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傷風(1 / 1)

這些年,關雲龍將軍一直駐守在邊關,從未回過朝,與洛陽城的官員勢力幾乎八竿子都打不著,按理說在朝中並無樹敵。好端端遇刺,很難不讓人往奪儲的方向想。

邊關經過十餘年征戰,終於在近年取得大勝,羌國與我朝大周國主動提出和談,割地給我朝的同時,還會年年向我朝上貢。

這其中,太子謝景辰和關雲龍將軍功不可沒。

關將軍勞苦功高,更是謝景辰的師父和救命恩人,關將軍回朝後,自然能成為謝景辰的助力。

謝景辰雖貴為太子,是儲君的不二人選,但他卻不是最年長的皇子。他的年紀在一眾皇子中排行第三,在他成為太子前,眾人都稱他為三皇子。

自古以來立嫡不立長,謝景辰作為皇後唯一的兒子,早早就被立了儲君。但曆史上立長的案例也不少,早年的謝景辰天資平平,因而大皇子和二皇子及其母妃不服,也曾用儘手段,逼著聖上不得不將謝景辰送去了邊關曆練。

說是去曆練,其實前有敵國征戰,後有本國刺客,可謂九死一生。

沒想到謝景辰爭氣,當真在邊關掙了一身功名回來,而且由於常年在外,他見多識廣,其學識閱曆都遠遠超過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如今朝中上下沒有不服他的。

但大皇子和二皇子心中服不服,就不好說了。

畢竟這兩年來謝景辰不在朝中,他倆動作不斷,從未中斷過培養各自的勢力,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倆並不甘心屈居人下。

這次關將軍回京途中遇刺,太子也受了傷,想必就是他們中誰的手筆。

此時皇上麵色難看,麵帶慍怒地看了他的兩個皇子一眼,聽到從禦花園門口傳來的騷亂,便往前麵去了。

隻見胸前傷口血液浸染了謝景辰竹月色的外衣,看樣子謝景辰傷得不輕,而嶽岩鬆手臂齊整整地斷了,包紮過的斷臂還在不停滲血,皇上見謝景辰和嶽岩鬆傷成這樣,麵色頓時煞白,連忙喊太醫,“太醫呢?太醫在哪裡?!”

結果連個太醫影子都沒見著。

“啟稟陛下,已經派人去請了,”宮人亂成了一團,七手八腳的端熱水準備毛巾隨時備用,為首的宮人聽見問詢連忙回答。

賞花宴上眾多夫人貴女何時見過這種場麵,一時間皆嚇得花容失色、噤若寒蟬,不少都躲到了花叢後麵,隻有林瑾照卻直麵著走上前去。嶽岩鬆被兩個侍衛扶著,已然站不穩,普通的包紮幾乎解決不了什麼問題,止血迫在眉睫。

謝景辰見到林瑾照過來,眼底流露出希冀,聲音難得磁沉溫潤,“林大姑娘,你果然在這裡。”

昨日聽說母後邀請了林瑾照來赴賞花宴,剛才路上他還擔心林瑾照會不會不在,特地還兵分兩路派了人去棲霞寺也探了探。

“林大姑娘,你可願意幫忙看看?”謝景辰麵容雖因疼痛而略顯蒼白,語氣卻儘量溫和,他壓低聲音,似乎在給她考慮的餘地。

林瑾照對於謝景辰為何會知道她能治這樣的重傷有些好奇,或許是昨晚看她路邊救了那個傷者,從而對她生出信任。

可這是宮中,比不得外麵,那些器械尚未進行本土化,看起來製作工藝格外精良,若是出了紕漏,被人發現異樣,恐怕會帶來諸多麻煩。

可眼下情境,不僅是賺取生命值、正身揚名的機會,她也沒辦法放著傷者不管不顧,更何況這關將軍還是外祖父的徒弟,更不能見死不救。

思索不過片刻,她決定,賭一把。

“可以,”林瑾照終是道,“這裡人多口雜,還請殿下找個地方,褪去關將軍上身衣物,讓我看看傷口。”

謝景辰見她答應,眼眸晶亮溢著笑意,眼尾輕揚,語氣鬆快道,“好。林大姑娘還需要什麼?儘管同我說。”

“好,隻需無人打擾便可,其他的等我想到了再說,”林瑾照道,謝景辰聞言便飛快去準備了。

嶽岩鬆聽完,將林瑾照拽至一旁,“丫頭,這可不是小傷,你可真有把握?”

