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分封嶺南的皇子(七)(1 / 1)

番外一

鞭炮聲“劈裡啪啦”響徹雲霄,震耳欲聾,綿延不絕。鳴鑼舞獅的聲音中,又穿插著鼓掌歡呼的聲音。

酒樓的二樓靠窗處,陸小闕往外看了一眼,見人流聚集,又聞到濃濃的硝煙味。她回過頭,看向一同進餐的幾個下屬:“不知是哪家喜事?竟這般豪富?”

她右手邊上的一位女郎抿嘴笑了一下:“您忘了?今科考試,我們信州有幾人中了進士。這大抵是慶祝吧?屬下記得,您收到了很多請柬,隻是不曾有空理會。”

陸小闕:“不急,過些時候,我再見一麵吧。畢竟是王侯,與未來朝臣聯係過於頻繁,不太合適。”近些年,她一次都不曾得召回涼都,與皇帝雖然依舊通信密切,可離得太遠,還是謹慎些為好。

另一名眉目張揚的年輕郎君:“若不是殿下廣開學院,他們如何能有機會踏足朝堂呢。”

“慎言!殿下隻盼信州學子寒窗苦讀,報效家國,如何作此言語!”許長史完,前麵說話那郎君翻了一個白眼。許長史從桌子底下踹了那郎君一腳,他恨不得把這混賬小子踢下桌。

那年輕郎君搬著凳子,離得遠了些,好避開許長史的臭腳。

另三名武將打扮的男子,哈哈大笑,其中一人戲謔道:“老許,小許說話直白了點,你做長輩的,多擔待啊,哈哈。”

這回輪到許長史翻了個白眼。熟悉之後,這群混賬懟人那是一點都不客氣啊。

陸小闕左手邊上,也是一個女郎,束發佩劍,膚色微黃,作郎君打扮。她追隨陸小闕不久,與王府諸位屬官並不熟悉,此時笑起來,也稍微顯得有些拘謹。

陸小闕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神色放鬆,看向了左手邊:“白將軍,說起來,今科有一位進士,與你算是本家呢。”

白將軍見信王與她說話,眸底露出詫異。她詢問道:“可是那白青童?”她的官話微微帶著些信州口音。眾人也不驚訝,白將軍原便是信州土著。彆看她此時拘謹,真在戰場上真刀真槍地乾,她實在過於彪悍。

陸小闕近來很是倚重此女,眾人聽聞她開口,也是抬頭看了過去。

此時白將軍正專注地看向信王。

陸小闕也不賣關子,她放下酒杯,眼睛裡泛起笑意:“正是。算起來,你們屬於同一個部的信州人。”

白將軍抿了抿嘴,臉上露出些拘束的笑意:“確實是本家,隻是我們並不怎麼熟悉。他們一家一直住在原城這邊。”

陸小闕淺笑:“這些年你們白家部一直很忠心,人才輩出,本王敬你們一杯。”說話間,她舉起桌上的酒杯,仰頭一飲而儘。

莫將軍和桌上眾人也是各自端起酒杯。酒氣彌漫,眾人又聊了起來。

*

番外二

信州報喪的急報飛到涼城的時候,皇帝聽到消息,頓時喘不上氣來,一下子就暈了過去。一起議事的重臣,手忙腳亂地攙扶皇帝,喚來太醫。

皇帝醒過來的時候,腦袋昏昏沉沉,他忍不住吐了一口鮮血,痛呼:“皇後啊!吾兒……”

諸多大臣不敢言語。這些年,皇帝一直念及信王,更想召信王回涼都。可惜,或因舊事,或因信王有病在身,抑或因嶺南事,一直不得成功。細算起來,除了皇帝六十大壽,信王回來過一趟,從信王就封至今,已然三十年矣。

皇帝在宦官的攙扶下,坐了起來,腳落在床邊。

丞相帶著幾位重臣跪在下首。

“起來吧。”皇帝擺擺手,示意宦官將老丞相攙扶起來。

老丞相在宦官的攙扶下,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其他幾個重臣也紛紛起身。

老丞相拱手一拜,言語鄭重:“陛下,老臣有一言,恐冒犯陛下。”

皇帝苦笑:“朕知道你們想說什麼。你們怕,朕也怕啊。你們害怕國本動搖,朕也害怕江山無後啊。”皇帝這些年勵精圖治,胸懷開闊,善於用人,出現了家國強盛的局麵。朝臣對此局麵非常滿意,唯有一點很是揪心。那就是皇帝如今沒有繼承人。

皇帝在位期間,他已經立過三位太子。第一位太子降為信王,就封信州。第二位太子是二皇子,他倒是能乾得很,可惜皇帝年歲太長,他等不及了。太子造反失敗後,刎頸自殺,隻餘一女,已經嫁出去了。

