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皇帝的原配(七)(1 / 1)

秋風送爽,碧空如洗。層層疊疊的峰巒間,梁國使者儀仗隊浩浩蕩蕩南下,又有軍隊護衛隨行。

行至信州北部邊界,信州一麵有軍隊等候。軍隊前方有人出列,大喝:“信州已至,請梁國軍隊勿要過界!”梁國方麵,亦有人出來應聲。

雙方使者短暫交流之後,梁國的軍隊停下,使者的儀仗隊伍繼續南行。

梁國使者至信州,先行求見了陸小闕。與信州回程的使者一道,將雙方簽訂的文書遞上。

梁國使者離開後,眾人在議事堂談話。

議事堂中,陸小闕坐在主位,薛安坐在她下首第一個位置,眾人依次落座。陸小闕看了南北簽訂的約定細則,然後把這些文書材料遞給了薛安。薛安看過後,又依次傳遞。

堂中今日比較安靜,偶爾討論一兩句。見陸小闕臉上神情放鬆,屋裡的氣氛也並不嚴肅。

文書傳遞了一圈,又回到了陸小闕的桌麵上。陸小闕臉上帶笑:“有什麼想法,說一下?”

“嘿嘿,”有一個身材粗壯的武將出聲,“我一個大老粗,不懂這些。您滿意,就一切都是對的!”

陸小闕臉帶笑意,又說:“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大家集思廣益。”

那武將對麵一人瞟了一眼前方,心下暗忖:呔!心眼子真多。雖然心裡埋汰對麵的武將,他心裡的想法也不少。此人開口說道:“書麵是這樣寫,真正執行時,難免靈活些。大將軍要警惕梁國皇帝陽奉陰違。多少約定,都是毀在暗地裡做的文章中。”

陸小闕點頭,稱讚了幾句,又說:“人事任免方麵,抓緊些。我可不希望將來北上,時間一長,這裡就變成梁帝的地盤。”

前麵說話那人回答:“大將軍放心。除了我們這些,信州軍政將領多是土官,梁帝使喚不動。按照條約,三十年不變,足夠了!”

陸小闕笑笑,三十年,足夠分出勝負,下一代的問題,就留給下一代去忙吧。

眾人又問起:“齊帝那邊?如何處置?如果梁國使臣問起,又當如何?”此事確實為難。在場眾人,雖說都是齊國官吧,這官都是買的。他們沒聽過齊國一日管教,沒拜過齊國的皇帝。

到底名義上,大家都還是齊國的官員。信州此時隻以保護的名義,軟禁著齊國皇帝。至於弑君,此事絕不能做。否則名聲臭了,他日如何服眾?便隻說信州,若是有了弑君的名聲,也不好令信州歸心。

陸小闕也很為難。當初攔截想要出海的齊國皇帝,確實有政治考慮,更多還是為了給原主的家鄉報仇。可真把人攔下來了,要考慮的問題就多了。很多事情,她不方便出麵,都是由下屬去處理。如今北邊梁帝的使者到來,定然想要見一見這位齊國皇帝。

陸小闕沉吟片刻,說道:“讓他們去見吧。”

“雖說已經簽了約定,但我們的身份有些曖昧。勸降的事情,就讓梁國去做吧。投降的罵名,我可不想背。那些禍害百姓的事情,哪一件不是齊國皇帝乾的?彆到頭來,罵名落我們身上。”

眾人思索,心想大將軍這話落我們心坎上了。

“不過,”陸小闕又說了一句話,眾人側耳傾聽,“不能讓梁國使臣單獨見齊國皇帝!”天知道他們會密謀些什麼。如果他們私下達成了不利於信州的決定,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大容,你多費心。看緊一點!”

許大容:“是!屬下知道,若有差池,提頭來見!”

陸小闕無奈,又來了,這許娘子天天提頭。心中卻是對她極為滿意。

*

齊帝投降之後,諸多事務如何處置,南北又拉扯了一年。這一年多,陸小闕就一直待在信州,處理信州的事務。

北邊催了一遍又一遍,齊帝依舊被軟禁在信州行宮中。不得已,梁國的受降儀式在信州郊外舉行。

儀式當天,初冬的小雨落下來,冷得眾人直哆嗦。

最冷的人,大概是昔日的齊國皇帝,如今的受降侯。不過同情他的人寥寥無幾。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不曾因他獲得苦難。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多少高官抄家滅族。便是薛安的老師,大儒趙綺,心中也多有怨憤。受降侯被軟禁以來,他隻去見過一麵,回來就再也不聽不問。

