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1 / 1)

謝景辰和嶽岩鬆早早就在城門外等候,到了約定的時辰,關雲龍還沒出現。

“不對,師父他向來守時,”謝景辰身著竹月色錦袍,側耳貼近地麵,半點馬蹄聲也無,他站起時衣角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城門外掀起的陣陣黃沙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嶽岩鬆對關雲龍作風同樣了解,從前行軍打仗時,他說卯時三刻到,便不會遲一分一毫。他與謝景辰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出來眼裡的擔憂,“殿下,我去看看。”

“我與師祖一同去,”謝景辰說話的功夫已翻身上馬,“留兩個護衛在此等信,其餘所有人隨我一同出行!”

他輕輕一提韁繩,胯/下的駿馬便仿佛通曉人意,瞬間精神抖擻,馬蹄翻飛,如同離弦之箭般向前疾馳。

緊跟著一百人馬一齊朝城外疾奔,再次掀起一陣塵土飛揚。

小半個時辰過去,黃沙散儘,映入謝景辰眼簾的寬道兩側大片密林,這一路都適合設伏。越往前趕,謝景辰心中擔憂更甚。師父關雲龍此次回京輕裝簡行,所帶兵馬不多,但他身手了得,能將他困住這麼久的,定然不是等閒之輩。

“駕!”

馬蹄聲此起彼伏,氣勢浩蕩,紛紛揚揚地加速駛去。

又過了一刻鐘,前方終於傳來打鬥聲。

眼前是一座山穀,身後皆是茂密叢林,那山穀並不是關雲龍的必經之路,想是對方在此設伏,將關雲龍逼近了山穀,再從上方以飛石拋下,來一個甕中捉鱉。

饒是嶽岩鬆見此處地形、聽聞內裡聲音,也是麵色一變。皇城邊上,天子腳下,竟有人派這麼多殺手行刺關雲龍。

謝景辰唇角浮上冷笑,眼底滿是殺意,他身形提拔修長,如一柄屹立的長槍,“雲影,你率一隊人去山頂,將山頂占領,另一隊人隨我進穀。”

隨侍雲影連忙阻止道,“殿下,您帶人去山頂罷,我帶人進穀即可。”

謝景辰臉上的冷笑倏然一收,劍眉下壓,冷冷反問道,“雲影,師父從前救我時,何曾顧過自己性命?今日若我殞命於此,便當是還了他。”

“可是......”雲影依然滿臉猶疑,“國不可無儲君,不可無殿下,在下人微力薄死不足惜。”

“你若真擔心我,早一刻去將山頂的人打下,我便多一分生機,”謝景辰長劍出鞘,銳利無比的劍刃上寒光淩冽,鋒芒刺入人眼中,“這是軍令。”

軍令如山,違抗者斬立決。雲影身形一凜,轉眼便帶人沒入山林消失不見。

謝景辰身影一閃,緊跟著便進了山穀,嶽岩鬆及眾護衛緊跟而上。

入目是幽深的窄道,走進去便是大片明亮火光,照亮了山穀蒙蒙霧氣,他們踏著尚且流著鮮血的數百人屍體,衝入鼻息的是濃重的血腥,隻見穀內刀光劍影,透著陰森恐怖。

謝景辰飛速掠入,隻見山穀中約莫還有上百人在互相廝殺,師父這邊顯然已經落了下風。他僅通過身形著裝頃刻便辨認出關雲龍所在方位,粗略看去,關雲龍背靠穀底山石,那位置不易被頭頂的亂石砸中,前方還有十餘個忠心士兵抵死保護,不讓對方前進分毫,定睛一看,謝景辰頓時愣住。

嶽岩鬆也登時傻眼——關雲龍的左臂......斷了?!

“雲龍!”“師父!”

兩人幾乎是同時喊出聲來,謝景辰更是痛心疾首,揮劍斬殺了離得最近的兩個蒙麵人,“全殺,一個都不放過!”

長兵交接,光影交織,轉眼間手下眾人衝上前與對方殺成一片,山穀的血腥紛亂如麻,濃重了不止一星半點。

謝景辰雙眼猩紅,步伐如風,速度極快地殺出一條血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關雲龍身邊,喚他道,“師父!”

關雲龍長須上濺了鮮血,聞言緩緩睜開了眼睛,當他看見謝景辰,顫動的胡須上掉下來一顆血珠子,“殿下,這裡麵有絕頂高手,你快走,不要管我。”

謝景辰見他意識尚且清醒,心底鬆了一口氣,他哪裡看不出來,師父的得力乾將晝宇宏在不遠處的山穀角落圍著一個人,那人身邊倒了數十個我方士兵,想是他以一敵百,竟不落下風,眼見著就要衝出包圍圈殺過來。

他又看向關雲龍,隻見他的左上臂被全然砍斷,斷口處仍在汩汩流血,整個左胸的衣裳俱是被鮮血浸透,謝景辰聲音微微顫抖,“他竟傷您至此......”

