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一聲,對方如鬼般關上了更衣室的燈。
一時間,屋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濃鬱的酒氣竄入韓獻鼻尖,酒香味,夾雜著很熟悉的花香。
韓獻臉色陡然一變,神情微涼沒有作聲。
他用手肘抵住對方的胸膛,卻被瞬間反手挾製,兩條手臂都被迫舉過頭頂,而後對方隨意而又極具壓製感小口吻著他,緩慢潮濕,發出微弱的水漬聲。
順著臉頰一路向下,從耳垂到下巴,從下頜到脖頸,直到吻到韓獻的喉結處才意猶未儘地停止,深深吮出一塊紅斑,黑影才略有不滿放開了他。
對方緩緩扯住他頸間的蝴蝶結,又輕輕彈回,像是在調教一隻搖著尾巴但並不乖的流浪狗,又像是小孩子遇到了最心愛的玩具。
對方指尖挑弄著韓獻頸後略長的碎發,輕喘灑在他的脖頸處,沉默無聲。
良久,黑影才鬆開了對韓獻的桎梏。
韓獻輕轉手腕,雙眸微微一沉,沒有其他動作或任何驚慌,他隻是蹙眉淡淡道:
“顧先生,您喝醉了。”
一團被喊作顧炆靨的黑影才重見天日,隻聽吧嗒一聲,兩人頭頂的吊燈被他按下後驟然亮起。
眼前人的神情並不似平常清明而淩厲,他雙眸漆黑,緩慢眨著,朦朧又妖豔。
韓獻仰頭,心跳漏掉了半拍,他睫毛輕顫開口問道:
“顧炆靨,你...還清醒嗎?”
顧炆靨略帶沙啞的嗓音低沉,夾雜難掩的欲望。
他長臂一勾,又將人圈進懷裡,彎腰附身,用鼻尖蹭了蹭韓獻的頸窩。
似乎是蹭到了對方傷口處,懷中的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本能地鬆開了一些。
“老婆,我回來了,好想你。”
“你認錯人了。”
平靜如水的聲音回複道,韓獻擠出一絲勉強的笑意。
酒意醉人,眸色空蒙而迷離,似乎在認真辨認眼前人,顯得顧少有些溫順。
片刻,他肯定道:
“你就是。”
顧炆靨一臉不耐鬆開領帶,手掌從韓獻的腰窩處落到後背,聲音低而緩,醉醺醺道:
“我在這裡等了你兩個多小時,好累。”
說完,他將韓獻的手拉回自己臉側,想要歪頭靠在上麵。
“你也有想我嗎?”
摸了摸對方沁出汗的鼻尖,韓獻眼瞼低垂,輕歎無奈道:
“真的是喝醉了。”
猶豫片刻,他攙著對方,刻意忽略對方放肆的手部動作,吃力地打開了自己的更衣櫃。
微涼的毛巾沾著薄荷清香,韓獻輕輕擦拭著顧炆靨醉醺的俊顏。
埋在韓獻頸窩的顧少舔舔嘴角,撅起嘴拉起韓獻給他擦臉的手背就開始親,不滿抱怨道:
“他們都灌我,好多好多酒...”
似乎是意識不太清楚,他吐字如吞了水一般,含糊不清,連眼神更是迷離了幾分,
“老婆,除了你,都沒有人心疼我,不給我擦得香香的,他們...都隻是怕我罷了。”
韓獻微微皺眉,溫聲應和著,繼續給顧炆靨擦拭著雙手和頸間,有些心疼道:
“喝了很多是嗎?要不要我扶著你去吐一下。”
光他就看著顧炆靨麵色不改喝下了三四杯酒,今晚對方一定是喝得吐到明早都不為過。
“好多好多,我都想...把那些酒澆到那些灌我酒的老頭們的頭上。”
顧炆靨不太清醒拉著韓獻空閒的那隻手,鼓起腮幫子繼續嘟囔道:
“不吐,難受...想喝水。”
他意識渙散,說的話牛頭不對馬嘴,動作有些討好,摟著韓獻的胳膊撒嬌道:
“喝酒可以給老婆賺好多錢。讓老婆隻圍著我轉。”
韓獻被對方小學生一樣的言論驚得一時失笑,他拍拍顧炆靨手背,想去給人倒杯水潤潤嗓子,未料對方卻直接側過身來,從後背死死扣住了他。
瞬間,韓獻舉步維艱,難以動彈。
對方腦袋拱著他後背,像隻落水狗一樣可憐,道:
“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我隻是去給你接水喝的。”韓獻儘量把聲音放得更柔,捏捏顧炆靨的手背安慰道:
“我不走,是去接水而已,你不是口渴嗎?”