同一日,冊封陸小闕為陸國公,領大將軍職,遙知信州事,擇日北上。同時籌以後位,受梁國皇室宗廟祭祀。又冊封薛安為太子,大儒趙綺為太子師。至於薛母,此前已經封為了太後,就連薛銀也封為了明月公主。

這一日之後,信州眾人,身份發生了重大轉變。他們變成了梁國人。

關於祭祀問題,隻要活著時大權在握,人死後有無祭祀,陸小闕並不在乎。不過,原主會在乎。陸小闕想著原主臨死前的回憶。原主若是還在,大抵是想百年之後,與丈夫同處一室,共同享受祭祀。不管此時北邊龍椅上那位坐著的是誰,陸小闕都想滿足原主的心願。

當日北上談判的人,見臨行前陸小闕特地提到此事。於是使者在北邊,據理力爭,必須要讓主君享薛家的宗廟祭祀。

這讓很多薛家宗室和北邊的重臣,對她的警惕有所降低。甚至連梁國皇帝心裡也想著:哼,女人。此事陸小闕不知,便是知道了,也不過一笑而過。他人目光,與我何乾?

*

在準備了漫長的時間之後,信州的隊伍終於北上。在信州待了一年多的梁國使者,也在隨行之列。

陸小闕喜好騎馬,便一路揚鞭北上。至於太後和公主等人,行程就在馬車中度過。她有些失望的是,薛安雖然會騎射,卻不愛騎馬。他的整個行程,居然也在馬車中度過了大部分時光,就連膚色都依舊白皙。

經曆了漫長的旅程,聲勢浩大的隊伍,來到了梁國都城的郊外。

此時梁國使臣見陸小闕依舊一身武將打扮,束發騎裝,挽弓背箭,馬踏飛塵。好一副英姿颯爽的武將本色!

“可這裝扮,非國母之儀態啊!”梁國使臣痛心疾首,想要勸說陸小闕在進入都城前,換一身裝扮。梁國冊封陸小闕爵位,又有實職,已經是作出了莫大的讓步。皇後如何還不能退讓半分。

陸小闕若是知道使者心中所想,隻會更加不想退讓。人若是在爭執的時候,退了一分半分,隻會越退越多,最後滿城失落。

陸小闕揚鞭指著都城方向,張揚一笑:“陛下既然冊封我為大將軍,定然是認同我身上這軍裝。你要我換下這身衣裳,是瞧不起為國留血的軍人嗎?”陸小闕一開口,就劃拉著刀子。使者聽聞,身上莫名感到冷意。

隻是他跟陸小闕已經鬥智鬥勇一年多,對她的可怕之處,多少能抵抗一點。他繼續開口:“殿下比較是太子之母。殿下您為軍中下屬著想,也為太子多想想啊!若您第一次出場,不以國母身份,來日太子在宮中,受到諸多阻礙,您不也會心疼嗎?”

陸小闕臉上帶著笑容,他這話就更說不定點子上了。

“太子來日如何,自有他自己應對。我為他延請名師,教他為人處世。若是來日他連簡單的風雨都經不住,要他何用?如此廢物,不如重新投胎!”

陸小闕可不是什麼慈母。她教給薛安本事,來日若有能力,就能接下她的政治遺產。若無本事,就不要來爭,早日投胎去,豈不更好?

使者再三力爭,陸小闕乾脆不理會,隻由屬下處置。使者隻得潰敗而逃。

隊伍慢慢前行,終於來到了梁國都城的城門口。此時文武百官已經在此等候多時。見儀仗隊伍來到,丞相出列,領著眾人跪拜皇後和太子。

陸小闕揚鞭上前,飛身下馬,將丞相扶起來,又對著文武百官說道:“諸君請起!我於信州向往多年,終於見到諸位,來日共事,還請多多包涵。”

丞相也是泣涕連連。

雙方寒暄過後,陸小闕往文武百官處,拱手一拜。

梁國文武百官皆驚。

陸小闕臉上帶著淚痕,道:“請容我再次,對諸位表示感謝!”

“使不得,使不得。”丞相連忙攔著。

陸小闕:“當初天下大亂,生民塗炭。是諸君用命換來了今日太平啊!如今天下大定,百姓得享受太平,修養生息。諸位之功勞,足以青史留名,天下百姓為之傳頌。若無諸位,我薛家今日在何方,都不得可知。難道還不當得我這一拜嗎?”

“不當我要拜謝諸位,我兒也應上前。”

陸小闕回身,將薛安推到人前。

薛安若青鬆挺立,滿臉堅毅。眾人又早知他師從大儒趙綺,心中十分好奇。此時見薛安拱手深深一拜,深為震撼。

文武百官痛哭流涕,再次跪拜。

丞相也是十分動容,和百官一起動作。此時他心中:呸!虛偽,讓我遇到勁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