關雲龍強撐著意識,再次重複道,“快走。”

然而謝景辰怎會聽他的,堅定道,“師父你且安心在這等著,今日我們定不會葬身此處。來人,替我師父包紮一下。”

謝景辰握著寒光凜凜的長劍轉身投入廝殺。他常年征戰沙場,對於這種群戰頗為遊刃有餘,紛亂的刀鋒劍影不能傷到他分毫,頭頂的亂石也能被他悉數避開。

謝景辰和嶽岩鬆帶來的人馬有數十人,而對方人馬在這打鬥已久皆已疲乏,很快就占了下風,被圍追堵截後上百人馬很快便也隻剩了十幾人,與關雲龍所說的那位高手彙攏了過去。

嶽岩鬆與謝景辰帶著所剩的二三十人圍著對方的十幾人,仍不敢掉以輕心。謝景辰自詡武藝高強,但與真正的高手還是差之千裡,嶽岩鬆手中大刀也有許多年不曾開葷,雖是時時操練,終究比不得當年。

眼前灰衣人若不是絕頂高手,自然無法在被晝宇宏帶人圍攻下堅持這麼久,更彆提令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關雲龍傷重。

“列天方陣,”謝景辰命令,他低沉的聲音在山穀中回蕩,身後人迅速按照預定陣型排開,殺機四溢。

那高手一身灰色布衣,身上滿是他人鮮血,眼神透著陰森,見狀冷笑,“哼,打不過,便開始用陣法欺壓,算什麼英雄好漢!”

謝景辰的目光掃過他,譏諷道,“對付死人,還在乎什麼手段?”

嶽岩鬆見他們明明人手不夠擺天方陣法,但身後人擺出來演變後的陣法竟然挑不出什麼差錯來,這代表著謝景辰麾下士兵護衛無不訓練有素,能在極短的時間內默契地完成演變。

春寒料峭,山穀中氣溫更低,淩冽的寒意隨著山風吹進穀中,仿若此處即將成為沒有生命的死亡之地。

謝景辰薄唇輕啟,“殺。”

借著天方陣,謝景辰、嶽岩鬆、晝宇宏與灰衣人堪堪打成平手,若不是陣法威力無窮,今日恐怕他們所有人都難逃灰衣人之手。

時間分秒流逝,保護灰衣人的蒙麵人悉數倒下,灰衣人漸漸感到力不從心,衣衫被劃破,身上留下數道血痕,但仍負隅頑抗,頗有一種要戰到最後一刻的意味。

照這種打法,恐怕到天黑才能打完。

“他是想......耗死我師父,可真是個忠心的死士,”謝景辰眉頭輕皺,眸中神色如霜。雲影此時還沒帶人趕過來,想來是那邊對手也不少。

忽而,他進入陣心,與對方交起手來,嶽岩鬆大駭,也進入陣心支援,免得他腹背受敵,隻見謝景辰攻勢猛烈,已與灰衣人近身相搏,所幸黑衣人身受重傷,倒也沒從謝景辰那裡討得什麼便宜。

但嶽岩鬆看出了謝景辰竟是要與對方殊死相搏,正要取代,卻見謝景辰突然實實在在接了灰衣人一記重拳,而他的長劍同時也沒入灰衣人左胸,一擊斃命。

灰衣人頓時嘔出一大口血來,瞳孔放大難以置信道,“殿下為了師父,還真是不要命......”

謝景辰嘴角噙著鮮血,笑得張揚肆意,“傷我師父者,都得速死。”

打鬥終於結束,謝景辰步伐略微踉蹌著走近關雲龍,吩咐手下道,“帶我師父,還有斷臂,一起回宮。斷臂,務必妥善保管,或許有人......能接上。”

*

宮中禦花園中,宮人伏跪在地急切回稟,“關將軍斷了一臂,太子殿下也身受重傷,吐了血,殿下說是要請尚書府林大姑娘治......治傷!”

聽聞謝景辰和關雲龍受了重傷,皇上大驚失色,噌得一下站起來,問道,“他們人在哪裡?!”

宮人道,“已經進宮了,就在外麵!”

皇上急令,“快抬車攆去接!”

此時,林瑾照腦中的係統提示道,【為宿主檢測到手術機會,溫馨提示,開展一台高等難度手術可以獲得十五天生命值。】

林瑾照一愣:十五天?一次性獲得?

係統,【正是。】

林瑾照心中有些激動,轉念一想又覺得她這份激動不合時宜,分明是建立在旁人傷重的痛苦上,很快又被壓了下去。

林卿婉聽到宮人所言,不免開始激動起來。她猜測,謝景辰應當是因林瑾照治好皇後頭痛,後又在棲霞寺看見林瑾照義診,覺得她會醫術,才特意找她來治傷的。殊不知,林瑾照很可能不是真的會醫術,如今怕是要露餡了。

真是連老天爺都在幫她林卿婉。

就在謝景辰同關雲龍他們往禦花園這邊趕時,禦花園賞花宴的眾人已經炸開了鍋。

“聽說林大姑娘醫術高超,治好了不少人,難道連這種刀傷劍傷也能治得了?”

“我看未必,林大姑娘治的幾乎都是內症,我可從沒聽說過她能治這種。”

“恐怕是太子殿下聽信了傳言,故而有此誤解。”

“說的也是。”

有腦袋靈光的宮人聽聞眾人如此議論,連忙朝外麵喊道,“還不宣太醫,快讓人先去宣太醫!”

眾人心中幾乎都沒相信林瑾照能治傷,因而討論的重點很快便從續臂的事轉到了關將軍為何遇刺上。

“話說關將軍回京怎會遇刺,何人如此膽大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