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遇到，正好可以問問當日的情況。

“二弟要出門嗎？”

他在馬車一側渡來渡去：“怎麼帶這麼少的人出門？”

李書顏視線落到他身後，前呼後擁大約有六七個。

嗯...跟你比起來確實有點少。

“不如這樣，二弟剛來人生地不熟，就由我陪你一起吧！”

如果她沒看錯，剛才他才從門口進來，難道要三過家門而不入？

既然大哥熱情相邀，她總不能冷冰冰的拒絕。

上前笑著說道：“求之不得，那就有勞大哥了。”

一起出門還能當個導遊。

李書行咧著嘴應了，從小到大，他就被年幼的李書昱壓的喘不過氣，他的優秀襯的他越發不堪。這麼多年，從來沒有當大哥的感覺，如今總算是體驗到了，竟然還不賴。

兩人一同上了馬車，剛坐定，他就忍不住打聽起來。

可惜李書顏沒在現場，她知道的大部分人都知道。

沒想到這趟突如其來的差事會要了他的命。

當時他請求好友幫忙照看堂弟時，薛錚一口答應，音容笑貌，猶言在耳。

他垂下雙眸，神色黯然，一路再無多話。

兩人到東市時，天剛擦黑。

這裡八荒爭湊，萬國鹹通。一派繁華盛景，數不清的各色燈籠高高掛起，似漫天星辰璀璨奪目。

大街上人聲鼎沸，行人如織，寶馬香車往來不絕，莫不是華服盛裝。

一陣香風襲來，李書顏用衣袖掩著，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哪怕是尋常的路邊小攤販，她也能興致勃勃的看上好久。過了大半個時辰，他們還在原地徘徊。

李書行總算有了點笑意，也不催促，由她駐足。

“大哥見笑了，一時新奇忘了時間。”她回過神說道。

“不妨事，本來就是陪你的。”他眉眼平和，不見絲毫不耐，頗有點寵溺的朝她一笑。

從巴蜀到長安，李書行本以為會見到一個憔悴的女子，沒想到這個妹妹跟他想的有點不一樣，隻是尋常的街邊小玩意也能讓她流連忘返，想起她這兩年的遭遇，無端的生出些許愧疚之感。

李書顏不以為意，邊走邊看：：“大哥知道合豐齋嗎？”

“自然知道，就在前麵不遠，沿著這條街逛過去就是了，就在最顯眼的位置。”他轉過頭來，“二弟剛來怎麼也知道這裡？”

李書顏微微側過身子，不好意思的說起進城那日的見聞。

李書行咧嘴哈哈大笑：“沒想到二弟跟愚兄竟然是同道中人，原來是循著味來的。”

他拍了拍李書顏的肩膀，想起不妥又馬上收了回去，訕笑道：“一時忘形。”

“這有什麼，大哥也太見外了，彆忘了我可是二弟啊。”她看著他笑的燦爛。

他也笑：“愚兄一定謹記你是二弟。”

李書顏還沒見過如此熱鬨的景象，一路走來隻覺轉瞬便至。

合豐齋朱顏碧瓦，翹角飛簷，氣派非凡。

一共分為四層，一麵臨街一麵臨河，位置絕佳，風景獨好。

正是飯點，門口食客往來，絡繹不絕。

李書行熟門熟路的帶著她邊往裡走，邊介紹道：“我們去哪坐，三樓是包間，隱秘性絕佳，二樓呢隻用簾子草木類的充作屏風隔開，掌櫃費了些巧思，意境幽深，一樓就如你所見，三教九流人多嘴雜，但是熱鬨非凡。”

他站在樓梯口，等待她做決定。

據說宋彥不時就會光顧這裡，上了二樓又怎麼能有機會碰上他，李書顏環顧四周：“就在這坐吧，我喜歡熱鬨。”

李書行挑眉，這個“二弟”的喜好還真是奇特，他還從來沒有跟人在大堂混坐過。

這會正是人多的時候，三五成群坐的滿滿當當。

該不會是心疼銀錢吧？他試探著開口：“不然我們還是去樓上入坐吧，我們李家還是有些家底的。”

李書顏哭笑不得，沒想到他會往這方麵想，她真的不是因為這個。

“大哥，不是因為這個，我今日就想在一樓。”她輕輕瞥過，一副無理取鬨的樣子。

李書行心下覺得怪異，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既然她有如此要求，也不是沒有辦法。

臨窗的位置坐著一男一女外加一個小孩，明顯的三口之家。

女的不時低頭夾菜喂給一旁的小孩，男子手上拿著兔兒爺正逗的小孩哈哈大笑，其樂融融。

然後她就看到李書行走了過去，簡單粗暴的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手心，低著頭跟他們說著什麼。

男子看看銀錢又看看對麵的女子，似在詢問，女子看著懷中的孩子，皺著眉頭搖了搖頭。

李書顏扶額，女子明顯不願。然後她就看到李書行又從懷裡摸了一錠銀子。

男子雙眼倏的發亮，快速起身離去，女子也有了些笑臉，孩童直接上手拿過銀錢在手中把玩。

再回來時，男子手中拿著幾片荷葉，原來是要打包帶走。

桌子很快被收拾乾淨。

臨走前，一家三口笑意盈盈，還跟李書顏打了招呼，小孩蹦蹦跳跳的告訴她，“蟹釀橙好吃，哥哥下次我們吃飯你們還來，爹爹說一會帶我買漂亮的花燈。”

