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駕進了都城,一路直接往宮城去。駛入宮門後,下了車,太後公主等人,一路乘坐轎輦,往正中的聽政殿去。
陸小闕遠遠看著,心中有種故地重遊之感。這裡,是梁國的政治權力中心,也是她往後奮發的地方。
隻見聽政殿坐北朝南,輝煌大氣。從遠處看,大殿四周有圍欄,上麵有宮廷侍衛正在值守。隊伍靠近聽政殿,早有宦官和宮女相迎。一眾前朝後宮人員踏上石階,往聽政殿前殿去。
皇帝見到太後一行人進了大殿,母子執手哭了一番,太後差點沒喘過氣來。明月公主薛銀見此情形,扶著太後往後殿梳洗去了。
皇帝將注意力放到陸小闕母子身上。他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連下麵的大臣都看得一清二楚。有些從微末時就跟著他的大臣,心裡直泛嘀咕,那些質疑的念頭更深了。
不是,這演技不太行啊!
陸小闕淺淺驚訝了一番。
皇帝:“我可算盼到你北上了。”
陸小闕:“臣也盼著呢。”
雙方在聽政殿前殿進行了簡單的交流。一番作秀後,又將話題引向了其他。前朝的會麵之後,兩人又單獨作了了解。
禦書房中,皇帝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又重複了一番前頭的話題:“朕還以為,皇後舍不得信州,想要再多待個三五年呢。”
陸小闕臉上依舊帶著笑容:“臣日夜思念陛下,盼與陛下重逢。可惜信州事多,離不了我。臣蒙陛下厚愛,酬以爵位,又托付家國重任。臣誓死不能辜負皇恩!北上的時間遲了些,來日恐怕仍要不時南下,還望陛下勿要怪罪!”她的眼睛看向皇帝,毫無避諱,頗有些不敬之感。
皇帝眼神帶著冷意,看向陸小闕。
雙方眼神交鋒,陸小闕再次回以笑容。她又想起原主記憶中那堅毅的眼神,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薛則遠是個真誠穩重的人,要不然也不會輕而易舉,聚集很多人才到他手下辦事。皇帝的言行處事,跟薛則遠差遠了。皇帝身邊的舊臣,是什麼都沒有發現,還是不敢出聲呢?
陸小闕心中的疑惑,沒有在麵上帶出來。
皇帝:“若皇後心中真的愧疚,不如乖順一點,待在後宮不要出來生事。打理後宮,養育皇子,這才是你該做的事情。”
陸小闕順勢問起皇子的情況,皇帝卻又言及其他,生怕陸小闕害了這幾個皇子似得。她臉上帶著淺笑,繼續說:“陛下對幾位小皇子一片慈愛之心。您可彆忘了,還有一個大兒子。太子是您親手撫養至記事,教他讀書寫字,教他做人做事。這些年您不在家中,太子一直非常想念。陛下可不要忘記多加關心。”
皇帝忍著不快,說:“朕自然不會忘記。”
陸小闕:“陛下對太子的感情,是臣所不能及。原先準備請求陛下,為太子準備好小朝廷的僚屬。念及陛下心意,臣恐怕不必多言了。”
皇帝臉上有些僵硬:“小朝廷?”
陸小闕:“是啊,太子嘛,東宮職官,不知陛下安排了誰?”
皇帝臉色不太好。朝臣確實提過,不過他不希望太子勢大,就含糊著應了。畢竟太子是真正能威脅到他地位的人。
皇帝:“太子還小,過兩年吧。”
陸小闕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她板著個臉:“朝廷的規矩體麵,哪裡能推遲?儲君如今除了個老師,什麼也沒有,這是哪朝的規矩!陛下是真的想培養太子嗎?”
皇帝此時心中,一百個草泥馬飛過。我真的不太想說話了。怎麼跟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似的,那麼難纏。
皇帝的氣焰有些灰敗,直接說:“朕說遲兩年就遲兩年,皇後不停地反對朕。這時想要造反嗎?是對朕有什麼不滿?”
陸小闕:“陛下多慮了。臣隻是跟陛下探討如何教養兒子罷了。”
皇帝:話都讓你說儘了。不停地自稱臣的人是你,說什麼教養兒子的也是你。他心中恨恨地踩了一腳,想要直接結束這個話題。
皇帝說:“你還有事嗎?沒有事就先到後宮見見你那些姐妹吧。來日還要相處,總要先認人。”
陸小闕戲弄夠了,這才說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不急。陛下既然不喜歡我提太子,不如說說臣。臣有個請求,還請陛下同意臣的不情之請。”
皇帝:“什麼請求?”
