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在嚴臨息的推動下正常的進行著。
禦遣監獄的囚犯們出現了罷工,絕食等一係列作天作地的行為,偏偏鬨事的囚犯太多,抑製器不能大片使用,而且對囚犯們進行教育時,犯人們又極其配合,保證了不會再犯後,第二天馬上再次鬨事。
整得一眾獄警焦頭爛額。
在嚴臨息的背後指導下,囚犯們的膽子越來越大,今天早上有個趁著晨練集合跑到獄警辦公樓的犯人,大聲在樓頂嚷嚷著要跳樓的,說自己表白被拒。
“你猜猜他說對誰表白?”礦區開采時,餘興覽死活要跟著嚴臨息,為的就是聊今天的這個八卦。
嚴臨息自己話雖然少,但身邊卻一直很熱鬨,常見因為去了救助站鬨事,沒再跟著嚴臨息,但餘興覽立馬就把這個空位補上了。
餘興覽是那種話多得不行的,自己就能跟自己聊起來,他不管嚴臨息理不理自己,都要把這個好玩的八卦說完。
“是席成!”餘興覽自顧自說著,叫到席成名字時,那語氣裡的笑意都快溢出來了,“你是不知道席成聽到一個Alpha對自己告白的時候那臉色。”
“哈哈哈哈什麼時候看得到席成能在犯人手上吃癟,太稀奇了今天。”餘興覽笑得不行,手裡操縱著的開采機器也東倒西歪的,“不過那個犯人也挺慘的,我就按你跟我說得,建議他們去鬨點無關痛癢的事,他自己說要去假裝跳樓,事是鬨了,聽說他被從樓頂救下來後被席成整得可慘了。”
“他們比我想的做的好。”嚴臨息觀察著礦區分布,指揮餘興覽往一邊操作儀器。
“那當然,他們可都是罪犯,這些事情乾起來不就是老本行嗎?”餘興覽笑意未減。“我還是比較關心席成被一個Alpha告白時是什麼心情,太搞了哈哈哈哈。”
什麼心情?
嚴臨息順著餘興覽的思路想了下,估計那時候的席成站在一群Alpha裡,除了被戲弄的窘迫,還有懷疑自己是不是被發現了的不安吧。
畢竟那個獄警其實幼稚又沒安全感,而且席成真的很好懂。
“事情已經發酵得差不多了。”嚴臨息對餘興覽說,“今天中午去和他們說,今晚就動手,下午讓他們不要在惹事了,讓那些獄警放鬆下警惕性,最好向獄警提點小要求當作不惹事的前提。”
“啊?這麼快就動手?”餘興覽很詫異,“不在等等嗎?”
“有什麼好等的?”嚴臨息斬釘截鐵,“在等下去,隻會讓獄警覺得不耐煩,到時候不管有多少人參與這場鬨劇,我們脖子上的抑製器也會不顧後果的啟動。”
“不能把兔子逼急了。”
“有道理。”餘興覽點頭附和,“但是......那個.....我能不能也跟著一起......”
“?”嚴臨息看出了他的心思,並表示出極端的不理解,“你想渾水摸魚跟著越獄?”
“啊,大哥你看,你幫忙出了這麼多主意,也幫他們找到禦遣監獄的信號塔,囚犯裡也安排了人去破壞,這越獄成功的可能性不就越來越大了嗎?我想著......”
“隨便你,但中午的事要辦好。”
餘興覽瞬間喜笑顏開,:“好嘞好嘞。”
他極其狗腿得搶過嚴臨息手上的活,積極異常得乾了起來。
嚴臨息也不拒絕,在中午午休時,餘興覽去找那些犯人了,嚴臨息趁著這個機會,找到了餘入間。
餘入間已經答應了做席成的情人,但這幾天監獄瑣事太多,估計餘入間也沒怎麼見到席成。
這時餘入間一個人坐在食堂外的人造草坪上,陽光落在他的頭頂,讓他整個人仿佛鋪上了一層暖光濾鏡。
嚴臨息站在他身後,遲遲沒有上前,按照他以前的習慣,這時候的他應該已經拿上自己最喜歡的相機,悄悄拍下餘入間的背影,藏在隻有自己知道的相片裡。
但現在,他並不想將這一刻記錄下來,他永遠都在餘入間的身側,但卻永遠不會向前。
這樣真的算是喜歡他嗎?