李書顏笑笑：“大哥果然出手不凡。”

李書行也笑：“要是剛才跟我一起的是書昱，他一定在我第一次拿出銀子時，就拽著我頭也不回的上樓去了。”

哥哥喜歡獨處她知道，沒想到還是財迷，可是每次來看她給的銀錢都足足的。

正說著話，店小二雙手舉著托盤，一邊說著“客官借過”，一邊穩穩當當的落在桌上。

“客官，您的水晶膾送到，其餘熱菜已經在準備了，請稍等片刻。”

她看著晶瑩剔透，裡麵不知道夾雜著什麼肉的水晶膾。

“嘗嘗，這的特色菜之一，來合豐齋必點這個。”

李書顏夾了一筷子湊近鼻子，一股說不清的清香傳來，不放心的詢問：“這裡麵是什麼？”

“彆問，好東西莫問出處，不然就沒胃口了。”

聽他這麼說，她哪裡還敢吃，舉著筷子左右為難。萬一是什麼蟲子類的怎麼辦，她最怕這些東西。

李書行趁她不注意，李書行拿公筷夾起一個快速的塞到她的嘴裡。

“總得試試吧。”

水晶膾甫一入口，她忍著不去想配料，一口咬下去柔軟細膩：“口齒生香，清清涼涼，還不錯。”

李書行見她捧場，眉開眼笑道“就知道你會喜歡。”他招手示意店小二上前，“把這裡的菜通通上一遍。”

他要把這些年她沒吃過的好東西通通給她嘗嘗。或許明日可以換個酒樓再來一次。

“客官，您確定？”小二滿臉狐疑，上下打量了兩人一番，哪來的暴發戶，敢這麼點菜。

“咳咳咳”正在專心吃東西的李書顏聽到這話，捂著嘴差點嗆死。這酒樓的地理位置及環境，價格自是不必多說，李家到底有多少家底能這樣霍霍。

“確定，快去上菜。”

李書顏眼淚汪汪艱難的咽下食物：“不必這麼破費。”

想要直接偶遇宋彥有些難度，虧她還在費儘心思想著，怎麼才能引起孫拂曉的注意，眼前這家夥自帶聚光效果。

被李書行這麼一鬨，她也有了點思路。既然李家不差錢，那她可就放開手腳了。

“大哥，怎麼這麼久不見這裡的老板娘？我聽說她一個弱女子白手起家，賺下偌大家業。”

李書行不經意的抬眸看了她一眼：“為何好奇老板娘？”

有些話他不好對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說出口，隱晦的暗示：“這的老板娘隻有貴客來時才會偶爾出來迎接，一般不是在廚房就是在三樓的廂房裡，一般人見不到。”

說話的間隙，小二送來了新做的菜肴，正是剛才小孩推薦的蟹釀橙。

小二再三確定，他們真的要把全部的菜色都來一遍，這兩位不像是缺錢的主，怎麼會在這裡，莫不是有什麼怪癖，麵上卻笑容滿麵：“兩位客官可以樓上入座，我們這有雅間不用額外加錢。”你們點的菜這裡也放不下啊。

“除去我們老板親自調味的鴛鴦五珍膾，其餘的菜品已經吩咐下去準備了。”

老板娘親自調味嗎？李書顏心中一動，乾等也不是辦法，計上心來：“為什麼要除去這個，我們說不是全部菜色嗎？”

“客官肯定是第一次來，鴛鴦五珍膾費時費力需要提前醃製，況且材料珍稀難尋所以需要預定。”

李書顏道：“今日不行嗎，我可以等。”

小二撓頭，一臉為難，賠笑道：“要不客官先等等，等小人去問過老板娘再來給您答複。”

李書行舉著筷子半天不動，這個二弟剛才還勸他不要破費，轉眼又非要短時間難尋的奇珍，前後竟然轉變如此之快。

他思量再三開口道：“二弟是有什麼非見老板娘不可的理由嗎？”

李書顏驚訝於他的敏感，索性也不是什麼不能提及的秘密，她小聲的把跟傅長離的過往簡單說了一遍：“最後謝瑤還是進刑部大牢，我隻想到這個折中的辦法能接近宋彥了。”

李書行聽的眉頭緊鎖：“為了送藥繞這麼一個大圈子。”

不過重情重諾，這沒什麼不對，想起自己未必能做到這個份上，他看向對麵的眼神瞬間就變了。

李書顏點了點頭，其實她還有另外的私心。

那日進城時，見到跟賀懷容背影很像的人就是趙雲祈，而趙雲祈跟宋彥是好友，說不定也能通過宋彥見趙一麵，確定人是不是還活著。

一舉多得，這是目前她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小二很快回轉，喜笑顏開：“客官，我們老板娘說了，今日剛好還有食材，做事能做，隻是要等到很晚了。”

兩人對視一眼，幾乎異口同聲的說道：“沒事，我們願意等。”

小二心中歡喜，這次的賞錢肯定豐厚。

一步三回頭，引著他們往樓上廂房。

李書顏眼見目的達成，也沒有非在這不可的理由，給李書行使了個眼色一起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