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美和子的筆在記錄本上劃下長長一道。
怎麼一個兩個，都說跟萩原警官有關係。
“什麼時候的事，請你說清楚一些。”
柳原奈美輕輕呼出口氣：“你們應該知道，我跟藤井……跟我姐姐並不是親姐妹，我們倆實際上隻差了一歲。”
“我們倆在同一所高中念書，我比她低一個年級。我第一次去她班級找她的時候，找不到位置，恰好碰到萩原警官，他給我帶了路，事後我才知道，原來他跟我姐姐是同學。”
“我跟姐姐每天要一起回家，高二放學會比我們晚一些，我就到她班級附近等她，偶爾碰到萩原警官，他認出了我，還會請我喝汽水。”
“後來漸漸地一來二去，我們倆就在一起了，那時候我恰好在做地下偶像，所以隻能秘密戀愛，我要求他不能告訴任何人，連最好的朋友也不行。”
“這些事情我現在想起來，還是會對他感到很抱歉。”柳原奈美平靜地說。
“他高中畢業以後，因為聚少離多，有了矛盾也不能及時解決，誤會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最後隻能選擇分開。再後來，就是我聽到他殉職的消息……”
說到這裡時，柳原奈美低著的頭忽然抬了起來，佐藤美和子清楚看到了她眼中的恨意。
“我不是警察，不能親手抓住犯人給他報仇，但命運就是這麼奇妙，剛好那個曾經害死他的男人住在我工作的醫院裡，看到他的那一刻，我覺得這就是上天的安排，所以我決定抓住這次機會，親手給自己喜歡的人報仇。”
“……”
佐藤美和子沒想到，這個案子竟然還牽扯出萩原研二這樣一段情史。
她忽然想到藤井月的供詞，如果萩原研二是因為跟她妹妹談戀愛，愛屋及烏選擇幫助她，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佐藤美和子：“隻是曾經談過戀愛的男朋友，而且已經過去十幾年了，居然值得你為他犯下殺人罪嗎？”
“不是所有的犯罪都需要充足的理由，在殺人案裡，激情殺人的情況占絕大多數。”柳原奈美聳聳肩，“這一點警官小姐應該比我清楚吧。”
“我那時候覺得，隻要我做的足夠隱秘，也不一定會被抓吧。”她說，“當然，做完了才發現，留下的破綻和證據太多了，一定會被察覺到的，所以乾脆就來自首了。”
比起剛進來時的頹廢，交代完自己的犯罪事實，她反而變得從容起來了。
話裡的意思就是在說，如果不是因為留下了證據，她根本也不打算認罪。
“你！佐藤美和子被她散漫的態度氣到，剛想發怒，耳機裡傳來目暮警官的聲音。
“好了，佐藤，讓她把作案過程和時間線說清楚你就出來吧。”
佐藤美和子隻能先按下心裡的憤怒，壓著火氣做完審訊，整個過程非常順利，隻花了不到一小時的時間，所有的犯罪事實都已經交代清楚了。
在佐藤美和子離開之前，柳原奈美忽然叫住她：“佐藤警官——”
“麻煩幫我給我姐姐帶句話，等她出去以後，能不能請她來看看我？”
佐藤美和子回過頭，看著她年輕鮮妍的臉，忽然覺得有些悲哀，她還這麼年輕，就要為了自己一時的犯罪衝動而搭上一生，僅僅是為了那樣的渣滓。
“我會把話帶到的，至於她要不要來看你，得看她自己。”
柳原奈美點點頭：“跟她說一聲就行，她會來看我的。”
佐藤心說既然這麼自信，乾嘛還要她幫忙帶話，不過她沒什麼閒心管彆人的家事，點點頭便出去了。
“咦？鬆田還沒回來嗎？”佐藤摘下耳麥遞給高木，有些奇怪地說，“他明明比我們走得早吧，我們審訊都結束了，他到哪去了？”
“鬆田警官畢竟不是我們搜查一課的，說不定有事先回去了。”高木覷著她的臉色，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彆吞吞吐吐的。”佐藤瞄了他一眼。
“沒什麼，就是有件事想問問佐藤警官，課裡很多人都在好奇呢……”高木漲紅了臉，眼神左顧右盼地飄向彆處，就是不敢看佐藤。