“那不...不喝了。”
顧少爺似乎是完全喝蒙了,手指摩挲上韓獻的唇角,懶洋洋吐著氣道:
“這裡有水。”
這是什麼邏輯,韓獻胸口似乎被勒住,有些喘不過來氣,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他默默馱著粘人的顧炆靨去了洗漱間,水是沒喝成,隻是仔細給人漱了漱口。
半晌,韓獻才滿頭大汗脫掉身上的工裝,匆匆換了自己的衣服。
破天荒的,他身後的顧炆靨沒再有其他惱人舉動,像個乖寶寶一樣倚坐在一旁全程觀看,眸色濃黑發亮,神情茫然。
打開更衣室的大門,韓獻發現有幾名黑衣保鏢正立在門兩側,滿目肅然。
身旁更是有一位特助模樣的alpha。
對方站在原地來回轉圈,神色慌張,當看到韓獻肩上的人後,他張開雙臂一臉掙紮模樣,似乎想要接過韓獻懷中的顧炆靨。
韓獻心裡了然,他微微低頭,略長的發絲垂過眼睛,看不清表情。
他小心卸下肩膀,隻輕輕道:
“小心彆...顛吐他了。”
隨後,他又將自己手上拎著的毛巾遞給對方。
特助滿眼閃著感激的小閃片接過毛巾,解釋道:
“太感謝您啦,真是打擾了,顧總可能是喝醉進錯屋子了。”
可當他抬眼看清感覺要醉死過去的顧總時,心中像是畫了幾百個紅色大問號。
不是隻拿了幾杯香檳嗎?怎麼醉成這樣了。
沉默中,一記死亡視線如利刃死盯向他,似乎下一秒就要割破他的喉嚨,刀刀見血。
霎時,手機傳來一陣因信號延遲而晚到的信息提示音,他向韓獻示意,指了指口袋,掏出手機快速看了一眼。
隻有短短的一行字,發送時間是五分前。
發件人是自己的頂頭上司,顧炆靨。
“我老婆在,不必來接我,都儘快滾。”
看到消息的一瞬間,特助變得呆愣蠢鈍,嚇得當場愣住,沒敢再有任何動作。
心中的問號一瞬間沾上了自己的心頭血,全部被砍成了歎號!
眼前的老婆?
哦不,眼前扛著顧總的人竟然就是對方藏了好久、平常連照片都不舍得分享的親親老婆。
怎麼是個樸素帥哥啊。
一瞬,特助頭搖得比撥浪鼓還快,他欲哭無淚,大力擺手支吾道:
“帥哥您好,實際上我,我不認識這個人...我還有事先走了。”
?
韓獻眉間擰出淺淺的川字,但還是點了點頭,抿了抿乾澀唇角,目送對方離開了。
好奇怪,他明明在宴會廳看到這人經常站在顧炆靨身後的。
如何安置顧炆靨成了韓獻今晚最大的難題。
站在宴會廳下的配套五星級酒店前台處,韓獻雙手摩挲自己的西服外套,有些躊躇。
顧炆靨沉沉壓在他的左肩處,整個人將他的半個肩膀圈住,右手虛扣住他的腰,一幅迷蒙模樣。
“你好,請問還有空餘房間嗎?”輕輕吞咽一下,韓獻不自然道。
眼睛向斜上飄去,最便宜的套間都是令普通人吞口水咂舌的恐怖天價。
韓獻表情緩緩淡下,神情灰暗不明。
前台甜美如黃鸝般回複道:
“您好,本店是會員製,能先出示您的會員卡或者密匙嗎?”
抬眼看去,前台看到眼前的客人側頭摸上了肩上那位的西裝口袋,對方垂著腦袋看不真切。
當看清對麵的俊美麵容時,她心底瞪圓了雙眸。
這不是顧總嗎?