林瑾照輕笑,“外祖父放心,阿瑾不會胡來。”

皇帝見謝景辰受了傷還沒包紮,格外揪心,那傷口可是足有半尺長,見林瑾照和謝景辰兩人跟沒事人一樣你一言我一語,急成了一團。

殊不知這樣的外傷於謝景辰而言,不過稀鬆平常,而他今日受的那一拳,才是此刻真正讓他難捱的。隻是他如今一門心思隻想好好讓嶽岩鬆的傷早點醫治,顧不得自己。

嶽岩鬆的斷臂耽擱不得,放在往常他一定就地找人醫治,隻是他知道有林瑾照在洛陽,下意識覺得這傷還是讓她來治最為穩妥。

林瑾照一邊等待著,一邊已經召喚係統,讓係統開始清點器材物品,準備手術了。越早開始手術,感染的風險也越小,對傷口恢複越有利。

就在此時,大皇子謝文瑜勸阻道,“父皇,不可啊,太子放著太醫院這麼多人不用,就這樣貿然讓一女娃給他治傷,怕是不妥。”

二皇子謝文琅也附和,“不若還是等太醫院的人看過再說。”

兩位皇子原本看見關雲長將軍和謝景辰一起活著回來時,心中便已怪罪那些人辦事不力,兩個目標竟然一個都沒殺掉。

好歹兩人都受了重傷,也不算全無收獲。謝景辰這樣信任林大姑娘,定是有緣故。但凡謝景辰想要的,他們便該阻攔。

謝景辰回身,皺眉道,“不必,有林大姑娘即可。”

皇上見謝景辰極為相信林瑾照,又想到林瑾照近來先後治好了永嘉和皇後的頑疾,縱然年輕,想必醫術定是有不凡之處,“那便先讓林大姑娘看看吧,若是林大姑娘有拿不準的,再請太醫看不遲。”

此時,聞訊而來的太醫院眾人在不遠處喊道,“皇上,且慢,請讓老夫看看!”

隻見今日當值的七八位太醫皆小跑著過來,為首的院首王繁跑在前麵,邊跑邊喊道,“皇上,林大姑娘年紀輕輕,不足二十歲,行醫也不過半載,且她體型消瘦,怕是氣力也不足,讓她給傷得如此重的關將軍治傷,實在等同兒戲啊!”

林瑾照見王院首言語中對她頗為輕蔑,待對方站定,她問道,“請問這位太醫,您覺得關將軍的傷應當如何治?”

王繁道,“老夫不才,也當得起太醫院的院首,關將軍的斷臂應當用清水清洗,去除腐肉,再用草藥外敷,養上個一個月。”

林瑾照問道,“那請問院首,依照您的治法,是否有人曾出現過牙關緊閉、苦笑麵容、角弓反張,隨後不治而亡?”

王繁老學究一般講解道,“林大姑娘,這種案例,在這樣極重的刀傷中十之有一,從古至今皆是如此,林大姑娘翻閱古籍便知。”

謝景辰微微挑眉,林瑾照方才所說的是破傷風的症狀,古人沒有破傷風疫苗可以預防,因而對於這種刀傷,如果感染了破傷風杆菌,死亡率極高。

沒有人比他見過更多案例,曾許多弟兄手下都因此喪生,因為破傷風在戰場上更為常見,病死率近三分之一,那鬼門關從來有去無回。

古代唯一的預防方式便是清理傷口,但在現代可以打疫苗。

皇帝聽到林瑾照說的症狀這樣恐怖,訝異道,“那可有辦法預防?”

王繁搖了搖頭,道:“這種屬於偶然事件,老夫也不能掌握其規律,隻知道越深的傷口越容易出現。像關將軍這樣流血頗多的刀傷,定然不淺。”

皇帝又問林瑾照道,“那林大姑娘可有法子?”

林瑾照手中有疫苗,道,“我能保證關將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皇上麵露欣喜,“甚好。”

王繁不屑道,“十之八九不會出現的事,林大姑娘自然敢保證。”

林瑾照又道,“此外,我還能讓關將軍的傷口恢複後,幾乎看不見傷疤。”

古人沒有精妙的縫合術,用草藥外敷,治好的傷往往會留下明顯的傷疤,甚至瘢痕增生明顯。而現代不僅常規進行縫合,還有美容線,美容縫合,祛疤膏,恢複得好的可以一絲痕跡都不留。

王繁覺得荒唐,更是不信,“林大姑娘莫不是自認為華佗在世不成?”

林瑾照含笑,“不敢當,但在這方麵,確實較華佗當年過之而無不及。”

王繁麵帶慍怒道,“林大姑娘好大的口氣!敢對先祖華佗不敬,若是你做不到,該當如何?”

林瑾照麵色無瀾道,“如若做不到,甘願王院首和陛下懲罰。”

王繁還欲再爭辯,這時一直沉默的嶽岩鬆終於忍不住,“你這人囉囉嗦嗦,陛下和殿下說讓誰治就誰治,又不是要你擔責,若我外孫女治不好,我替她擔罪!”

謝景辰聽完交談,對林瑾照的信任已然更甚兩分,道,“我信林大姑娘,王院首莫再耽誤她為我治傷的時辰。”

王繁剛才勸阻便罷,但謝景辰堅持維護對方,他不敢太過造次,隻好妥協道,“微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