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書顏一路向人打聽崔小雲漁船的位置。
從一個過路的百姓口中得知：崔小雲好認的很，她兩頰全是疤痕。
李書顏拔腿就跑。
遠處她站在船稍，身後趙文良步步緊逼，李書顏邊跑邊焦急的大喊：“不要，不要...”
等她到時，周圍隻剩下一片唏噓之聲。
就差一點點，她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渾濁的河水沒過她的小腿。
李書顏一愣，回頭去搜尋趙文良的身影，見他已經走遠，她沿著船身，向前走了幾步。
“先上來。”賀孤玄拉了她一把。
“等一下，”她掙開他的手，繼續向前走去，直到走到崔小雲跳河的船艄下方，河水才沒過她的腰部。
賀孤玄又伸手去拉她，李書顏紋絲不動，她苦著臉朝他說道：“我腳陷在淤泥裡了。”
賀孤玄彎下腰，哭笑不得：“我扶著你，先試試抬起一隻腳。”
李書顏照做，手緊緊的掐著他的，直到臉色漲紅兩隻腳才慢慢鬆動。
目光呆滯的看向他：“腳是出來了，鞋子卡在裡麵沒出來。”
“人能上來就行。”賀孤玄見她樣子，攬過她的肩膀，用力一提，李書顏站在船頭，低頭看向腳下，腰部以下全濕，正淅淅瀝瀝的往下淌水，膝蓋以下全是泥汙，兩隻鞋子不翼而飛。
這個地方跟她的鞋犯衝嗎？這要怎麼回去？
賀孤玄脫下外袍披到她身上：“先回去再說。”
李書顏點了點頭，兩人正準備回去。
這時，隔壁王大嬸一屁股坐在船沿上，抹著眼淚：“雲娘怎麼這麼想不開。”手邊摸到一隻鞋子，不管不顧的朝老伴扔去，“都是你這個死老頭，亂說什麼話。”
王老頭唯唯諾諾，他也沒想過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是好心勸人家去過好日子的，誰知道雲娘是這個脾氣。”
“剛才又不止我一個人說。”王老頭嘀嘀咕咕。
“你們又是誰？”王大嬸警惕道。
“我們是她的...遠親，”李書顏隨口編了個身份。
“要是你們早點來就好了，她一直孤身一人，沒想到還有親戚，隻是可惜，你們來晚一步，要不然她也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李書顏衣服全濕，不便久留，隨口道：“崔小雲水性如何？”
王大嬸一愣，含糊道：“一個女子哪有什麼水性，雲娘真是命太苦了。”說著就進了船艙。
漁船距岸邊有些距離，賀孤玄伸手扶了她一把，隨後也跨上了岸。
兩人一對視，李書顏道：“她這是把我們當成趙文良的同夥了，崔小雲應該沒事。”
作為一個靠捕魚維持生計的漁娘，熟識水性好像是最基本的技能。
賀孤玄走到她身側：“她自然沒事，這些人連表麵功夫都不願意做，沒一個人跳下去裝裝樣子。”
“女子在體力上不能跟男子相提並論，但剛才的大娘說她一個女子能撐起一條船，而且交的起租金。很有可能是前往彆人不敢去的激流區去捕魚，她應該水性極佳。”
賀孤玄看著滿身狼狽的人，止不住歎氣：“隻有你，一個一麵之緣的人也能往河裡衝。”說完他自己先愣住，想到兩人第一次見麵時...
視線移到她腳上，無奈蹲下身子:“沒見過你這麼不講究的閨閣小姐，上來，我背你回去。”
李書顏猶豫不決，他背對著等她，其實她沒有那麼矯情，在武安縣當縣令的時候，三天兩頭弄的臟兮兮。
過了片刻還沒動靜，賀孤玄轉過頭看她：“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我隻數到三。”
“不用數了，”聞言她不再多想直接撲了上去，雙手自然的摟住他的：“能把聖上當馬騎，看來我是大齊第一人。”
聽到她的話後，賀孤玄沉默了半晌，緩緩側過頭去看她，這個傻姑娘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目光驟然相對，李書顏突然察覺這話有歧義，立馬移開目光，恨不得當場咬舌自儘。
兩人突然安靜下來，偶有路過的人見了她這副樣子，已經走遠了還再三回頭去看。
麵對陌生人，李書顏臉皮其厚無比，還會大大方方的衝他們扯個笑臉。
隻要不是認識的人就行。
賀孤玄雙手托著，她的手虛虛的攏著他的脖頸。呼出的氣息灼的頸間一片火熱。
他不自在的偏了偏頭，李書顏瞧著他的小動作，惡向膽邊生，抓起垂在兩側的辮子，用發梢輕輕的拂過他的後頸。
賀孤玄手一抖，差點把她扔到田裡。
“彆鬨。”
李書顏趴在他肩上悶悶的笑著，她像是發現了一個了不得的秘密：“原來你怕癢。”
“閒人免進。”門口的護衛看向為首的兩人冷冷的道。
“怎麼不能進？”宋彥鼻孔朝天，這個破地方還閒人免進，要不是跟身旁這人約定了好幾個不平等的條約，請他來他都不來。