“什麼事？跟我有關嗎？”佐藤一邊換上出行外套一邊順嘴問道。
“哈哈哈就是很多人都好奇嘛，佐藤警官跟鬆田警官……你們倆是不是……”
其實原話比這露骨得多。
佐藤是警視廳近幾年炙手可熱的女警，願意給她當護花使者的男警官可以繞搜查一課幾圈。她一直沒交男朋友，大家統一認為是因為鬆田警官的緣故。
原本鬆田陣平已經殉職了，充其量隻能算是個白月光，這也沒什麼。
但現在白月光死而複生回來了，兩個人什麼時候修成正果，看上去也隻是時間的問題了。
當然，不乏還有想為自己再努力一下的，比如高木，他也不敢直白地問，隻能旁敲側擊打聽佐藤警官現在的感情狀態。
鬆田警官回來還不到一周的時間，應該沒這麼快在一起……吧？
佐藤的動作停住了，她轉過頭，用詭異的眼神看著高木。
高木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慌，連忙找補道：“不過我就說嘛，大家未免也太八卦了一點，當然我是完全不好奇的哈哈哈……”
“高木警官……”佐藤美和子幽幽地叫了他一聲。
“是、是！”高木連忙立正。
“我看你最近是太閒了，不如今晚就彆回去了，留下來加班把山田順一郎相關的案件資料都整理出來好了。”佐藤美和子微笑。
“啊？好、好的……”高木欲哭無淚。
佐藤美和子有心想給鬆田陣平打個電話，但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想想高木說的未嘗也沒有道理，雖然他在犧牲前最後工作的地方是搜查一課，但那是為了找出爆炸案的凶手，如今案件已經結束，連犯人都死了，他也沒有理由再留在這裡。
天色已經很晚了，佐藤要留下來加班，打算去便利店買點簡餐，剛一出門就看到鬆田陣平的車停在警視廳對麵。
車是熄火狀態，從外往裡看去，裡麵一片漆黑，看不清情況。
佐藤美和子覺得有點奇怪，既然回來了，為什麼把車停在這裡，大樓後麵不是有停車場的嗎。
她走近那輛車，貼著車窗想看看裡麵的情況，車子卻突然發動了，轟隆的發動機聲音把她嚇了一跳。
車窗降下來，露出鬆田陣平一張惺忪又帶著點不耐的臉，看起來剛剛是在睡覺，被她給吵醒了。
“鬆、鬆田警官，原來你在啊……”佐藤美和子覺得有點尷尬，她剛剛的舉動看起來實在太像是在偷窺，雖然她本意隻想看看人在不在。
“有什麼事嗎？”
他一邊說一邊打了個哈欠，眼下一片青黑，倒是跟剛才接受審訊的柳原奈美有點相似。
佐藤美和子覷著他的臉色，雖然鬆田警官經常看起來一副睡不醒的樣子，但她還是察覺出他現在狀態不佳。
“鬆田警官，剛剛我們已經對犯罪嫌疑人柳原奈美進行過審訊了。”佐藤美和子想了想，挑了個他會感興趣的話題，“她承認了犯罪事實，細節也都交代清楚了，差不多這幾天就可以結案了。”
“哦，那很好啊。”鬆田陣平看起來懶洋洋的，沒有如她預想中追問一些案件細節。
佐藤美和子蹙起眉，又補充了一句：“你不想知道她殺人的原因嗎？”
鬆田陣平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在沒結案之前，我以為這應該是機密。”
佐藤美和子被噎了一下：“我以為你會想了解案件細節才跟你說的，不領情就算了！”
再說你知道的機密還少嗎？
“她的證詞裡有件事讓我有點在意。”
佐藤說著，忽然頓住，她突然想到剛剛鬆田陣平說的“沒結案之前，這應該是機密”，聯想到上一次在醫院裡被他教育不要忘了警察的職責，原本想說的話在嘴邊滾過一圈，最後出口的時候就遮掉了很多關鍵信息。
她一反往日的狀態讓鬆田陣平感到有些奇怪：“怎麼了？”
“柳原奈美說……”她大腦一時有些卡殼，“萩原警官高中的時候談過戀愛，你知道這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