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絕對不行!”
田翠草氣到渾身顫抖,一顆心如同掉進冰窟窿裡。
她真怕葛秀起歪心思,把她小兒子給哄走。
“全部糧食肯定不行,我自家人也要吃喝,一半,我答應給你一半。”
葛秀垂眸斟酌。
田翠草著急,一把將坐著的人拉起來,膝蓋上的飯盒哐當掉在地上,板栗滾落一地。
“一個村裡住著,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你不會真想撕破臉吧。”
“我在想,親事不成,以後村裡人問我,我該咋講。”葛秀不禁犯愁。
“你放心!”田翠草一口牙咬緊,“肯定賴不到你身上。”
葛秀像是滿意了,“你再幫我做一件事。”
“你……什麼!”田翠草異常防備。
葛秀笑了下,“田嬸彆怕,是好事。”
“秀姐兒,啥事你跟我講,我幫你啊,好事還便宜她家一半糧食,你虧死了。”顧小狼心痛得像他丟糧一樣。
田翠草很惱火,煩死插嘴的顧小狼。
“太陽都曬臉了,你咋還不去曬場。”
“嗐,我留下給你倆做證人啊!”
葛秀看田翠草被氣得說不出話,生怕她厥過去,湊到她耳邊小聲說。
顧小狼聽不見,很不爽,乾脆撐著牆頭直接翻過來。
“說啥我不能聽。”
走到兩人中間,葛秀已經說完。
田翠草目光犀利地盯著她,滿心複雜。
“你確定?就我聽到的消息,肯定是現在的分法對你更好,你真要我攛掇人去改?”
“你聽到的消息?”葛秀挑眉。
田翠草意識到什麼,抿緊嘴巴。
葛秀輕笑,“好不好我自己清楚,你隻管應不應。”
聽不懂的顧小狼著急,“啥呀!”
“等會兒和你說。”葛秀安撫道。
顧小狼立馬變老實,視線轉移到田翠草身上時已經恢複凶狠。
“快答應!”
田翠草臉色難看,看眼顧小狼,頓了下忽然又看向葛秀,視線來回掃兩遍,心臟開始狂跳。
她腦子瘋狂轉動,片刻後沉著臉討價還價。
“事我應,甚至可以先辦,但你也要答應我,對外要說和我家立成談對象的人是葛秋,你隻是介紹倆人認識的中間人,這樣對你對立成名聲都好,你願意我再給你糧食。”
“憑什麼!”
葛秀還沒回答,顧小狼先跳出來,把袖頭擼到肩膀上,渾身上下都叫囂著打一架的意思。
田翠草笑了,問葛秀,“他能替你做主?”
“不能。”葛秀搖頭道,“但他那話也沒錯,我憑什麼?白白給李立成好名聲,去成全他和葛秋,我自己留個不清不白的名聲給人碎嘴。”
田翠草一噎。
好在她隻是想試一試,成了最好,不成也沒損失。
“不過。”葛秀話沒說完。
田翠草一顆心被勾起來,“不過什麼?”
“你要願意拿剩下一半糧食來收買我,我也不是不能幫忙,我和葛秋好歹是親戚,我也希望她能嫁個好人家。”
“……”
顧小狼看熱鬨不嫌事大,“對對對,花糧食買!”
誰知道田翠草認真想了想,“糧食不行,我花錢買,十塊,買你一句話,行不行你痛快一句話。”
“一百可以。”
“你嘴上鑲金了!”
剩下一半糧食全賣掉,都賣不到兩百!
當然糧食比錢更實在。
“可不就是幫你兒子鍍金。”
“五十。”
“兩百。”
“一百就一百!你說到做到。”
“成交!”
田翠草重重呼出一口氣,去掉個人情緒再看葛秀……好吧,根本去不掉。
“我最後問你一句。”
“什麼?”
“你是不是故意看上我兒子的。”
這話有些陰險。
葛秀點頭,就是奔著坑糧食來的。
葛秀搖頭,死要糧食的她也就沒多喜歡李立成。
顧小狼瞬間如同炸毛的貓,彎腰撿起地上的飯盒扔給田翠草。
“問問問,答案那是另外的價錢。”
“小狼。”
顧小狼沒再說,眼不見心不煩,乾脆背過身去開院門,好讓田翠草早點走。
葛秀看一眼田翠草,見對方還在盯著她看,像是要死等一個答案。
她視線不由向下滑落,最後定格在飯盒上。
“沒洗,田嬸彆生氣,你肯定也不想有家裡東西落我這。”
田翠草這才注意到滿地板栗,想到昨晚上忙活一夜的兒子,心疼死了。
“是該分得乾乾淨淨。”田翠草梗著脖子說。
葛秀同意,眉眼彎彎,說:“錢付了之後,我會找李立成當麵說清楚,我四叔爺那邊也一樣。”
……
“掉地上都臟了,你還撿它乾啥。”
顧小狼知道板栗是李立成送的,滿心隻想每個都上去踩一腳。
可惜剛抬腿就被秀姐兒瞪了。
她微紅的眼角上挑,“好好能飽肚子的糧食,為啥不要,沾的都是浮灰,洗洗還能吃。”
葛秀低下頭,繼續蹲著一顆顆撿起來。
沒一會,身旁落下一道陰影,視線裡就多出一隻手,迅速地將板栗抓起來,嘴裡嘟嘟囔囔。
“誰知道你是舍不得人,還是舍不得栗子。”
葛秀沒好氣地瞥他一眼,少年垂著頭,認真地盯著栗子,下手飛快。
她笑道,“好啦,知道你也想吃,都給你。”
“……”
片刻後。
顧小狼抱著碗,將一粒粒還掛著水滴的板栗不停往嘴巴裡塞。
他要全吃掉!
