哮喘(1 / 1)

林瑾照知道,積攢名聲,是她獲得穩定病源的關鍵。而取得好名聲的捷徑,除了在棲霞寺義診時積攢美名,便是給世家貴族看病,說不定能一舉成名。

之所以選劉太傅家,是想著肺癆是傳染病,劉太傅家除了他嫡子,恐怕還有不少年老體弱的人被感染。如果真是這樣,那她接下來,就能治不少人。

何況,劉太傅是文官之首,在朝中威望不小。

林瑾照向嶽岩鬆提出想去劉太傅家的想法,稱自己不想負仙人所托,得再多些曆練。

嶽岩鬆要與她一起去,“阿瑾,世家貴族多欺負人,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嶽岩鬆雖一片好心,但林瑾照拒絕了。外祖父也算半個老人,抵抗力較年輕人差些,有肺癆病人的地方,對他來說就有危險。

“外祖父幫阿瑾寫一封推薦書即可,放心,有你的書信在,定然沒問題。”

嶽岩鬆還想再勸,抵不過林瑾照堅持。最終,林瑾照戴著嶽岩鬆的推薦書,叩響了太傅府的大門。

此時,她的麵紗下,還戴著一枚白色外科口罩。

守門的小廝見到她,並不認識,但看樣貌衣著,也知道不是尋常人家女子,問道,“姑娘,請問你找誰?”

林瑾照遞上推薦書,“麻煩通傳一聲,嶽將軍府林瑾照求見劉太傅,願為劉二公子診病。”

小廝接過推薦書信。嶽將軍府?林瑾照?莫不是前兩天林尚書府被宣平侯府退婚、被嶽將軍府接回去的那位嫡長女?

聽說她自己臉上都生瘡了,還來給他們公子診病?開玩笑吧?

但就算林瑾照是落魄貴女,但她畢竟還是貴女,背後有林尚書府和嶽將軍府,身份不是他這等小廝能不經通傳就能轟出去的。更彆說她還有嶽老將軍的親筆書信。

於是,他也沒多說什麼,接過書信便進去通傳了。不多時,他便返回來道,“太傅請林姑娘進去。”

林瑾照就這樣被請了進去。

一路亭台樓閣,假山綠林錯落有致,林瑾照走過時覺得賞心悅目。太傅府不愧是鐘鳴鼎食之家,書香門第世代傳承,連院子都修得格外清新雅致。

不多時,她便走到了前院廳堂。

林瑾照見到了年紀不過三十但兩鬢已有些許灰白的劉太傅,再次道明了來意,“聽說貴府劉二公子身患肺癆,小女子或能治好。”

若劉二公子患的是肺結核,現代已有成熟的抗結核方案,藥到病除。若不是結核,那就更簡單了。

“你是林大姑娘,林瑾照?”劉太傅確認道。

劉太傅見林瑾照臉上遮麵的東西一層又一層,神情便有些不滿。他兒劉言澈有肺癆是不假,但這林瑾照還沒見到他兒呢,就防護得如此小心嚴密,可見是生怕被傳染上了。

既然她醫術高超要來治他兒,怎麼會怕被傳?既然這麼怕被傳染,又何必過來?

再說她年紀輕輕的,能有什麼醫術?嶽老將軍莫不是也老糊塗了,跟著她胡鬨罷?真是兒戲。

要不是不想拂了嶽老將軍的麵子,他才不會讓她進來。

不僅是他,坐在他身邊的夫人臉色也不好。林瑾照的醜聞糗事她可是聽說了不少,沒想到有一天她會登自家門,要為她兒看診,真是荒唐。

林瑾照察言觀色便知道,劉太傅和夫人不信任她,這是一個正常人麵對一個毫無名氣又自稱會醫術的年輕女子,所該有的正常反應。她理解。

“正是,”她回答,接著她道,“我見劉夫人口唇、眼瞼蒼白,不知夫人平時是否有頭暈、耳鳴、心悸、乏力之症?”

劉夫人頓時驚異,“林大姑娘一眼便能看出來這許多?”她一直以為是自己過度操勞所致,難道是生病了?

林瑾照道:“觀夫人氣色,想是貧血之症,若我所言不假,夫人可否讓我先診一脈?”

劉夫人聞言,心道:不若讓她先為自己診脈,試她一試?

於是,林瑾照借此機會輕輕將手搭在對方伸過來的手腕上。她所料不錯,缺鐵性貧血,輕度,無明顯慢性失血。[1]

“夫人所患確乃貧血之症,想必飲食多有挑食,以素食為主,不愛吃紅肉,我這裡有藥可治貧血,夫人每日服一顆,不出一月,症狀便可緩解。”

林瑾照將用瓷瓶子裝著的鐵劑拿了出來。

劉夫人的確挑食,聽見林瑾照這樣說,當下竟不由得信了幾分,“此番,多謝林大姑娘了。”

她看林瑾照的舉止氣度,無不顯大家閨秀之風,端雅從容,眼神清澈無半點雜念,似乎並不想傳言中那樣,是個心思惡毒、行為失度的瘋女子。

難道傳言有誤?

