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麵對一個沒有理由出現在這的人,餘入間的疑問大得仿佛寫在了臉上,“這可是監獄,你為什麼會進來?”
嚴臨息站在一邊,沉默著。
這樣的反應加重了餘入間的不安和猜疑:“是於仕手底下那批人把你送進來的?還是施曉月?她連你也不放過嗎?”
Omega顫抖著胡亂猜測,嚴臨息看著他,輕輕得搖了搖頭:“不是,不要擔心,我是自己進來的。”
“自己?”餘入間的疑惑反而更多了,“臨息,你乾什麼了?”
“不太好解釋。”嚴臨息有些無措,“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你還好嗎?能站起來嗎?”
聽到嚴臨息再一次這樣問自己,餘入間才回過神來觀察自己,原來自己現在這麼狼狽。
“不行。”餘入間向他示弱,“臨息,扶我一下吧。”
嚴臨息毫不猶豫對他搖頭:“於仕不讓我跟你有任何身體接觸。”
這話似乎刺激到了餘入間,他因為生氣,胸口微微起伏著:“於仕已經死了!在一個多月前!”
提到這件事,嚴臨息又沉默了。
“你也覺得於仕是我殺的對嗎?”餘入間抬頭,淚水又在眼眶中打轉。
嚴臨息覺得他的情緒不太對勁,但他沒有安慰Omega的經驗,對於不擅長的事,他一般都會選擇沉默。
他覺得得讓餘入間冷靜一下,也許剛剛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嚴臨息試圖去理解餘入間現在的情緒。他四處打量觀察了一下,席成這間辦公室也很不對勁。
席成一個Alpha,為什麼他的辦公室卻沒有一點Alpha的信息素氣味,反而藏著兩種Omega的味道。
一種Omega信息素是餘入間的,很細微,但嚴臨息能分辨出來,還有一種十分陌生但卻無處不在的。更糟糕的是,嚴臨息覺得這個陌生Omega的信息素很好味,讓嚴臨息莫名對這個氣味產生好感。
這個陌生的Omega應該和嚴臨息的匹配度很高。
Alpha和Omega的人數在總人數裡都是十分稀少的,其中Omega的比例更甚,為了兩者的交往結合,聯盟國在很早之前就開始檢測AO之間的信息素匹配程度,匹配程度越高,說明AO兩者之間越契合,能成為伴侶的可能性越高。
嚴臨息曾經也被迫去匹配過Omega,但能和自己達到百分之六十匹配度的都沒有,當時於仕和餘入間都在笑他毫無桃花運,要是不主動去接觸Omega,估計得一輩子孤獨終老。
當時自己是怎麼想的?
當時的嚴臨息好像隻是看了餘入間一眼,說了句也許Omega和他匹配度高也不是一件壞事。
但那樣的場景以後不會再出現第二次了,於仕已經死了,而餘入間也因為故意殺人,進了禦遣監獄。
嚴臨息抬腳向著辦公室深處走去,倒不是他想找這個讓他喜歡的信息素來源,是突然想起的往事讓嚴臨息很難將眼睛放在餘入間身上,他怕餘入間看到自己眼裡的複雜情緒。
辦公室的深處,是一張長方形的實木辦公桌,嚴臨息大概打量了一下,看見了席成擺在桌上的一張升職申請表。
申請表上的各項數值被認真填寫得密密麻麻,席成雖然是個很凶的獄警,但他的字卻意外的秀氣好看,而這張表上的“在獄成就”一欄卻和其他地方格格不入,本該寫滿獄警功績榮譽的地方隻草草寫了兩排字。
嚴臨息有些好奇,他想走進一步看看上麵都寫了些什麼,卻在抬腳時踩到了一隻透明試管,那是被掩蓋在辦公桌底的東西。
嚴臨息低頭,認出了那是市麵上很難買到的,Omega專用抑製劑。
Omega專用的?抑製劑?空管?
