子外麵,院門緊閉,裡麵空無一人。
見他們探頭探腦,附近村民問道:“你們是找雲娘嗎?”
李書顏點了點頭,謊稱是她遠親。
村民告訴他們:“崔小雲早些日子就已經回轉,她沒有彆的去處,既然院子裡不在就應該是在漁船上。你們可以去河道那裡找找看。”
見趙文良果然跟來,崔小雲跑的飛快。
小路狹窄,離的近了才發現前麵有一個男子,她心下一慌,側過身子急急越過前麵男子。
好不容易站穩,沒想到男子前麵還有一個,匆忙間直接撞了上去。
李書顏被人從身後猛的一撞,眼看要向田裡倒去。崔小雲回頭手忙腳亂的把人扶正,她一個踉蹌“撲通”一下整個人撲進了田裡。
賀孤玄上前扶著一臉懵的李書顏問道:“有沒有傷到?”
“我沒事,她...”話還沒說完,崔小雲一骨碌爬起來,頭也不回的向前跑去。
“那個女子的臉...”剛才轉頭時,李書顏匆匆瞥了眼,一個人的臉怎麼會被傷成這樣。
賀孤玄並不關心彆的女子什麼臉,他隻看到一直追趕在女子身後的趙文良,這個人到這裡來做什麼?
趙文良貓戲老鼠般跟在她身後,看崔小雲撞到人摔的滿身是泥還不忘逃跑,覺得有些意思。
小路容不下兩人並肩,他側過身子,越過路上的一男一女。
本來已經往前走了幾步,驚鴻一瞥間,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驀的回頭去看那女子。
是個年輕姑娘,周身滲著生人勿近的氣洗,哪怕容貌嬌美,也不是他喜歡的類型,隻是這個倒是有些不一樣,可以破例收了,他笑著往回退了幾步。
這個姑娘有些意思,他上下打量著,衣料講究,編著簡單的辮子垂在胸口,應是哪戶人家的丫頭。
雖然身高不太一樣,身形也單薄了些,但是這個姑娘竟然出奇的像他認識的一個人!
要是把她帶回去收到身邊,到時候去方若煙的院子裡走上一遭,能碰見那人就更好了,也不知他們見到這個女子會有什麼精彩的表情。
敢在武安縣如此欺辱於他,到時候定要當麵討回來。
李書顏看到他之後,就知道剛才那個女子為什麼跑的像有惡鬼追食了,這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想著要不要幫幫這個可憐的女子,還沒來的及開口,趙文良湊到她的跟前,不懷好意的笑著。
依兩人的恩怨,要是被這個人知曉,說不定會嚷的人儘皆知。
看見他就生理不適,她嫌惡的背過身去。賀孤玄上前一步擋住李書顏,麵無表情道:“有何貴乾?”
被人打擾,趙文良抬眼看向男子,見他裝扮,護衛跟丫頭單獨外出,他很難不想歪。
“你們是哪個府上的?”他問道,有主人就好辦事。
“樂陽長公主。”賀孤玄靜靜的看著他。
趙文良雖然有賊心,但是賊膽還沒大到敢去長公主跟前要人,他思考著這話的真實性,無意間對上男子的目光,突然全身一寒,整個人如墜冰窖。
直覺告訴他這人不好惹:“原來是長公主的丫頭,失敬失敬。”
嘴上一本正經的說著,心裡盤算著晚上定要差人去打探清楚。
眼下還是先搞定這個叫崔小雲的,長的像李書昱的可以先放放,真論起來,崔小雲可比這個丫頭讓他感興趣多了。
見他走遠,李書顏鬆了口氣。
“這個人真是陰魂不散,正好我們也要去那邊找人,跟上去看看。”剛才她都不敢說話,怕露了陷。
“萬事有我,不用怕他。”
李書顏朝他微微一笑:“我知道,先追上他,這個人說不定會做出什麼樣的事。”
身後的人步步緊逼,崔小雲一口氣跑回小船上,還好,這個還是很熱鬨,大家還沒有回去。
王大嬸今日剩了不少魚,準備殺幾條自己加餐,見崔小雲去而複返,疑惑道:“雲娘,怎麼又回來了,是落下什麼東西了嗎?”