連帶著她林瑾照臉上的麵紗她都看順眼了起來,俗話男女有彆,對方畢竟是女子,給她兒看病,戴個麵紗有什麼大不了的。

但若是真的有誤,她又怎麼會被宣平侯府退婚?真實情況到底如何,倒顯得教人好奇了起來。

接著,隻聽林瑾照直入正題道,“那現在,我可否見劉二公子一麵?稍後,太傅和夫人便會知道,外祖父所言不虛。”

劉太傅倒是沒想到林瑾照說話半點都不拐彎,見林瑾照並非全無本事,左右見一麵他們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好,我們帶你去。”

劉太傅和夫人領著林瑾照穿過一道道院牆,最終停在一方芳草鮮美、陽光滿園的院落中。

林瑾照心道,這地方倒是挺適合養病。

隻見前方的茶亭下坐著一位少年,那少年背影極為瘦削,身上的衣物鬆鬆垮垮地耷拉在肩上,半點撐不起來,隨著一陣陣的咳嗽劇烈顫動。

一眼看上去,形銷骨立,弱不禁風,的確像肺癆患者。

聽見動靜,對方轉過身子。

隻見一張清瘦英俊、蒼白病態的臉映入眼簾。

他五官分明,如精雕細琢般精致,眉毛修長而略顯疏淡,如同遠山輕描,既顯清逸又不失力度,一雙眸子透著幾分帶著憂愁的冷淡,鼻梁挺直,既不突兀,也不過分柔弱。

少年沒什麼表情,像是看淡了世間一切事物,即使麵前來了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他也沒有多看兩眼。

他所剩不多的力氣幾乎都用在了壓製咳嗽上,每咳一陣,他眉間的褶皺便深一分。

這病於他而言,如鈍刀割肉,令他厭煩。

劉太傅略微警告道,“犬子的身子,已然一日不如一日了,林姑娘若是有把握,我劉家感激不儘,儘管讓你治療。但若是你沒有把握,還希望你不要隨便誇口,讓犬子服些沒用的藥。我太傅府的嫡子,沒有讓人練手的道理。”

說實話,劉太傅一路領著林瑾照來時,隻要看見她的麵紗,心裡的不信任感便愈發強烈。

一個連自己的臉都治不好的人,怎麼治得了他兒子的肺癆?

隻是她來都來了,不妨現在給個台階下,讓她知難而退,也算是全了兩家的臉麵。

林瑾照回道,“請太傅允許我診脈。”

劉太傅無奈,“那,請吧。”

林瑾照坐在少年對麵,將手指輕輕搭在他手腕上,通過手腕利用係統檢查少年肺部的情況。

少年被診脈時,極力壓抑自己的咳意,但還是沒忍住輕輕咳了幾聲。

劉夫人眉宇間的煩憂,從看見少年時便沒散過,她眼含期待著看著林瑾照,希望她真的能是個有本事的。

林瑾照探查到,他的肺部僅僅隻有輕度的炎症,外加支氣管動脈少許破裂,應是咳嗽拖得太久、咳得太劇烈導致的。

根本就不是傳言中的肺癆。

而是不太常見的咳嗽變異性哮喘,與過敏有關。他症狀這麼重,大概率長期接觸過敏源、持續氣道高反應。[2]

林瑾照又探查了下他身體過敏的物質,結果提示有很多種,比如牛羊肉、蝦、桃子、塵蟎、花粉,而塵蟎的過敏程度最重。

現代治療咳嗽變異性哮喘的方案已經非常成熟了,隻要規範服藥,避免接觸過敏源,大概率能好全。

先前給他診治的大夫估計對此病一無所知,不然,也不會將人治成這樣。

要麼是那些大夫不學無術,要麼就是這裡的醫療過於落後。

這少年遇到她,算是走運。

林瑾照診完脈道,“有的治。”

劉太傅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又驚又喜又懷疑,“林姑娘你說什麼?有的治?”

少年倒是什麼反應都沒有,畢竟這兩年每個說能治的人,最後都沒能治好他,他已經看淡,也不會信。

之所以配合著出來看診,隻不過是自己時日無多,不想拂了父母親的好意,讓他們傷心罷了。

林瑾照知道,她初來乍到,此前名聲不好,更沒有行醫的先例,眼前的兩人都不相信自己。

她道,“嗯。”

“劉二公子本就體弱,想必咳嗽已久,遇到花粉、灰塵,甚至是冷風,都會劇烈咳嗽,且最近兩天,才開始咳血,不知我說的可對?”

少年冷淡的神情有了一絲鬆動。

劉太傅眼神流露出驚異,“林姑娘說的,竟分毫不差。”

若說前麵的症狀她能說出來,還有來之前打聽過的嫌疑,但咳血一事,乃是大凶之兆,府裡隻有包括他、府醫還有他兒隨侍小廝在內的少數幾人知道,斷不會外傳。

林姑娘僅僅隻是把了個脈,便能知道得這樣詳細?

說起咳血,正是他揪心之處,他從前聽大夫說過,肺癆的病人若是開始咳血,隻怕日子就不長了。

他兒年紀輕輕,年方二十……唉。

隻聽林瑾照又道,“我看二公子咳嗽不止,我這裡有一種止咳藥,劉太傅可以讓二公子服下,效果立竿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