沒等嚴臨息深想,入口沙發邊的餘入間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他似乎借著嚴臨息沉默的時間回複了一點力氣,但臉色實在是稱不上有多好。
“這裡不是一個好地方。”餘入間邊說邊往外走。
嚴臨息很讚同他的說法,立馬跟緊餘入間:“我們去外麵找個安全點的地方聊聊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這間讓人不愉快的辦公室,嚴臨息想了想,還是幫席成把辦公室門關上了。
餘入間走了一會,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他帶著嚴臨息走到一處監獄內部處理廠的背後,這裡人煙稀疏,監控在幾天前壞了,還沒來得及修,更何況現在是午餐的時間,來往的人更少了。
這是餘入間入獄一個月以來,觀察到的一個接頭的好地方。
毫無人煙的地方全是大大小小的碎石,連雜草都沒能長得出了,禦遣十多年前戰亂的影響延續至今,不被溫柔以待的土地,近幾十年間都會拒絕孕育出生命,這裡隻有利益帶來的機械運轉,一切都死氣沉沉。
但這樣被人避之以極的環境,恰恰是嚴臨息喜歡的。
“你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臨息。”餘入間的聲音將嚴臨息的思緒拉回這片荒蕪的土地,“能和我說說外麵怎麼樣了嗎?為什麼你也......”
嚴臨息低頭注視著眼前的人,淩亂的衣服已經在走來的路上被理整齊,餘入間與嚴臨息以前相機裡的照片相重合。
“你知道這座監獄意味著什麼嗎?我不相信你能犯錯到這種程度。”似乎是嚴臨息許久的沉默讓餘入間無法猜透他的想法,餘入間的語氣漸漸變得急躁起來,“臨息,於仕被下葬了嗎?他真的死了嗎?你知道這一個月我是怎麼想的嗎,我一直在幻想他的死亡是一場夢,我總覺得隻要我再次醒來,我們三個就能像以前一樣。”
多愁善感的Omega紅著眼剖析自己的心,在他口中,過往是一處難以觸碰的傷疤。
嚴臨息低著頭,發絲遮掩住他的神色,因為聆聽Omega說話垂下的肩膀,本就不陽光的身姿在陰影裡更顯陰鬱。
“小間。”
他的聲音向來是低沉而深邃,就像乘坐沉入大海的客船,呢喃讓海水泛起波紋,聲音順著船艙木紋傳進耳朵,在心臟上彈奏出同頻的節奏,讓人分不清那是來自深海的壓迫,還是情人的耳語。
“你想出去嗎?”聲音的主人忽略餘入間的擔憂,隻問出他最想問的。
餘入間詫異抬頭,有那麼一瞬間,兩人的視線相交,但嚴臨息卻主動偏頭錯開了此刻的對視。
“這是我想不想出去的問題嗎?”餘入間的聲音夾帶了些惱怒,“嚴臨息,你搞清楚了狀況嗎?我們現在是在監獄,我們是連最基本的自由也被剝奪走了的囚犯,難道我說一聲想出去,禦遣的大門就能毫無理由得為我敞開嗎?”
咄咄逼人的話語並沒有影響嚴臨息,他隻是點點頭。
“是。”
他還是不變的話語。
“如果你說想,那我們就一起逃離這裡,大門是沒有辦法了,但還有無數個沒被走過的路。”
“你想帶我越獄?”餘入間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嚴臨息點點頭。
“你殺了於仕,這代表著你永遠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走出這裡,隻有劍走偏鋒,才會是最好的出路。”嚴臨息低聲為他解釋利弊。
餘入間卻不打算領情:“你也認為我真的殺了人?你憑什麼這麼認為?”
歇斯底裡的話像一把利刃,將兩人分割開來。
“我有什麼立場殺人,那些判決全都是偽造的證據,我早就被於仕永久標記了,我一生都沒辦法擺脫他給我帶來的影響,我到底有什麼理由殺了他?”
