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算計了,被眼前這個Alpha。
說到底這座監獄裡的都是些無可救藥的囚犯,哪來的突如其來的友好,又不是在學校交朋友。
他應該早點甩開那雙拉住自己的手的。
好在席成似乎也隻是想發泄下自己的不滿而已,通訊器的電流維持到了半分鐘也就停止了。
那種讓全身麻痹的刺痛感消失,嚴臨息才找回了思考的力氣。
這半分鐘太過漫長了,這讓嚴臨息想起了進入禦遣大門時,那個被脖子上的抑製器電擊而死的Alpha。
通訊器和抑製器,是犯人無法反抗的大山。
“感覺怎麼樣?”無情的獄警站在一旁詢問,頭頂上的聲音清晰入耳,“這可是你們作為前輩教給新人的第一課啊,可彆表現得這麼難堪。”
似乎是想觀察囚犯的情況,席成再次走到隊伍中,恰巧站在了嚴臨息的邊上。
他本來隻是想折磨一下那些上麵硬塞給他的刺頭囚犯的,對於那幾個運氣不好進了他隊伍的新人他還是蠻照顧的。但似乎這幾個新來的都沒領到他的情啊。
就像旁邊這個讓他有點印象的犯人,資料上的名字是叫做嚴臨息?這是唯一一個沒被通訊器電到在地上亂爬的犯人,之前在鐵門口乖乖低頭的似乎也是這個人,聽話得就像一條溫順的狗。
可溫順的狗在這裡麵可討不到好處。
“好了,見麵禮也收到了,做正事去吧。”席成向著訓練場內部走去,犯人們陸陸續續跟了上去,“感謝這隊伍裡的那幾個新麵孔吧,上麵特意說了給他們點緩衝時間,你們其他人可是跟著白得了三天休息時間。”
嚴臨息跟著隊伍走了過去,不少人還因為之前的電流腿軟難以站立,嚴臨息這次沒辦法刻意跟在隊伍最末尾,隻能在中間低著頭向前走,他朝之前看來餘入間的方向看過去,人潮遮擋住目光,沒了相機的幫助,他又找不到餘入間了。
“你運氣真好,上哪找了個這種軟柿子?這麼明顯是你坑了他,竟然什麼事都不找你。”一旁同隊伍囚犯的竊竊私語被嚴臨息聽進耳朵。
“我剛剛換通訊器信息的那個新人,差點提著領子給我一拳,你這個還真是一點屁都不放啊。”
打量的視線落在嚴臨息身上,他抬頭,隔著垂眼的發絲看到了那個背著巨大棺材的Alpha。
Alpha也察覺到了他的視線,走在前方的人回頭,唇齒開合,無聲地說著:
【不-客-氣】
天生處於上位者,擁有強健體魄和力量的Alpha,他們也同樣擁有著一些短板,比如無比好鬥的好勝心。
但嚴臨息向來是Alpha裡的異類。
他低頭,忽視前方的挑釁,默默跟著隊伍向前,在身後的囚犯們漸漸恢複了行走能力後,又不動聲息得再次隱藏進隊尾。
“不是吧?進禦遣的人裡,真有這麼好欺負的。”
前方的討論聲漸漸模糊。
席成說得正事,其實不過是帶著這群不安分的囚犯觀看禦遣監獄的紀錄片。按道理這種悠閒的事就不該發生在禦遣的囚犯身上。
“沒辦法啊,誰叫上頭這樣安排的呢。”席成和另一個獄警站在屋子的最後,獄警一邊無聊的打著哈欠,一邊跟席成吐槽,“聽說你那個隊伍裡有個大勢力的重要人物,上麵把他放進你的隊伍,說不定是想試探下那個大勢力的態度呢?”
觀影室狹小昏暗,唯一的光源是前方那堵白牆上投影出來的畫麵,席成按著腰間的武器,鬆散得站在犯人的後方。
“重要人物?什麼重要人物能淪落進監獄?”席成漫不經心的回答同事的話。
“也是,都進了你的隊了,那乾什麼還不是得聽你管,隻要彆把人玩死,估計都沒什麼大問題。你還因為這白得幾天輕鬆活路,吃虧的隻有我這個被上麵派過來檢查情況的。”獄警抱怨著,“不過說起來,嘶—”獄警同事伸長脖子在席成邊上聞來聞去,“你小子?又去哪找了Omega?這信息素的味道真是勾人。”
聽到這話,席成心頭一慌,連忙試圖攀上自己肩膀的手臂甩開,故作鎮定:“滾一邊去,都知道是我找的Omega還敢來打聽。”
“不是吧?我們席大長官這麼霸道啊?”那個獄警被甩了也不生氣,反而吊兒郎當得又湊了過來,“話說你之前不是對我隊裡那個叫餘入間的Omega有興趣嗎?還沒到手呢,結果就有新歡了。”
“這不一樣。”席成反駁他:“其他人算得了什麼,你們那那個餘入間,我是真心的。”
“沒看出來啊,大情種呀?”同事捧腹大笑,“之前是誰天天身上帶股子Omega味?現在在這裝什麼癡情呢。說真的,你要真對那小Omega有意思,過幾天我們隊伍沒有外出任務,我叫他過去陪你?”
