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分封嶺南的皇子(二)(1 / 1)

峰巒疊嶂,山回路轉,蟬鳴蛙叫伴著悶熱的空氣,更添幾分燥熱。

信王乘坐高大華麗的車輿,王府屬官和士兵侍女等隨行,張旗鼓樂,儀禮齊全。車輿春日出發,一路南下,如今已是盛夏時節。

官道上,整齊有序的隊伍正緩慢前行。王旗在烈日下垂落,紋絲不動。信王車輿中拉車的那四匹馬步履沉重。士兵累得雙眼無神,大汗淋漓,有人抬頭望了一眼天空,見萬裡無雲,又煩躁地低頭,伸手用衣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陸小闕坐在車裡,隨行的四個侍女梅蘭竹菊也在車中服侍。高大的車輿,裡麵床榻案幾,一應俱全,人站在裡麵也不覺得局促。

“殿下,您再忍忍,很快就到驛站了。”侍女小梅嘴裡安慰著信王。小梅和小蘭兩人,正站在陸小闕下首,拿著扇子,一下一下地給信王扇風。另外兩個侍女也在一旁候著。

陸小闕看了一眼車窗外的烈日,回過頭來對小梅說:“我沒事,就是怕天氣太熱,外麵的人受不了。你們不必扇了,休息一會兒吧。”原主的身體雖不大健康,但陸小闕什麼環境沒見過,這種天氣還是可以忍受的範圍。

小梅眼裡帶著笑意:“殿下心疼屬下呢。你也心疼自己,我們換著來呢,不累。”她本就是嶺南人,如今能跟著回到家鄉,心裡激動,正想找些事情來做呢。

小蘭知道殿下性子,她在無關緊要的細節上,處事極為寬容,便也開口插話。

“殿下不知,如今這時節,信州這邊果子已經掛在樹上了。待過了幾日,到了王府地界,他們隨意往山上去,就能摘上一大串的果子,獵到些許野物,這一路的疲憊肯定都不見了!”

陸小闕對嶺南風物也頗有了解,但真正的嶺南人為她介紹,她也感到很有意思。

車輿與隊伍約莫在日落時分,到達了驛站。

嶺南信州的驛站,帶著幾分嶺南園林的風采。借山水之靈氣,構庭院之美景。信王的王駕隨行隊伍安置進了驛站中。

吃過晚餐,陸小闕便感覺有些昏昏沉沉。這等瘴氣彌漫之地,濕熱苦悶,剛到信州,她竟有些支撐不住。晚間的時候,身子變得滾燙。隨行的大夫把過脈,看了陸小闕的臉色後,開了幾服藥。

南下的隊伍在進入信州的第一日,便停了下來。

“幸好帶的藥材足夠,”小竹忍不住說話,手裡慢慢地往灶裡扇風,“這天氣真夠討厭。”

“可彆提了,這兩日還好,天氣夠熱。前些日子天氣回暖的時候,衣服全都濕了,乾又乾不了。幸好殿下的衣物保存得當,要是生了黴,可不敢想象……”小菊站在一旁,用濕水的毛巾包著手,揭開了藥煲的蓋子看了兩眼。

“彆扇了,小火再熬半柱香。”小菊說著,蓋上蓋子。

小竹也停下了手上的活,兩人坐到一旁看著。

“殿下這病,都好幾日了,怎麼還虛弱著,是不是藥不對症啊?”小菊說著,眉頭微皺。

“陛下特地安排的大夫,幾個都是能人,怎麼可能不懂。殿下身體一直不算康健,可能要的時間多一點。”小竹估摸著說道。

藥煎好之後,小竹用托盤端著碗裡的藥,往樓上房裡送去。步行往院子去的時候,迎麵走來一老一少,老者健步如飛,精神飽滿,倒是後麵的高個小孩氣喘籲籲,小竹和小菊便多看了兩眼。

便是這兩眼,讓老人看了過來。他嗅了嗅藥香,又看了眼藥湯的顏色,問:“可是有貴人發熱了?”

小竹和小菊詫異地看過去。

老者又問:“可是幾日都不見好?”

小菊便問:“你怎麼知道?”

老者說:“老朽張平,乃信州大夫。”

小竹和小菊聽聞,相當驚喜。張平之名,天下皆有耳聞,他乃當世名醫。聽聞張平正遊曆天下,編纂醫書,今日竟然在這信州驛站見到了本人。

這兩名侍女當即將張平引薦上去。

王府隨行人員查驗了身份後,將張平帶到了陸小闕跟前。王府的大夫聽聞張平出現,也是前來拜訪信王。

張平在眾人圍觀中,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給坐在床上的陸小闕把脈。他一把脈,忍不住皺了眉頭,狐疑地看了眼陸小闕的臉龐,沉默了一瞬。

“給我看看原來的方子。”

其中一名府醫連忙從懷中,拿出了準備已久的藥方。

張平看了幾眼,讚道:“用藥精妙,中正平和。不愧是涼都出來的。”

剛才遞藥方那名府醫問:“那殿下如何還不能痊愈?”