永久標記,說明這個Omega的一生都會帶著那個Alpha的信息素生活,Alpha的信息素會成為他的保護傘,是永遠分割不開的諾言。
“你知道被永久標記後的Omega失去了Alpha之後是怎麼過的嗎?”餘入間向前一步抓住嚴臨息胸口的衣服,寬鬆的背心被壓拽出褶皺。
餘入間比嚴臨息矮很多,身高隻到了嚴臨息的肩膀,他抬頭的注視讓人有被依偎著的錯覺。他踮腳伸出手,將嚴臨息那片遮擋住大部分眼睛的頭發往後撩,發絲就著之前粘到的雨水,貼到了頭頂。
嚴臨息是那種五官十分立體的長相,細眉薄唇,加上眼下因為以前長期睡眠不足而留下的淺淺的黑眼圈,讓這張明明十分好看的臉帶上了一層隱暗暗的迷霧,見多了,總讓人想好奇這雙總是垂下的眼睛裡,到底藏了些什麼。
沒等餘入間說出之後的話,嚴臨息已經抓著Omega的手,自覺得往後退了退。
“我知道永久標記對你來說是一種傷害,但你也彆找其他Alpha幫忙。”嚴臨息似乎意有所指,“兩個Alpha的信息素同時進入你的身體,你會吃不消的。”
“這就是你避開我的理由。”餘入間收回被抓著的手。
“不......是......”嚴臨息又開始猶豫了,“是席成......”
不要讓席成幫你洗去永久標記。
“......”餘入間盯著眼前的人,眼底閃過些思緒,而後又瞬間隱藏起來,他說:“席成是這座監獄的獄警,我找不到理由拒絕他,他之前還威脅我申請轉進他的隊伍。”
聽到自己熟悉的消息,嚴臨息點了點頭:“答應他吧。”
“為什麼?”餘入間疑惑,“你剛剛還讓我不要被席成......”
“我在他的隊伍裡,如果你也在,我們越獄會更好執行。”嚴臨息公事公辦的說。
餘入間有些無奈他的態度。
嚴臨息手腕上的簡易通訊器彈來兩條消息,消息詞不達意亂說一通,嚴臨息卻看懂了裡麵的暗示。
消息說席成已經解決完事情,正在回去的路上。但他們倆現在已經不在席成的辦公室了,這倒是不用擔心。
“越獄的成功率太低了,我考慮一下。”餘入間耷拉下肩膀,隨後轉身準備離開,“午休時間快結束了,你還是早點去自己的隊伍集合吧。”
小雨未停,餘入間就這樣走進雨裡,有些恍惚得走了。
嚴臨息看著他的背影,過了會才反應過來,他拿起相機,將餘入間離開的場景記錄進去,卻在快門按下後才發現,餘入間的背影已經在雨中模糊。
這是一場不算愉快的見麵,他和餘入間不知不覺已經像是兩條路上的人了,餘入間極力否認的事,嚴臨息卻不敢附和。
因為把餘入間殺死於仕的證據公之於眾的,正是他嚴臨息。他比誰都清楚,餘入間在說謊。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他隻是想帶餘入間走,因為於仕的死,外麵各方勢力都想要餘入間的命,那他就把餘入間從監獄內部轉移到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一個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然後把餘入間關起來。
不能讓他離開,不能讓他出去,因為這是嚴臨息為餘入間想到的,最好的結局。
至於他自己有沒有私心,那也不重要。
嚴臨息有些疲憊的靠在了處理廠外側的牆壁上,這次他沒有低下頭,而是抬頭望向陰雨連綿的天空,沒有了阻擋的視線,將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低矮的建築投下陰影將嚴臨息掩蓋其中,窄窄的屋簷卻為他擋下了這片冰冷的雨,嚴臨息突然覺得很冷,他下意識拉緊外套,手卻隻摸到了臂膀上已經變得冰涼的皮膚。
他的外套呢?
那間監獄統一配發的,極其鮮豔的熒光綠色的外套。
嚴臨息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他記起來了,他的外套還留在席成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