提到餘入間,嚴臨息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來。
給囚犯使用的觀影室不會有什麼舒適的座椅,嚴臨息正雙膝並攏,以一個無比乖巧的姿勢坐在地麵上,按照他的習慣,縮在眾多囚犯的最後方。前排高高矮矮的腦袋遮擋住大部分投影圖像,嚴臨息隻聽得到聲音,一點畫麵也沒看進去。
但角落裡兩位獄警的對話倒是聽得一字不漏。
“嗯。”席成輕輕點頭,接受了同事的好意,但他並沒有滿足,“前幾天跟你說過的申請,審批下來了嗎?”
“什麼申請?”同事摸摸腦袋,回憶了下,“你是說把餘入間調換進你隊伍的申請?申請早交上去了,但貌似不太順利呢,審批那群人,非要過什麼流程,說什麼犯人本人的意願也很重要,得本人簽字同意才能換隊伍。”
同事的話讓席成不太高興,鋒利的眉眼緊蹙,讓人望而生畏。
“這不是笑話嗎?禦遣什麼時候還遵循過犯人的意見了,那群審批純粹沒事找事。我們幾年前管犯人的時候他們還在吃奶呢,現在倒還騎到我們頭上了。”看席成麵色不太對,同事罵罵咧咧得給他出主意,“不過這事也好解決,你跟餘入間說唄,隻要他同意簽個字不就完了。”
見席成不說話,同事疑惑起來:“你不會到現在還沒搞定那Omega吧?”
調侃的笑響起:
“一個Omega而已,實在不行拿你隊伍裡的新來那倆Omega跟我換換,我就用我長官的身份壓著餘入間簽字蓋章,早早送進你隊伍裡,反正Omega這種東西,你越強迫他們越受用,席大長官,怎麼樣?”
說著,同事又想哥倆好的去摟席成肩膀。
“焦禹,你話太密了。”席成依舊打開了同事不安分的手,這次還帶著情緒加重了力度。
突然起來的巴掌打得焦禹痛呼一聲,不少還在強製觀看紀錄片的囚犯都忍不住看了過來。
席成黑著臉嗬斥了一聲,囚犯們又乖乖把頭轉了回去。
嚴臨息抱著膝蓋,彎著腰將下巴埋進膝蓋的縫隙處,蜷縮在一起的姿勢給了他些許的安全感,脖子上懸掛著的小相機梗在胸口和大腿中間,金屬堅硬的材質讓胸口有了細微的痛苦。
昏暗的燈光讓嚴臨息可以肆意打量這個自己今後的直係長官。
懷裡的相機被舉起,鏡頭打開夜景模式,遮遮掩掩的觀察著。
還是那身黑色緊身製服,頭頂的警帽被獄警頂在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甩著,腰身抵靠著觀影室的牆壁,悠閒的姿態讓人很難想象不久之前這位鬆散的獄警才雷厲風行得解決完一場越獄事件。皮革腰帶上束著的粒子槍被另一隻指節分明的手壓著,看似鬆散,卻時刻處於戰備狀態。
燈光映出含著危險的影子,卻讓人生出想用手指鑽進皮質革帶,把那緊縛的腰帶撐出縫隙的侵略欲。
嚴臨息指尖被這隱藏著壓迫感的畫麵引誘著按下快門,畫麵被定格在相機裡後,嚴臨息才後知後覺得反應過來。
他為什麼要拍下這個獄警?甚至這個獄警還可能對餘入間有著不清不楚的感情。
定格的畫麵靜靜躺在相機裡,昏暗的房間嚴臨息也不想擺弄相機屏幕,讓亮光惹人注意。
算了,回去找機會刪掉吧。
偷聽到的對話讓嚴臨息猜測著這位獄警和餘入間之間的連係,大腦逐漸清明,所有關於餘入間的信息被他來來回回反複咀嚼。
過幾天席成會和餘入間見麵。
這是個好消息,這座監獄裡,犯人時時刻刻都和自己的長官綁定在一起,如果席成和餘入間見麵,那就意味著嚴臨息掌握了餘入間的動向,他也有可能見到餘入間。
而席成想要餘入間進入自己的隊伍。
這更是個好消息,餘入間被放進席成的隊伍,嚴臨息就不用再絞儘腦汁想方設法見到餘入間了,在這座監獄裡,他們將擁有無數接觸機會,會讓嚴臨息和餘入間的溝通變得簡單,也更方便他幫餘入間擺脫這座監獄的束縛。
至於席成對餘入間到底是什麼態度,在這場對話裡嚴臨息隻了解了個大概了。
是見到獵物的一時興起,還是被吸引的喜愛?
