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晴回屋,在芍藥的幫助下,很快就換好了衣裳。
她打開自己的房門,看著主屋的門口,等著娘親帶她去看大夫,卻遲遲不見劉氏出門。
金玉晴等了一會兒,便坐不住了,直接往金太傅和劉氏的屋子走去,見門隻是虛掩著,正要推門進去,忽聞裡頭傳來劉氏低低的嗚咽聲。
金玉晴猛地收住腳步,她娘可是能獵狐打虎的,居然哭了?
在金玉晴看來,她爹要是哭了,她恐怕都沒這麼驚訝。
難不成,這趟進山,她娘被狐狸咬了一口?
也不至於啊,她娘打獵又不是沒受傷過。
金玉晴躡手躡腳地貼在門口,聽著裡頭低低的說話聲:
“晴兒好不容易好起來了,這兩年我覺得我們一家人在萬坪過得極好,你教書,我打獵,我甚至都覺得,像是回到了以前,憑什麼他不要你就讓你走,現在要你了,叫你一聲,你就得回去?”
金太傅歎息,“哎,這是聖意,我們……”
“姑娘,你怎麼不進去?”金玉晴剛聽了兩句,還沒弄清楚其中的意思,芍藥一嗓子喊出來,屋裡的說話聲立即停止了。
金玉晴起初被芍藥這一嗓子嚇了一跳,轉念想到自己在乾什麼,連忙道:“哦,這裡有幾隻螞蟻,我正在看,看它們家在哪裡,這要是把家安在咱家門上,那門可就廢了。”金玉晴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芍藥沒有懷疑,笑著道:“姑娘放心吧,奴婢定期熏了蛇蟲的藥草,不會讓蛇蟲蛀了門、柱的。”
金玉晴胡亂點頭,“哦,這樣啊。”
身後傳來金太傅的聲音,“晴兒,你進來!”
金玉晴轉頭,金太傅已經站在她身後了。
金太傅對端著臟衣服的芍藥道:“你去忙吧。”
芍藥應了一聲,端著裝了臟衣裳的木盆往後門處走去。
金玉晴進屋後,金太傅就合上了房門,“說吧,你聽了多少?”
“啊?”
金太傅嚴肅道:“彆給我裝傻充愣。”
金玉晴迎著劉氏明顯剛哭過的紅紅的雙眼,一時間,立馬收了插諢打科的心思,老實道:“我才剛過來,就聽了兩句。”
說完,又小心地看向劉氏,“娘,為什麼這麼不想去京城?京城不好嗎?我聽村裡的孩子都說,京城可好玩了。”
劉氏見金玉晴眼中全是對京城小心翼翼的憧憬,隻覺得心口又酸又疼,誰不知道京城好?京城什麼都是最好的,她又何嘗不想給孩子最好的?
劉氏拉起金玉晴的手,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溫聲道:“京城,其實遠沒有這裡好,在這裡,你想讀書便跟著你爹讀書,想打獵便可跟著娘進山,可若是去了京城,就不會是這樣了,你得日日讀書,還要考試,恐怕再也不能去山裡打獵了……”
金玉晴聽得有些愣愣的,疑惑地看向金太傅,這,讀書很難?打獵很好玩?
金太傅幾乎一眼就看穿了金玉晴心中所想,忙道:“夫人,晴兒讀書很厲害,讀書對晴兒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反倒是進山打獵,她還是個孩子,狼豺虎豹的,她害怕。”
劉氏梗住,有些錯愕地看向金太傅與金玉晴父女兩,好半晌才道:“你們是在嘲笑我不會讀書?”
金太傅連忙擺手,“沒有,沒有。”
金玉晴慢了一步,再想否認的時候,劉氏已經完全不相信了。
金玉晴便道:“娘,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信,你是因為京城要讀書,和不方便你打獵的原因,所以才這般抗拒去京城。”
劉氏皺眉看向金玉晴,有些不滿,卻又滿眼驕傲道:“倒是沒想到,你竟然這麼聰明,比你爹還聰明。”但這不影響她是真的怕讀書。
學渣的痛,學霸哪裡能體會。
“反正,京城就是比龍潭虎穴還可怕,讓你爹跟你說吧!”劉氏直接撂挑子了,她都將她最害怕的事情拿出來嚇唬金玉晴了,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比讀書更難的了。
金玉晴和劉氏的目光一起轉向金太傅。
金太傅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終是歎息一聲,看向金玉晴,道:“也該讓你知道了,省得你進了京城後,因為不知道情況,被有心人利用。”
金玉晴直覺,京城恐怕真的並不是萬坪村的孩子口中的“繁華、熱鬨”這麼簡單的。
金太傅道:“那年,我一路護著還是皇子的當今皇帝趕來京城,四處奔波,讓先皇定了太子之位,直到太子登基……
新皇登基,金太傅的地位自然水漲船高,然,不到一年,劉氏就隨著難民來了京城。
也是劉氏運氣好,生死關頭,竟然讓她找到了金太傅。
初見劉氏衣衫襤褸的樣子,金太傅差點沒認出來,“清婉?”
劉氏點頭應下,金太傅這才確定這是他的妻子。
金太傅之後很是後怕,他以為,劉氏能打獵,住在山裡,不會被叛軍波及,所以才安心在京城拚搏,隻想著等皇帝坐穩了皇位,他便去接劉氏來京城享福。
他這邊還沒穩定下來,還沒來得及接劉氏,沒想到,劉氏竟然也成為難民,一路奔波來了京城……
更沒想到的是,劉氏生金玉晴的時候,大出血……
幸好劉氏因一直在山間奔波,體質比尋常女子強了不少,這才撿回一條命。
但到底傷了根本,又因那段難民的日子,太醫診斷,劉氏不能再生育了。
金太傅倒是想得開,他這條命本就是劉氏打獵時候撿來的,劉氏不能生就不能生吧,他們好好將閨女金玉晴撫養長大就行。
可誰能知道,金玉晴快三歲都還不能說個完整的句子。
其實,那段時間,金太傅內心也十分煎熬,因著孩子的原因,背後不知道多少政敵、同僚笑話他。
國師的指點,金太傅也是順勢而為,那段時間,金太傅壓力太大了。
正好那時候皇上身邊有了符太師,符太師是前朝留下的,十分擅長為君之道,皇上也有意用符太師。
金太傅的請辭很快得了皇帝的恩準……
金太傅絮絮地說著,金玉晴聽著,隻覺得這信息量有些大,甚至覺得,他爹雖然同她說了當年的事情,但總覺得,還有很多,他爹沒說透,特彆是說到她娘成為難民這個話題,金太傅明顯地避重就輕地帶過。
隻是,這會兒的金玉晴,以為她爹娘是不願意提那些苦難的日子,她也就沒有深究。
金玉晴很快弄清了關鍵,道:“爹,所以,咱們回京後,那什麼符太師,其實就是咱們家的對頭,是不是?”
金太傅一頓,倒吸一口氣,不可置信道:“這都被你聽出來了?我說得不夠委婉?”
後麵那句話,顯然是朝劉氏說的。
劉氏忙擺手,“不不不,你說得很委婉,反正我沒聽出來。”說完便起身道:“我去看看芍藥和張媽做好飯了沒。”要是再讓這精得跟耗子一樣的閨女聽出另外的,她可不好意思跟女兒討論那些
——那些年她一個獵戶女,如何撿到書生,並救活了書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