“上頭有令，除非出示公文，不然閒人一律免進。”
“公文？要什麼公文？”李書行沒混過官場，隻能去瞧宋彥。
“笑話，就這？還公文？”宋彥氣不打一處來。
“今時不同往日，長公主在此，沒有公文，一律不許進出。”護衛冷著臉，絲毫不留情麵。
“你去回報長公主，就說宋彥求見。”
護衛斜眼看向他，不為所動。他們出身暗衛營，隻聽一人的命令，誰來也不好使。
"你什麼眼神，"一向好脾氣的李書行也開始上火，“既然不願意麻煩長公主，那就去找一下李大人，我是她的兄長。”
護衛依舊冷冷道：“沒有你說的這個人，請回吧。”
“怎麼可能，李書昱李大人，跟長公主一起來的怎麼會沒有？”李書行不自覺的提高了嗓音。
原來是這個李大人：“李大人已經回長安。”
“什麼，他什麼時候回去的？”
“昨日。”囉囉嗦嗦，他開始不耐煩，“既然人已經不在，你們速速離去。”
宋彥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在這麼個地方被人攔著不讓進門。
李書行跟宋彥一對視。
“你不會不知道他回去了吧？”
“你不會沒帶公文吧？”
“既然如此，先去鎮上客棧住一晚，明日再說。”宋彥有氣無力。
“隻能如此。”
兩人上了馬背，準備折返。
這時，不遠處的小路上，走來一個男子，男子的背上還背著一個女子，隻著羅襪的雙腳沾滿了泥汙，從男子身後露出來，一晃又一晃。
傷風敗俗，簡直傷風敗俗！李書行轉過頭去，不忍直視。
李書顏趴在他肩頭，突然瞧見驛站門口有兩個熟悉的身影，她借力直起身來。
賀孤玄雙手一緊：“怎麼了？”
“你看前麵的是不是我大哥跟宋彥。”她心中一慌，不自覺的咽了下口水。
“我沒見過你大哥，宋彥倒是在。”賀孤玄道，“他們怎麼來了？”
“我也不知道，”李書顏衣衫濕透，身上披著男子的外衣，腳下連鞋也沒有，甚至被一個男子背在背上，眼下這個光景，她要怎麼辦？“要不我們先找個地方避一下，等我收拾齊整再來找他們。”
賀孤玄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走去：“你這個樣子能跑到哪去？”
眼見說不動賀孤玄，宋彥跟李書行站在右側，李書顏把頭偏向右邊，緊緊的埋在肩窩處，心中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守在門口的兩人，看見賀孤玄這幅摸樣也是虎軀一震，隔著一段距離就行完禮退到一旁。
宋彥跟李書行本來已經準備走了，一見門口兩人的摸樣，頓時不滿道：“哎，那是什麼人？他們是不是可以進去？”
守衛一個頭兩個大，本來沉默寡言的他都變的能說會道起來：“這是我們大人，自然能進。”
“什麼大人，能做主嗎？”李書行湊上來問道，要是能做主也省的他再跑一趟，總要見到長公主才好回去交差吧。
“自然可以。”
總算來了個能做主的，兩人有些高興。
男子終於到了跟前，宋彥一陣奇怪，這背上的姑娘是生了什麼病嗎？怎麼姿勢這麼扭曲。他隻掃了一眼就不在關注。
李書行迫不及待的上前：“你能做主?”剛說完，突然被他身後的姑娘吸引，怎麼側臉有點眼熟，可惜看不清臉，他繞了一圈準備去另一側看看。
李書顏擰著眉，緩緩的側向另一邊。
這下傻子也看出不對勁了。
賀孤玄掃了李書行一眼。
李書行突然跳起來，驚呼出聲：“是你！你怎麼搞成這幅摸樣？”
完了，沒想到李書行還有這個眼力見，她都成了這個樣子還能認的出來。
李書顏眼見躲不過去，隻得抬起頭來：“事出有因，你聽我解釋。”
“好好好！”李書行瞬間漲紅了臉，手指不住的顫抖，“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說出什麼花來，還有這個人是誰？為什麼跟他如此...”
他說不出口，為什麼跟他貼的這麼近，沒眼看，簡直傷風敗俗！
宋彥一瞧這個架勢，看來李兄認識這個姑娘。
不過這個質問的語氣怎麼像是...樣子怎麼看怎麼怪，他歪著頭去打量背上的女子，狐疑的渡到另一側，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姑娘，讓一向淡定的李兄激動成這個樣子。
賀孤玄沒給他們機會，抬腿便走，她身上還穿著濕衣。
李書行瞬間就炸了，背著他妹妹還敢如此目中無人。他現在已經不想聽李書顏解釋了，指著他的鼻子就差破口大罵：“你是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耍流氓，快放她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