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信息補充成功,宋瀅反而呆住了。
這位還真是個女人?難怪長公主都窮儘法子倒追了,周玄知依然不願給她當駙馬,要知道這個時代可沒有駙馬不能參政的規矩,娶了長公主,不僅光耀門楣,還能把自己的為官之路直接鋪成一條通天道。
所以,即使亓官蓉在外的聲名不算好聽,身邊也沒缺過野心勃勃的權貴子弟示好,隻是她都看不上罷了,沒有順眼的,亓官蓉便寧願獨身自處,反正如今除了太後偶爾催婚,也沒人管得著她。
結果好不容易春心萌動了一回,對方竟是某經典黃梅戲的主角——女駙馬。
宋瀅啞然,想來長公主在原著裡始終未曾婚嫁,也有受到這段感情的影響。
如果沒有殿內這出,她肯定不會輕言放棄,到時候周玄知就真要成“落跑駙馬”了,今日之行卻成功絕了後患,宋瀅暗忖,不愧是女扮男裝出遊的人,周玄知腦瓜子確實轉得快。
畢竟不管她最初結識長公主時是什麼想法,如今都已犯了欺君之罪,還鬨得滿城風雨,她口中的永不入京,名為領罰,實為保命啊!
真相一旦被爆出來,在場五人裡怕是能當場瘋三個,為了皇室顏麵,大概率還要死一個,宋瀅默默拉緊了嘴上的拉鏈,她果然還是更喜歡在網上吃瓜,人在現場很容易被牽連啊。
但周玄知接下來能不能順利渡過此次危機,還得看狩章帝配不配合。
宋瀅將目光投向上首,皇帝也在看周玄知,隻是他應當還沒看出她的身份,所以眼中情緒更多是對未來姐夫的審視。
像是注意到她略顯古怪的目光,狩章帝忽然扭頭看了過來,視線相撞後,宋瀅默不作聲地重新低頭,嘿,這地磚可真地磚啊。
亓官涯看著皇後的側臉,眉頭微擰,她剛才的眼神裡竟像含著幾分奇怪的憐憫意味,是錯覺嗎?他狐疑地收回目光,出言打破了殿內的沉寂。
“便如茂才所言,眼下大錯已鑄,多說無益,朕隻問你,你當真不願為皇姐清譽負責到底?”
周玄知避開亓官蓉的視線,垂首回道:“正所謂眾口鑠金,三人成虎,小生就此離京,才是真正對殿下清譽負責,何況殿下德容兼備,往後定然會有更好的良人相配,小生百無一用,不敢癡心妄想。”
“若隻為出身,周生員大可不必如此自貶,哀家這女兒生來要強,認死理,卻也彆具慧眼,她選的人,品行上哀家是信得過的。”太後搭著扶椅,身體微微前傾,目光一錯不錯地看著周玄知,語氣緩和而堅定,“長公主府不缺身份顯赫的高門公子做駙馬,缺的是與蓉兒誌趣相投的知心人。”
“這最後的答案,你不妨再好好想一想。”
話說到這兒,太後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縱使之前她同樣心存不滿,此刻也有意讓步了。
若周玄知當真是個因為身份有彆才不得不放棄心上人的男人,這會兒必然歡歡喜喜應下,奈何她不是,麵對步步緊逼的太後,拒絕明擺著成了不識抬舉,周玄知抿著唇,她驚覺自己之前還是想的太簡單的,太後和皇帝顯然更在乎長公主的想法,她需要一個更有力的理由才能拒絕這樁婚事。
周玄知沒有說話,但她過長的沉默已經給了所有人答案。
太後蹙眉,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周玄知還不鬆口,隻能是真對蓉兒沒有那方麵的意思,她有些頭疼,總不能真來一次強搶民男,那長公主府才真成笑話了。
無奈,太後示意兒子續上。
亓官涯輕敲著桌麵,神情冷靜如常,“感情也可以慢慢培養,茂才還有何顧慮?直說便是。”
這真是最壞的消息,周玄知頭垂得更低了些,真正的原因她肯定是不能說的,再三糾結後,周玄知重新伏地,耳尖染了些粉,“啟稟陛下,小生……小生不敢汙了兩位娘娘的耳朵,但小生、小生實有難言之隱,怕是給不了殿下幸福。”
此話一出,殿內剩下四人齊齊一震,宋瀅死命咬唇,才沒有笑出聲。
這理由,她打八點四分。
狩章帝更是一臉空白,他想過很多借口,卻唯獨不曾想過這一條,他下意識將岔坐的腿稍稍並了下,熟悉的觸感傳來,他重新定心,輕咳一聲緩緩開口,“你,是天生的還是……”
“小生,是天、天閹。”周玄知耳朵徹底紅透了,聲音更是細如蚊蚋,但周圍足夠安靜,因此其他人都聽見了。
宋瀅狠狠閉眼偏頭,似是不忍心再看這位生來殘疾的可憐男人。
隻有小七聽著意識空間裡的一連串爆笑,明白宿主到底是個什麼心情。
它捂著耳朵沉思,這算不算是一種地獄笑話。
周玄知為了保全身份,當真是拚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周玄知已經撐不住那張笑臉了,埋頭當著鴕鳥,她與長公主相識純屬意外,兩個月前的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
與長公主一見如故是真,引為知己也是真,周玄知苦著臉不敢抬頭,可她隻是羨慕殿下的肆意灑脫,欣賞她對理想的堅持,並真心為她可以不必困守宅院而高興,卻沒想到造成了天大的誤會。
亓官蓉之所以看不上接近自己的男人,是因為那些人總是妄圖將她當做向上的台階,還要把她踩在腳底下,一邊攀附她,一邊卻又用言語將她貶入塵埃,他們不會聽她的理想抱負,隻會勸她相夫教子,她是瘋了才會給自己找個滿嘴“以夫為天”的駙馬。
想教她做事,問過她手裡的紅纓槍了嗎?
接連打傷幾個口花心黑的追求者後,亓官蓉的名聲毫無意外地變得更差了。
這可是個會打男人的女人!
整日舞刀弄槍,根本沒有女人樣!
事實上,偶遇周玄知的那天,亓官蓉也剛揍過人,心情不好才想著去跑個馬,結果發現,這世間竟還有男人如此善解人意!
越是了解,她越是沉醉於對方認真傾聽自己說話時微笑的雙眸。
沒有嘲笑,沒有說教。
亓官蓉當時便決定:就是他了!
然而此刻,看著說完話後,已經從耳朵紅到脖頸的周玄知,亓官蓉心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