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密談 “若寧王敗,大齊流血漂杵、……(1 / 1)

那郎中猶豫良久才答道:“這類藥物確是有的,隻是不知小姐為何要如此?”

薑殷撫掌一笑,道:“我同您開玩笑呢,這藥並非是要我父親用,隻是我近來不得安眠,是以借此一問。”

郎中給嚇出一身冷汗,答道:“是了,小姐,我一會兒為您寫個方子。隻不過這長睡不醒的藥物與安神助眠的藥量全然不同,小姐可萬萬不能用錯了。”

薑殷一點頭,淡淡道謝,身後薑沛榮的目光卻愈發驚疑。

郎中離開時天際已然隱隱泛起魚肚白,他開好了藥方,又叮囑了些用藥事宜才施施然離開。

薑殷吩咐下去讓煎藥,又疲憊地坐在薑子敬屋內的木椅上。

她麵色蒼白,冷汗早就浸濕了裡衣,此刻真是力拙了。

薑沛榮卻絲毫沒顧忌她憔悴神色,隻行至她身側,冷冷開口:“你早些時候同郎中說的什麼?為何要父親多睡些時候?今日去見哥哥、捉住他舉措,乃至後來向父親告狀,皆是你所為。殷姐姐,你安的什麼心?”

薑殷已經十分疲累,此刻一隻手支住太陽穴,微微合眼,歎息般回答著:“我既然當著你的麵問他,便是沒打算瞞住你。”

“阿勉還沒回來。”她喃喃道。

其實薑殷一直沒解釋,不過是想等著柔勉來一同告知,也省了再費一次口舌的功夫。然而此刻沛榮目光灼熱,她怕是不好再拖下去了。

於是她緩緩道:“我想要父親歇息一下,是為了一個機會,好以父親的身份進宮一趟。”

“什麼?進宮?”沛榮聲音高起來,被薑殷所言震驚了幾道。

她眼珠一轉,秀眉微蹙,放低了聲線猜測道:“我知道你與太子暄的婚期將近,難不成你是想混進去,見他一麵?”

“姐姐,要見他並不難,何必繞這麼大一個彎子氣倒父親!”沛榮又急又氣。

薑殷搖搖頭,道:“並非如此。若是這樣簡單的緣由,我何必大費周章?也不必告訴你了。”

“我是要進宮,麵見聖上。”她音量雖低,語氣卻鏗鏘有力,給沛榮一下嚇得呆了。

沛榮是深閨小姐,一向恪守所謂“婦德”,除了念書養德、學些針線持家的功夫從不逾矩,薑殷這番大逆不道的舉止外加麵聖的狂言給她將先前認知都驚散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妹妹居於深閨,或許有所不知。如今大齊才傑輩起,皇室尤多,諸藩王封於各州,鎮守八方,抵禦外侮,不可謂不是英傑。然而如今四海安定,不少藩王自恃功高,甚有擁兵自重之嫌疑,聖上忌憚兄弟,早便尋機要削藩。”

薑沛榮緊鎖眉頭,聽得仔細。

她緩緩道:“阿榮不懂這些,卻也略知些時事。如今西蠻不是尚且未平?此刻削藩,若有外敵來犯,誰能安邦?聖上此舉,是頗有些激進了。”

“正是如此。如今放眼諸親王,要數封於凜川的寧王裴渙兵力最強,手握重權,也最令聖上忌憚。這件事情父親早早明了,也正是父親,向皇上獻計。”

“若要提防寧親王擁兵不法,當先剪其手足羽翼,再集中力量削其兵權,免了諸親王聯手謀逆,威脅王位之事。”

薑沛榮聽了此言,道:“父親此計,倒也說得通。前陣子傳聞宣王包藏禍心被問斬,豈非就是此計之行?”

薑殷已然是隻剩下氣聲,合了合眼,以示讚成。

薑沛榮:“可這與讓父親……有何關係?”

“是這樣。這計謀本來也算可行,然而聖上過分心急,先前連削三王,引了寧王不安,甚至送了世子入京為質。然而聖上心意已決,竟然軟禁世子,如今聽聞世子不知所蹤,這可徹底動了寧王逆鱗。”

“寧王原先沒有反意,可若沒有退路,他見了兄弟下場,難道能不心寒麼?坐以待斃是一個死,憤而反之或許還能活,你是寧王,會如何做?”薑殷每吐出一個字都愈堅定一分,額前隱隱滲出汗珠。

“你是說……寧王要反?而這是由於父親所獻計謀?”薑沛榮雙目顯出恐懼之色,聲音也顫抖起來。

薑殷:“是。屆時大齊起亂,平白受難的還是無辜百姓,妹妹長於錦繡,可也懂得這般道理麼?”