“小間。”胡思亂想下去也很難得出答案,嚴臨息還是出聲叫了他。
餘入間聞言回頭,坐在那等著嚴臨息過來。
嚴臨息邊走邊問他:“之前跟你說過的,事情已經差不多了,今晚就離開吧。”
“臨息,你不覺得越獄是一件過於極端的辦法嗎?”餘入間坐著反問他。
但這個問題嚴臨息卻並沒有辦法回答,他言簡意賅,語速比平時都要快很多。
“今晚我會去找你,在你的那棟囚室前。”
餘入間沒說拒絕,也沒說同意。
嚴臨息也沒什麼底氣等他的回應。
在他進入禦遣之前,他的計劃裡不存在餘入間會拒絕他的選項,因為餘入間已經走投無路了,他的結局隻能擺在嚴臨息手上,可現在不一樣了,這一切都是因為席成。
因為那個不知道什麼原因,對餘入間很有興趣的獄警。
一切篤定變得虛渺。
餘入間的性格向來吸引那種深陷泥潭的人,而席成和嚴臨息一樣,都是這樣的人。嚴臨息並沒有因為席成是Omega而小看他,反而正因為席成是Omega,他能在這顆曾是戰亂星的禦遣,以一個Omega的身份爬到獄警的位置,已經是十分讓人敬佩的了。
所以當席成對餘入間說他會幫助餘入間時,嚴臨息才會將這句話深深得記下來。
席成的幫助跟嚴臨息幫餘入間的方法完全是兩回事。
嚴臨息有些氣憤。
他依舊覺得自己的方法對於餘入間來說,絕對是一個最好的結局,可餘入間覺得自己還能有更好的出路,他覺得自己能將案子平反,能堂堂正正走出禦遣。因為席成給他了這樣想的底氣。
一個監獄的獄警,他所掌握的權力不過是當初被餘入間殺害的於仕手裡的千分之一。
於仕一個全星際壟斷的星網技術負責人,和一個禦遣監獄的獄警比,誰都知道哪個的分量更重。
但在監獄裡,在這裡的囚犯眼裡,外麵的一切都過於虛幻,而獄警的權力才是被他們切切實實感受到的,才是真正能影響他們的。
嚴臨息能理解他們這樣的想法,這就像嚴臨息還在垃圾星窮得連一口飯都吃不上時,如果有人讓他選擇得到一塊壓縮餅乾,還是一張價值百萬的稀有星係景區門票,他當然會毫不猶豫選擇跟自己最相近,最需要的壓縮餅乾。
而席成,就是那塊遞給餘入間的餅乾,
嚴臨息有些慌張,又有些惱怒。
慌張餘入間真的像席成說的那樣被無罪送出監獄,那嚴臨息的計劃將會白費。
惱怒餘入間毫無遠見,一但他出獄,施曉月將會聯合各方勢力,瞬間將他置於死地。也惱怒席成不了解原委亂幫忙。
可一切就像脫韁的野馬,讓嚴臨息難以控製,餘入間在一步步偏向席成,走向死路。
不,一切還能控製的住。一切還沒走向死路,席成的承諾還沒得到兌現,現在的席成因為囚犯忙的沒有功夫管餘入間的瑣事,餘入間還沒在席成那裡得到真正的好處。
嚴臨息還有機會,他依舊會精心準備,等待餘入間踏進自己給予的牢籠。
為什麼是餘入間呢?
嚴臨息反複思考過很多次。
嚴臨息在十七歲前,從不知道世界這樣多彩奢靡。
彼時的他還是個在垃圾星苟延殘喘的星際難民,D等低級星係貧瘠到多活一個人都是重大的負擔,但嚴臨息就出生在那裡,他沒有見過恢弘於天際的高文明建築,亦不曾了解星係外空中浮著的萬千星海。
少年誌向在他身上永遠不會被孕育而出,永是廢墟的垃圾星鎖住他所有關於美好的暢想。
所以在被於仕帶出那顆垃圾星時,他才會感到崩潰。
十七歲後,嚴臨息見到了在垃圾星裡想都想不到的一切。
豐盛美味且管飽的食物。
讓無數人流連驚歎的星河。
燈光璀璨照亮黑夜的建築群。
烈日照在嚴臨息身上,讓他第一次看清了這個世界。
這樣的光景垃圾星可沒有,垃圾星隻有無儘的黑夜。從來不會有白天。
可為什麼要讓生活在黑夜裡的他見到白晝的光?
那一切陌生冰冷,所以屬於陽光下的東西都不會是嚴臨息的,他隻會對這些東西感受到絕望,仿佛他前十七年的生活都是虛假的,在垃圾星培育出的認知被打破,嚴臨息得到的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崩潰。
世界仿佛在嘲笑他的無知,這裡是他永遠無法擁有的暖光,是他與人的永恒差距,他屬於Alpha的自尊讓他低頭不敢與陽光對視,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認知,他極其不適。
他不想了解這個世界的繁盛,他隻想在角落,如往常一樣,在潮濕陰暗,無人注視的地方蜷縮著自己的身體。
所以他拿起相機,將所有一切裝在四方的相片裡,沉默且不會改變的相片將一切定格,在相片裡,所有一切仿佛回到垃圾星。
而相片裡定格的繁華,不過是嚴臨息與養育自己的老人對麵相談時的幻想。
一切變得虛假,嚴臨息才有去接受的勇氣,他那快將自己扼死的不安才將嚴臨息的脖頸放鬆一些。
餘入間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
那時嚴臨息出垃圾星三年,20歲。在被於仕無情的知識灌輸中崩潰得無聲無息。所以當餘入間笑著說“我明白你的感受”時,嚴臨息才會瘋了一般地想抓緊這個人。
餘入間溫柔、愛笑,像嚴臨息一直逃避著地照向這個世界的光。儘管後來知道了這一切不過是餘入間的偽裝,但嚴臨息也願意裝傻,依舊看著這個人。
他想著,沒關係,在餘入間走入死局後,他會將餘入間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一步一步將餘入間打造成他想象的樣子。
嚴臨息已經沒得選了。
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會朝嚴臨息走過來,唯一會叫住他選擇他的人已經所剩無幾了。
曾經在垃圾星收養他的老頭,帶自己離開垃圾星的於仕都已經死了。現在唯一可能向嚴臨息伸出手的隻有餘入間了,嚴臨息真的沒得選了。
“大哥,你說的事已經妥當了!”餘興覽興奮的叫著出神的嚴臨息。
嚴臨息有些恍惚得看向他,而後反應過來,午休時間已經結束很久了。
“嗯。”嚴臨息點點頭,“那我們也該撤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了。”
說著,他朝餘興覽狠狠得揍了下去。
餘興覽:“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