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是善是惡(1 / 1)

計都看著眼前快要崩潰的路驚蟄心裡有些難過,他輕輕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就連那最後一絲難過也消失不見了。

緊接著,路驚蟄聽到了他這輩子最為荒誕的以及最不能接受的事。

或許一開始這一切就都是錯誤的,路驚蟄苦澀的想著。

計都口中的故事對於路驚蟄而言是熟悉的,又是極端陌生的。

他從未想過那個一次又一次在危難中向自己伸出援手的男人;那個始終溫和謙遜,偶爾還會被自己的騷話逗得臉紅害羞的男人打從一開始就是抱有其他目的才接近的自己。

“係統給你派遣專職惡魔的時候我做了點手腳,所以才能順利地出現在你麵前。我和你小叔不一樣,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你的命,不如說我需要你一直好好活著,你不可以自殺,也不能因為彆的事而出意外。“他冷漠的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路驚蟄的眼淚早已克製不住地奪眶而出:“你不想要我的命?那你剛剛在做的又是什麼?”

“我說過了,那隻是為了讓你睡著,然後做一個永遠都不會醒來的美夢。這對你來說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然後呢?等我睡著之後呢?你準備怎麼做?”路驚蟄直視他的眼睛追問道。

但他沒能聽到下文,計都又一次不說話了。隻是這一次路驚蟄不再咄咄逼人的催促,他隻是一遍一遍地擦拭著不斷湧出的淚水,任由水汽模糊了視線。

計都眸光微動,垂在一側的手握拳複又鬆開,他仍舊一動不動地靠在那麵牆上。

他的聲音傳入到路驚蟄的耳朵裡,陌生得令人膽顫,“純陽命格,極陽即極盛,以純陽換純陰,兩極倒轉,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又是逆天改命,這次又是要逆哪兒的天,改誰的命?”路驚蟄喃喃自語。

他勉強扯了扯嘴角,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改誰的命對他來說要緊嗎?應該也不要緊吧?反正到頭來都得取自己這一條爛命!

計都將目光移到一旁不去看他,也不管他需不需要答案,隻公事公辦地回答道:“改波旬的命。”

這個陌生的名字令路驚蟄的眼淚止住了一瞬,波旬是誰?長久以來的相處,甚至他搬到計都家同住的這段時間,他一次都沒有在計都的口中聽到過這個名字。

“我雖是九耀星君之一,但本源非仙非人,我,是魔。”他的語氣仿佛在討論一個毫不相乾的陌生人,而不是自己。

“計都現世,天下必將大亂。我既是計都星君,亦是災星。言驀言闌之事雖不是我刻意為之,卻也與我脫不了乾係。精怪作祟,民不聊生,這便是災星現世的後果。“

路驚蟄已經徹底不哭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的男人,什麼仙魔,什麼災星,什麼天下大亂,他根本不明白計都在說什麼。

可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開始行動,他張開嘴:”你說的這些,是想要告訴我,是你害了言驀言闌兩兄弟?“

不是,這不是他想說的話,計都怎麼可能會害言驀言闌?可嘴巴根本不受控製。

”不是我,卻也是我。“計都搖了搖頭,麵對路驚蟄的責難麵上毫無波瀾,”我的出現影響了精怪半仙,他們道行不夠,才會被動在人間作亂。所以言驀言闌的事確實也可以算作是我的過錯。“

“我們一族從古至今有且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複活魔王波旬,無論是低賤的魔還是血統純正的魔,每一隻魔從誕生起血液裡流淌的就是惡意。

千萬年過去了,這世間已經不剩幾隻魔了,可我們不死心,憑什麼我們的王就必須死去?憑什麼我們隻能隱藏身份苟且地活著?這不對,小路,這不對。”

在路驚蟄的眼中,此刻的計都異常扭曲,他的目光充斥著憐憫與難過,可渾身上下卻又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戾氣。

整個人就這麼被無形的利刃撕裂成兩半。

“小路,複活波旬需要找到符合要求,與之契合的命格,我們找了很多很多年,多到你想象不到,但還是讓我們找到了,那個人就是你,擁有純陽命格的你。”他的語氣不再冷淡,甚至稱得上溫柔。

隻是這種溫柔對於現在的路驚蟄來說實在是太過於沉重了。

在路驚蟄的心裡,倘若非要把計都放在善與惡的天平上,在此之前的他會毫不猶豫的在善的一端加重砝碼。

可現在的路驚蟄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去看待計都了。他的善與惡都是真的;他的溫柔與欺騙也都是真的。

計都沒有理會路驚蟄過於複雜的情緒反應,他好像隻是想要把所有的一切在此刻事無巨細地剖白給路驚蟄。

他不在乎路驚蟄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或者說他已經無所謂路驚蟄會做出什麼反應了,隻要能一口氣讓他說完,他就可以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那雙掛著淚的眼睛。

“我需要讓你的三魂七魄陷入永眠,再帶著你的肉身完成真正的借運儀式,不是你小叔那半吊子的法陣。然後你將會在波旬的體內一直活下去,隻要他不死去,你也會得到永生。”

路驚蟄根本無法消化這些內容,那些計都對自己從頭到尾的欺騙,以及永遠存活在另一個人的體內,這還能算作是活著嗎?這樣的自己還是路驚蟄嗎?

他癱坐回床上,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就這樣吧,隨便你要做什麼,借運也好,要我的命也罷,我不在乎了,都隨你吧。”

計都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他對於路驚蟄的感情很複雜,複雜到就連他自己都看不清。

他不想看到路驚蟄難過傷心的樣子,可到頭來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此時此刻或許說什麼都隻是徒勞,更無法抵消自己對麵前這個青年的隱瞞與欺騙。

走到今天這一步,一族的目標他已經無法放棄。可他也做不到再度看著路驚蟄在自己麵前陷入永眠。

他的痛苦與冷漠互相交纏,一種某名的疼痛在胸腔內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