第三位太子是三皇子。他身體近些年也是如信王一般,病病歪歪,最後孩子都還沒一個,人就沒了。

至於大皇子和四皇子,前者還未娶親便死在了北地邊疆,後者直接出家,雲遊四海去了,連皇帝都找不到人。人至老年,皇帝竟然連一個繼承人都找不到。

群臣憂心忡忡,皇帝又如何不是呢。

“如果信王……”皇帝憶起嫡長女,滿是遺憾。

“朕本想複立信王,可是……”皇帝眼底痛心。信王從小身體不好,早些年以為她能上馬拉弓,體格健壯了,可惜近些年頻頻生病。直到信王喪訊傳來,皇帝都沒能再見她一麵。

“朕白發人送黑發人啊!”皇帝痛哭流涕。

“陛下請保重身體。”群臣齊齊哀求。

皇帝痛哭道:“朕如何保重。朕思念信王而不得見,此生再無望矣。朕來日在底下見到皇後,如何交代啊!痛煞朕也!”皇帝一邊說話一邊捶打床榻。

群臣跪下,不敢言語。

皇帝:“朕想追封信王為太子。”

“陛下不可!”老丞相開口反對。

皇帝聲音帶著近些年不曾有過的冷酷:“朕於國無愧,諸位就不能諒朕一回嗎?”

老丞相依舊跪著,正想說話。

這時皇帝又開口,語氣平淡:“朕準備過繼子嗣。”

老丞相又驚又疑。

皇帝扶著宦官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看著幾位重臣,眼中透著晦澀:“朕就這麼一個條件,追封太子,來日追封為帝。同意這個條件,就過繼子嗣。不然你們就繼續等著吧。”

皇帝威儀甚重,老丞相並不想跟皇帝僵持,沉默了一下,便開口道:“陛下聖明!”

皇帝的手顫動了一下。熱淚湧起。悔恨和痛苦的眼淚劃過臉龐。

*

番外三

按信王遺言,她被葬在了信州的高山之山,俯瞰著這個她關心了一生的地方。

許崇古從山上下來的時候,步履蹣跚,淚流滿麵。

謝蘭娘為坐在床上的他,披上了一件單薄的外衣,亦是未語淚先流。房間裡安靜了很久,許崇古摸了摸花白的頭發,沙啞著聲音說:“我為殿下做了一輩子的屬官。不曾想最後還要送走她。為她穿上這身……這身……白……”

他的臉色漸漸平靜下來。

安靜了一會兒,他又說:“我知道她不是她。”

“她很膽小。她胸懷開闊,很少有酷厲手段,心太軟。她是個很好的人。我也知道她很想離開涼都。”許崇古言語淡淡,隻微微透露出一絲懷念與軟弱。

謝蘭娘的手微微動了一下。

許崇古坐在床邊,手揪著床簾。他眉眼間帶上了愁意:“殿下實現了她的理想。也做了她做不到的事情。”

謝蘭娘把手搭在許崇古的肩膀上。

許崇古的手搭到了些蘭娘的手背上。

“你放心,殿下吩咐的事情,我還沒做到呢。”

“我身體還健康的很,不像殿下,病病歪歪的,呸,還想跟我賽馬。美的她,不奉陪。”

謝蘭娘反手將許崇古的手拉下來,牽著他的手說道:“殿下做出這般成績,讓嶺南信州一帶,歸心涼都,文風鼎盛,這般千古偉業。殿下之名,可傳頌後世矣。信州之地,涼國之人,都念著殿下。隻要人們不忘記殿下,那她就不曾離去。”她這話在安慰丈夫,也在安慰自己。

許崇古拍了拍妻子的手。他從懷裡拿出一封信,遞給了妻子,眼淚又流了下來。

“很多年前,殿下為我們寫的墓誌銘。前些天她添了最後一段。”許崇古臉上微微泛起懷念。原想著當初殿下隻是在哄自己,沒想到竟然變成了現實。可惜為他們夫妻寫下墓誌銘的人,竟然走得比他們還早。

謝蘭娘接過信,一字一句地讀出聲來。

讀到最後,她也不知道眼淚是為誰而流了。謝蘭娘的一生,已經和信王,以及信州,緊緊聯係在了一起。

夫妻沉默過後,第二天,許崇古在外人麵前,又是滴水不漏的許大人。

如今,是許郡守了。

陸小闕去世前,舉薦許崇古為郡守。信州是她的封地,她希望去世後,這個地方成為另一位王侯的封地,而是真真正正成為涼國直接管轄的領土。

於是她趁著身體還能支撐,直接修書請求朝廷,在她去世後除國,設郡縣,並由許崇古出任信州郡守,知信州事。

至於其他的王國屬官,她也一一作了安排。一是因為那些屬官追隨她許久,她不想耽誤他們,亦是因為她很了解,除了她,沒有人能真正完完全全鎮壓這些人,如果不作妥善處置,恐怕來日會出現大家都不樂意接受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