葛秀擦乾手出來,就看到顧小狼兩頰鼓鼓,咀嚼時一聳一聳的,時不時突兀地笑一下,看起來要多傻有多傻。
“你傻樂什麼,我準備去曬場,你去不去?”
“去!”
最後一粒塞進嘴巴裡,顧小狼匆匆跟上。
走出院子,看秀姐兒鎖門,等嘴巴裡東西全部咽下去後好奇地問,“你最後為啥答應幫葛秋說話?村裡好多人都知道你跟李立成在談,她還願意跟李立成他娘繼續談婚事,明擺是衝著你。”
“瞧出來?”
“很明顯好嘛。”
葛秀收好鑰匙,“那一句話一百塊,我憑啥不賺。”
顧小狼不爽,雙手抱胸,“你們姐倆啥眼神。”竟然都相中李立成。
葛秀自覺眼神很好,“李立成哪裡不好,他小時候揍過你啊,老說他壞話。”
“哪兒好!”
沒主見,牆頭草,應聲蟲!
葛秀想也不想道,“人善良啊,還老實聽話,待人規矩,也不胡搞,不喝酒,不打牌,身上還有把子力氣。”
對她也好。
多好的對象啊。
可惜倆人不能成,這是不是就戲本子裡說得有緣無分。
“彆講了。”
顧小狼捂住耳朵,自顧自地說:“就怕彆人不信你的話,到時候田翠草再找你麻煩,你和葛秋不合好多人都知道,誰會信你好心幫她找對象,說不定還會懷疑是你想要搶對象沒成,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
畫沒說完,後背被人用力戳了下。
他放下手回頭,就對上秀姐兒燃著小火苗的雙眼。
“你越說越離譜。”葛秀超過他走到前麵,“彆瞎擔心,葛秋比你聰明,不會讓自己淪落成村裡婦人的話把子。”
顧小狼撇嘴。
他啥不知道啊。
他都知道,比誰知道的都多!
再抬起頭,發現葛秀走做方向,“秀姐兒,去曬場要走這邊。”
“我不去曬場,我去找四叔爺。”
這還不趁著葛秋沒反應過來,狠狠去四叔爺麵前告一狀去,多好的機會。
“今天分糧食,村支書肯定在大隊部啊。”顧小狼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葛秀頓住,她高興過頭把這茬給忘了。
轉身,掉頭。
經過曬場時,看著毫無遮擋物站在大太陽下的三條隊伍,人人臉上洋溢著笑容,想到自家即將進倉的糧食,朝隊部去的腳步都輕盈幾分。
顧小狼去了曬場,她獨自踏進大隊部。
青磚灰瓦的四方小院,入院跨過天井,正對門三間寬敞的屋子就是村裡乾部辦公的地方。
乾部們大部分都在曬場,顯得隊部有些安靜。
葛秀繞過院中的水缸,直奔村支書的辦公室。
她敲敲門,“四叔爺。”
棗木辦公桌後,四叔爺抬起頭來,嘴角剛上去沒多久,又垂直落下。
他板著臉,重重放下筆,嚴肅地問,“來找我是想明白了?”
葛秀淺笑著坐到四叔爺對麵,“四叔爺,我來是求您幫我介紹個對象。”
“你不是有對象?”
四叔爺考察過李立成,算是年輕一輩不錯的小夥子,葛秀嫁進李家也還在雲水村他眼皮子底下,不怕被欺負。
“出啥事了?”
葛秀垂眸,委屈道,“葛秋也喜歡他,我能怎麼辦,讓她不順心再鬨一場,我娘還要不要做人,好不容易這些年過去,當年的事再沒人說。”
“李立成和秋?”四叔爺眉頭緊緊皺一塊兒,能夾死一隻蒼蠅,“是不是哪弄錯了?”
“錯沒錯,您喊她過來問一問不就清楚。”
葛秀吸了吸鼻子,抬頭露出笑容。
“我沒事,四叔爺,您問過之後葛秋要真喜歡那誰,你喊人來跟我說一聲,我以後對外就說和那誰談的是葛秋,之所以外人看到我和那誰在一塊,都是葛秋害羞不好意思見人,托我幫忙當個聯係人而已。”
“胡鬨!”四叔爺一掌拍在桌上。
“四叔爺,我就隻剩下一個娘,我不能賭,您問葛秋時也彆生氣,我怕她以為我是來告狀的,您好好說,我自願放棄,我有四叔爺,想要什麼樣的對象您難道不幫我?可娘就一個。”
葛秀起身鞠一躬。
“讓四叔爺操心了,我先回曬場去替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