一聽見這話,崔小雲猶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哆嗦著道:“大娘,這個人一直跟著我,我不認識他?”
王大嬸聞言,握著菜刀氣勢洶洶的起身:“哪來的無賴,光天化日之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王老頭聞聲也出來幫腔:“人在哪,我們都在,你彆怕。”
不是她對街坊鄰居沒有信心,而是崔小雲經曆的離奇事太多,已經很難相信什麼絕對的事情。
“就那。”崔小雲指給他們看。隨著趙文良逼近,她更加緊張。
“咦,那不是今早買魚的客人嗎?”王大嬸認出了趙文良,看他閒適的富貴樣子,也不像是作奸犯科的人。
一日來回好幾趟,趙文良的好耐心快要用儘。
他實在不想搭理多管閒事的夫妻,隻是附近漁船裡探出來看熱鬨的腦袋越來越多,他不得已解釋道:“大娘誤會,我並不是壞人,昨日買魚路過,見這位娘子心生愛慕,打聽過後得知她並無家室,今日來向她說明來意,我願意迎她入門做小。”
王大娘跟王老頭恍然大悟,可是人家明顯不願意,這種事情哪有強求的。
“走走走,沒看見她不樂意嗎?”王大嬸打發道。
崔小雲見大家都在注意這邊的動靜,站出來道:“早前我曾許下重誓,一輩子不嫁人侍奉菩薩,自是不能食言而肥,這位客人的好意我心領了,今日當著大家的麵說清楚,客人請回吧。”
眾人早就見怪不怪,崔小雲剛來的時候,哪怕是花了臉,也是能引人側目的存在。
見是這種風流韻事,邊上男子起哄聲不斷:“是了,要是她想嫁人還輪的到你嗎?”
“就是,雲娘怕是孩子都能滿地跑了。”
引來哄笑聲一片。
趙文良沉下臉來,麵子有些掛不住,正好下屬找了一圈前來回報。
一行十餘人,手持利刃,一副凶神惡煞的摸樣,看來今日又是無功而返,他的臉色更黑了。
周圍人群見狀瞬間止了調笑,蒙頭進了船艙。
趙文良道:“我一個官宦子弟,聘一個漁家女作妾,難道還委屈了她不成。”
周圍鴉雀無聲,無人應答。
他冷笑著,踏上了漁船。
崔小雲開始渾身發抖,手拿著一把殺魚的菜刀擋在胸口:“我說了我不願意,難道當官的就能不顧彆人的意願強搶民女嗎?”
趙文良心裡十分不屑,這套大道理放在普通人身上是沒問題的,約束他就差了點意思。
什麼天子犯法於庶民同罪這種屁話聽聽就算了,難道還能當真嗎,他一個五品將軍都能有無數特權。
本來他還想緩緩,沒想到形式逼人強。
“話已至此,今日你若是乖乖順從,我還是依禮納你過門,若是禁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彆怪我了。”
他一步步逼進。這時隔壁傳來王老頭的聲音。
“雲娘,這些年你也夠苦的了,若是這位大人真心待你,何不跟他回去好好過日子,一個女子孤身在外麵終是不方便....”隨著“哎呦,哎呦”兩聲後,王老頭再無動靜。
趙文良看向崔小雲:“他說不不無道理,跟著我有享不儘的榮華富貴,何不再考慮考慮。”
崔小雲猛搖頭:“我說過終身不嫁,大人請回。”
她站在船稍,知道這個刀防不住他,剛才一退再退已經退無可退。
船漁船外河水渾濁,剛下過雨的原因,水流湍急。
趙文良知道她隻是虛張聲勢,伸手奪過她的刀扔在地上,笑著欺進。
崔小雲忍著惡心,餘光掃過有兩人疾步過來,高聲喊著什麼,可能是買魚的顧客吧,眼下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她頭也不回的跳進了河裡。
水麵濺起了巨大的水花,隨著聲響,周圍想起了七嘴八舌的大喊:“跳河了,跳河了,快救人...”
趙文良見出了人命,直呼晦氣:“是她自己要跳的。”
他立馬下了船,見到剛才路上碰到的那丫頭和男子,好在他們的注意力並不在他身上。
他收回目光,帶著手下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