薑沛榮緩緩點頭,原本白玉般臉頰已然給嚇得煞白一片了。

“若寧王敗,大齊流血漂杵、民不聊生;若寧王勝,你我全族不保。”薑殷神色頗為肅穆,低聲道。

她平靜訴說著前世驚心動魄的事實,心內失笑,道這般慘烈之結局落在言語中卻顯得微不足道。

她沉聲續道:“如今我有消息,寧王不願反叛,事實上他也根本沒有理由反叛,古往今來能奪位稱王的藩王有多少?事敗遺臭萬年的又有多少?若不是被逼至絕境,他不會這麼做。若聖上能收回成命,大禍消弭於無形之間,要勸聖上,最好之人便是最初獻上此計之人!”

薑沛榮明白了薑殷所言,此刻才是真的驚駭了。

她雙目圓睜,氣聲質問:“你是要……冒充父親入宮,想左右聖上之舉……”

“正是如此,妹妹,我如今沒有可用之人,唯有的阿勉卻也不會說話,若我一人此計必不能成。妹妹是有頭腦思想的人,我想求妹妹幫我。”薑殷握住沛榮雙手,正視她雙眼道。

“姐姐,你瘋了!朝廷之事豈是我們女子所能插手?父親飽讀詩書,入朝多年,你又如何說,你所言能勝過他多年經驗?麵見聖上,出此狂言,若是一時不察,屆時可不僅僅是父親的官位,還得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沛榮站起身來,言詞激切,顯然是著急得不得了了。

“妹妹,我也是多年入學,師從的是大齊唯一的女狀元,我也是飽讀史書,若非身為女子,又怎會受困於閨閣之中。”薑殷沉聲答道,所言其實並非心內所想。

前世年少的她又哪裡懂得這些?所謂從師問道讀書,從前於她也不過是消遣。如今她能有如此底氣,全因為前世親眼所見,薑子敬之計行不通!

可她怎能這麼解釋?隻能強充氣勢,妄圖裝出成竹在胸的模樣。

事實上,這計謀奏效了,薑沛榮的神色當真和緩起來,像是信了三分。

薑殷趁機為已經燒起來的火加了把柴:“方才我與妹妹所言甚多,就是要讓妹妹信服我所言非虛,再說了,我隻是一試,必然會萬加小心。”

“妹妹必然也不忍心眼見大齊民不聊生、生靈塗炭的模樣,是不是?更不要說江山易主的慘痛後果。”

薑沛榮終於緩緩點了點頭,道:“你可以一試。”

“隻是,你說要冒充父親,要如何冒充?”她皺起眉頭,發現了關鍵點。

這便要說到薑殷的個人技能,還得感謝前世的晉王,培養得她易容之術登峰造極。事實上,這也本來就是一個刺客死士的自我修養。

薑殷神色平靜,道:“這我自然能做,妹妹不必擔心。有藥物能將聲音毒啞,易容之數可將我與父親容貌塗抹相仿,必然不會露餡。”

沛榮道:“那你要我做什麼呢?”

“一些小事,不會太為難你。還有,這件事情呂姨娘和夫人堅決不能知道。”薑殷厲聲道。

沛榮說:“你這計策實在太過,我不信能成,隻是也說不出拒絕。家中我能幫你掩飾的,可以相幫一二。隻是你要答應我,不能傷了父親身體,更不能惹了聖上起怒。”

“這我自然有分寸,妹妹不必憂心。”薑殷道。

薑殷略往窗外瞥了一眼,仿佛聽見遠方雞鳴,長夜將儘。

青羅候在門外,想是藥要煎好了,她親自叮囑的藥量,喝下去薑子敬也能好好歇息幾天了。

薑沛榮挑了挑眉,忽又問道道:“若是我姨娘在,知曉了你所為,必然不會給你好果子吃。所以今夜之事,恐怕都是你刻意所為,把她支走吧?”

薑殷輕飄飄答道:“這個麼,你若是這樣想我自然是百口莫辯,倒不如說,我是當真誠心邀你賞月,又是一不小心發現了這件事情的。”

薑殷餘光掃視沛榮神色,竟然也不十分不安。心中背了這般沉重國事,隻是初初聽聞時震驚,如今還能麵不改色,方才對答也毫不露怯,比她兄長母親高出不知多少。

她心中暗暗敬服,也慶幸自己還有個得力的妹妹,將來家中遮掩、外出行動,還得仰仗血親之助。

薑沛榮忽然又道:“聖上何必采取如此過激的舉動,為何不借刀殺人。派寧王去平那西蠻之亂不好麼?雖然封地涼州的是晉王,但聽聞任憑晉王驍勇善戰也給打得左支右拙,乘不了上風,實力銳減。”

“這你也知道?”薑殷一抬眼,卻並沒質問。

“大齊安定,唯有西蠻之亂未平橫於國人心中。此事人儘皆知,是以我也略曉得一二。”

薑殷解釋道:“晉王雖吃力些,卻也不是壓不下來,西蠻一道關,已經是製衡晉王的利器了,實是再吃不下一個寧王。兩人若共同平了西蠻之亂,屆時寧王愈發功高震主,再削就麻煩了。”

薑沛榮點頭。正是在這一刹那,兩人皆捕捉到裡間咳嗽之聲。

薑殷猛一抬眼,暗道不妙,與薑沛榮對了個眼神——不好,是薑子敬醒了!

方才她們所說的,他聽見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