雖然心有困惑訝然,前台小姐仍保持著標準笑容,作等待狀。
韓獻沉默地在顧炆靨的西服口袋裡摸了許久,隻有微硬的肌理觸感和溫熱的體溫。
他終於接受現實——對方也沒有會員卡。
韓獻微愣,他沉默一瞬,看向眼前的前台小姐,無奈開口道: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而後,他吃力地將人扛到酒店大廳外,肩上的人似乎是醉得不省人事,動作更是過分。
雙臂緊緊箍住韓獻,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半張臉埋在頸窩處,一幅完全占有的姿態。
偶爾,嘴唇還要向上貼去,對著韓獻一遍又一遍喊著老婆。
耳尖逐漸攀上紅色,對著韓獻一遍又一遍喊著老婆。他將人牢牢按住,動靜這才小了不少。
韓獻今晚奢侈了一把,用攢的兼職工資打了一輛豪華車。
給顧炆靨換了一身較為舒服的睡衣,輕放到床上後,他才走到客廳查看手機裡顯示的天價訂單。
韓獻嘴角緊抿,他有些眼前一黑。
今晚算是白打工了,不如早早回來。
快步去廚房接了杯溫水,又切了幾片新鮮檸檬放進去,他才轉身進臥室。
臥室裡也是酒氣十足,山茶花香更濃鬱了。
韓獻神情茫然了片刻,他是個beta,按理說是與信息素完全沒有關係的人群,除非是s級ao意外釋放出濃度極高的信息素,他才能堪堪聞到些許。
連他都能聞見這麼濃鬱的山茶花香,說明...顧炆靨正因瘋狂喧囂的信息素而煎熬萬分。
他低頭,果然看到木質地板上貼著一張廢棄的抑製貼,沾著大片血漬,很是可怖。
而抑製貼的主人則雙眼緊閉,一臉不耐地躺在小床上,後頸濕熱一片,血汗混雜浸濕了韓獻的枕巾。
韓獻目前住在研究所分配的單人宿舍中,房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但唯一的缺點就是麻雀太小了。
房間實在太小了,像個壓縮膠囊,連韓獻收養的小泰迪都不願意在這裡跑酷。
床是一米二的單人床,韓獻倒覺得可以接受,可此刻,明顯異常挑剔的顧少似乎完全不能適應。
連睡夢中都是眉頭緊皺,耐心全無的煩躁模樣,似乎是睡眠極淺,被韓獻的開門聲給吵到,眉頭皺得更緊了。
韓獻輕輕將檸檬水放在床頭桌上,又去衛生間打了一盆清水將毛巾浸濕,給alpha帶著血的腺體擦乾淨後,才抽出桌下的藥盒,給人仔細上藥。
在給顧炆靨塗藥時,韓獻不禁眉頭微皺,神情有些生氣。
怎麼流了這麼多血也不管不顧,一個勁兒的喝酒。
真是不要命了。
思索片刻,他轉身到書櫃前,扒拉半天,抽出一張新的抑製貼,看了看保質期和功效。
幸而沒有過期,韓獻輕輕呼出一口氣,將其粘到了顧炆靨後頸處。
這盒抑製貼是之前李願來串門時不小心落下的,雖然隻是普通抑製貼,沒有顧炆靨需要的那種有效,但是最起碼能讓對方舒服一些。
能多舒服一些,就舒服一些吧,不要太痛苦。
他輕輕撫摸著顧炆靨的臉,指尖從對方嘴角緩慢移上,滑過鼻梁和眼皮,像隻忙碌的小飛蟲。
最後,他緩緩揉開了對方緊皺的眉頭,溫聲道:
“睡個好覺,然後明早就離開這裡吧。”
沉睡的人自然是無法回答他的任何話語。
韓獻沉默片刻,輕手輕腳走出了房間。
黑暗中萬籟都寂,一雙冷眸緩慢睜開,眼眶血紅,眼底滿是狠厲和涼意,毫無一絲酒醉的迷離沉醉。
顧炆靨狠狠撕下剛被貼在後頸的抑製貼,將其緊攥在手心,抑製貼邊緣鋒利的小鋸齒瞬間割破他掌心,頃刻沁出血珠和印痕。
他視若無睹,毫無知覺似的頹然垂下頭,自嘲地嗤笑一聲又斂下表情,儘力不咬牙切齒道:
“韓獻,你竟然敢有其他alpha。”
俊美非常的麵孔透出森冷與猙獰,顧炆靨將手中的抑製貼不屑攥成一團,道:
“你隻能是我的,你說過...你隻愛我的。”
語調逐漸變味,透著一股深深的苦悶和決絕。
“我隻有你了,韓獻。”
半晌,他麵無表情將手中攥得變形的抑製貼重新撕開,努力作平整狀,重新貼回了自己腦後,麻痹自己道:
“這個抑製貼是我的,韓獻——也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