這不是才進監獄,就看過一場紀錄片的嚴臨息能推測出來的。但這樣的連係對餘入間來說總歸不是壞事,席成對餘入間的興趣,嚴臨息也能利用起來,用來當作抵達目的的橋梁。
像餘入間那樣的Omega,得到注意與青睞,那不是理所當然嗎?
嚴臨息有些頹廢得想著。
他不能著急,他得等。
等到席成見到餘入間的時候,等他找到機會和餘入間獨處的時候。
“早知道要本人許可,我剛才路過你隊伍的時候就該找他商量。”席成對著同事焦禹說。
“那沒辦法啊,誰叫你一開始不找我了解情況,隻知道跟Omega調情,你這算活該,見色起意的席大長官。”
投影屏兢兢業業播放著關於禦遣監獄的紀錄片,身後獄警繼續著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將近四個小時的禦遣紀錄片看得囚犯們直打哈欠,但又顧及那個不講理的獄警,隻能老老實實坐在地板上。
但人無聊,就會想儘辦法找點樂子。
嚴臨息維持著自己抱膝的動作,像個長在陰暗牆角邊的長條蘑菇一樣一動不動,前方不斷有視線赤裸裸落在他的身上。
嚴臨息再次掏出脖子上掛著的相機,利用相機的夜景模式,在這間昏暗的小屋子裡順著那讓人不舒服的目光看過去。
打量他的是之前那個背著保險櫃的Alpha。
嚴臨息把相機收回到自己懷中,再次感到了無與倫比的麻煩。
放映結束,席成伸長手臂舒展身體,一旁的焦禹早就離開去帶自己的隊伍了,能跟席成聊那麼久,已經是焦禹摸魚的最長時間了。
大多數時間,席成還是得陪著這群各有心事的犯人們。
說起來他當獄警也有十年了吧。
席成檢查完自己身上的各種武器,隨後不由自主的抬手在後頸腺體旁摸了摸。
已經堅持十年了......
“跟上。”席成壓下心中的異樣,打開觀影室的門率先走了出去,“一會我要是發現誰沒跟上來,那他就去反省室待一周吧。”
既然席成不開心,手下的囚犯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好待遇。
“不是吧?”
“這點事值得把反省室拉出來?”
犯人們小聲抱怨,但又無可奈何得緊跟著走出了這間屋子。
嚴臨息照舊等在最後。
和他一起等著的,還有那個保險櫃Alpha。
也許是在看紀錄片的那四個小時裡實在閒著沒事,這個Alpha腦子裡估計想來很多有的沒的,惡意宛若實質的凝聚在了嚴臨息身上。
在這充滿惡意的監獄裡,像嚴臨息這樣的軟柿子,可不就得多捏捏,用來找找樂子嗎?
嚴臨息起身,準備跟著大部隊繼續做一個不惹人注意的乖巧犯人。但保險櫃在所有人走後堵住了觀影室狹窄的門。
這個空間裡隻剩下他們倆了。
真麻煩。
嚴臨息無視那個Alpha,行走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保險櫃剛想開口,把自己在剛剛想到的所有欺淩使喚的東西全數用在這個懦弱不會反抗的人身上。
嘴唇才張開,惡毒的話還沒來得及從喉嚨中擠出,保險櫃突然半跪了下來。
健壯的Aplha臉色慘白得弓下身體,心臟宛若被一雙大手緊緊握住,耳邊出現尖銳刺耳的鳴叫,全身細胞止不住的戰栗。
陌生的信息素縈繞在保險櫃Alpha的周圍,讓他感覺自己下一秒就會被這信息素裡的等級壓迫割斷喉嚨,無聲息得死在這裡。
ABO三種性彆存在著嚴格的等級劃分。等級越高的ABO對同種性彆的其他人壓製便會越明顯,這是源自信息素基因裡對強者的俯首稱臣。其中Alpha的信息素壓製力最強,等級懸殊的甚至能直接通過信息素的壓迫,暗示逼迫被壓製者死亡。
Alpha是天生的上位者。
保險櫃跪在地上,巨大的痛苦似乎要把腦袋壓扁,剛剛臆想的欺淩手段瞬間忘了乾淨,隻剩下匍匐在地的求生欲望。
嚴臨息小心繞過在地上的Alpha,走出門外。
他居高臨下看著這個同他的保險櫃一起在地上打滾的人。
席成說,掉隊的人會被他關進反省室一周。雖然嚴臨息不太清楚這個反省室具體是乾什麼的,但從其他犯人的反應來看,估計不是什麼好地方,那就讓他利用一下長官說的話吧。
既然長官連交換新人的通訊器權限都不會管,那是誰把一個Alpha關進一個小屋子裡這種小事,也是不會管的吧?
“反省室會很適合你的。”
觀影室的門緩緩關上,隔絕屋外的所有光源。
“晚安。”
請在這片窒息的黑暗裡,等待自己的結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