陸小闕:“臣不習慣宮中生活,想帶著太子在國公府住下。也是想著處理政務。還請陛下開恩。”
皇帝心煩,直接同意了:“住哪裡你看著辦便是,沒事你就走吧。”
“是。臣告退。”陸小闕行禮,離開了禦書房。
邁出了大門,離得有些遠了。陸小闕回望大門,眸色深沉。
這個皇帝,似乎比想象中還要好對付。她最後提的那個問題,其實帶了些小心機。可皇帝什麼都沒發現。前朝皇子,成年後迫不及待出宮建府,就是為了結交朝臣。久居深宮,裡外溝通不易的皇後,權力很容易被削弱。住在國公府,又是另一種情形。
陸小闕遠遠看了一眼,轉身帶著宮人,往後宮去了。
*
後宮的妃嬪,怎麼著都得見一見。
聽聞皇後傳喚,早在關鳳宮外等候的妃嬪,有序進入了前殿。
陸小闕看著這些身姿曼妙,容貌姣好的妃嬪,歎了一聲可惜。為這些美人,也為原主和薛則遠的夫妻情深。皇帝登基不過今年,後宮的隊伍便如此龐大。真是饑不擇食!
後宮一眾妃嬪,也是小心翼翼地行禮。唯有藍賢妃和林淑妃,兩人神情與眾不同。
陸小闕:“都坐下吧。”
眾人依次落座。
陸小闕端著姿態,語氣從容威嚴:“本宮今日也是過來見一見諸位姐妹。來日見了,不至於相見不相識。你們自我介紹一番吧。”
坐在最前麵的妃子,她一身打扮極豔極美,眼裡有著昭然的野心。她馬虎地起身行了一禮,又坐下了:“拜見皇後娘娘,妾藍氏,出身藍家。娘娘還未見過我那孩兒吧,虎頭虎腦,陛下喜歡極了!”
旁邊的宮人提醒:“這時藍賢妃。”
陸小闕點點頭,並不言語,看向另一人。
宮人:“這時林淑妃。”
林淑妃倒是一副閒雲野鶴的打扮,樸素極了,眼神中還帶著些疲憊。她起身恭敬地行禮,陸小闕沒開口,她就垂首而立。
陸小闕想起原劇情中,林淑妃原是才華過人。曾經她也是有著軍師身份,為薛則遠出謀劃策。如今困居後宮,為皇帝生兒育女,不知道她有沒有後悔。
陸小闕的思緒翻飛,現實中隻過了一瞬。她笑著說:“起身吧。”聽到陸小闕讓她坐下,林淑妃才沉默地坐了回去。
關鳳宮的會麵結束後,陸小闕徑直出了宮,回到陸國公府上。
晚間,她獨自一人,在書房中複盤今日的一切,默默安排著接下來的事務。
*
皇後回到都城,各種權力交接,在水麵下默默進行著。水下波濤暗湧,朝廷麵上卻難得迎來了幾分平靜。
不過,平靜隻是假象。風起雲湧才是真相。
薛氏皇族的宗族,也迎來了一次權力的更迭。陸小闕在信州時,早已將薛氏綁在了她的戰車上。雙方利益與共,逃脫不得。薛氏成了皇族,不是沒有人心中動搖,想當一根牆頭草。甚至有人被世家侵蝕,想要跟陸小闕作對。陸小闕以雷霆之勢,告訴了他們,牆頭草不是誰都能做的。
那些默默過界了的腳,悄摸摸伸了回來。
這一切動蕩,皇帝居然都不曾當一回事,隻覺得這些人不過是爭權奪利罷了。確實是爭權奪利,不過隱在母後的人,得利更多罷了。
前朝,皇帝依舊不喜歡太子乾涉太多政事。
直到太子及冠,皇帝才鬆口,在他及冠禮後,為他布置東宮屬官。
這日,風清日麗,宮庭宗廟,規矩井然。
這是太子的及冠禮。
皇室宗廟中。太子加冠三次之後,又去見了陸小闕。
陸小闕仔細端詳,眼前這若青鬆一般的青年,也在看向她。她的心忽然柔軟了些許,原主若是能看到這一幕,大概是很高興的。
陸小闕問:“取了什麼字?”她其實是知道的,比較太子取字,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作為太子的母親,她不可能不過問。
薛安臉上帶著笑意,說:“遠安。”他的笑容有些抑製不住,又補充道:“族長說,這是父親當年離開時,說起我的字的時候,親自為我取的字。”
陸小闕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的字。隻有愛你的人,才取得這樣的字。當年你名字叫安,也是盼著你平安長大。”
薛安安靜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有些苦澀:“父親當年離開的時候,一定是全心全意喜歡我的。族長說,這是盼著我有遠大誌向,也盼著我平平安安。”說完,他眼角滑落一滴眼淚。過後,又似乎什麼也沒發生。
陸小闕說:“你父親在天有靈,一定是盼著你平平安安。”她語意深沉。
薛安猛地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