陸小闕笑道:“不必隱晦,直言便是。”她其實也略懂醫術,可也沒看出府醫的藥方有何不當之處。

張平哈哈一笑,說:“不是什麼大問題,隻這嶺南天氣不同北邊,有一味藥該換一換。”說著,他起身來到房間裡的桌子邊,把藥方放在桌麵,提起筆,在藥方上寫了幾個字。

府醫爭相傳閱這修改過的藥方。陸小闕伸手,接過了府醫手裡的藥方,看了一眼,便說道:“果然用藥也要因地製宜。”

看完,她將藥方遞回給府醫:“讓人拿去抓藥吧。”又轉頭問張平:“張大夫如今回了嶺南,可是要在家鄉安定下來了?不知願不願意接受王府的聘請?”

張平回答:“草民遊曆天下,正是為了編寫醫書,正閉門造車的醫術難以提升。如今回到信州,正準備閉關整理。恐怕沒得空閒。途中草民收了一個小弟子,如今也要培養弟子,時間更是不夠。”張平拒絕得很直接。

陸小闕也不惱怒,甚至心情不錯,臉上帶著幾分淺笑:“張老多慮了。本王原是想要重建嶺南的醫官局。張老對嶺南醫術了若指掌,便想聘請張老指導一二。二來醫官局要為民施藥贈醫,接觸的病人也多,對大夫肯定是有好處的。”

不待張平接話,她又說:“張老不必多言,可以先考慮一二。張老若願意,可以隨同王車,去往信州原城。信王府便在那裡。張老可先觀望一二。”信王的王城定在原城,那是他們前進的終點。

張老也不矯情,應了下來。於是車輿隊伍便多了師徒二人。

王城建在山間平坦處,有小河從北往南流淌。進城的時候,王城裡原有的一些官員和當地招安的首領,他們也前來迎接,聲勢浩大。

陸小闕全程都在車輿中度過,一切禮儀,自有隨行的屬官處置。直到車輿停下,眾人才見到了從都城前來就封的信王。頭戴長冠,腰間佩劍,寬衣博袖,妥妥的美姿儀郎君。這是他們信州往後真正意義上的天。王府的政令,將會直接影響信州的未來。

陸小闕進了王府,見王府就著王城的地勢而建,疊山理水,曲徑通幽,又有蒼天老樹和繁茂枝葉列於府中,便覺得十分驚喜。都道信州荒蠻,不成想竟有這般園林。

旁邊信州原城的一個官員見陸小闕滿意,心中也自豪:“殿下可彆看外人嫌棄這邊窮困,來了才知,信州也有不少好山好水好風光。來日殿下可賞玩一番。”這官員本是被貶到信州,沒想到後來喜歡上這裡的風情。

陸小闕並不吝嗇幾句好話,言語間顯示出信王府的友善之意。後來連同那幾個土著首領,臉上也帶著喜色。其中一個名叫覃則的土著首領,他身姿挺拔,手上的肌肉很結實,整個人看著就很可靠,很有力量。陸小闕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宴飲和洗漱過後,陸小闕終於去休息了。

幾個侍女有條不紊地為她鋪床疊被。小梅正為陸小闕寬衣,嘴裡說道:“殿下放心,原先府裡已經撒過藥了。我剛才又撒了一遍,保準您憂心的蛇蟲鼠蟻,通通都見不到!”

陸小闕說:“你們辦事,我放心。”隨後又和侍女們交代了幾句話,便躺下了。她不喜歡彆人在床前守夜,在她躺下之後,侍女們悄聲出了房間。房間外麵,有著森嚴的守衛。她看著房間外麵安靜守著的聲影,慢慢進入了夢鄉。

在王城安頓下來後,陸小闕開始整理信州的政務。她原以為王城這般繁華,王府也修建得美輪美奐,信州的狀況,應該比涼都情報記錄更好一些。沒想到,真實情況更差。

信州叢林遍布,瘴氣彌漫,蛇蟲鼠蟻很多,疫病更是頻頻發生。可信州窮苦,百姓延請大夫更為困難。若不是此地人口偏少,恐怕疾病更容易蔓延。

書房中,王國的丞相也是愁眉不展:“信州山匪也嚴重,他們連上涼都趕考的學子都敢動。”

“這邊地勢險要,叢林太多。先讓我們的士兵適應一番,回頭用他們練練手。”陸小闕臉色不變。彆看信州的官員顯得乖覺,可真正相處久了才發現,陽奉陰違這一套,他們玩得賊溜。還是得朝他們亮亮刀。

朝廷讓她帶著士兵過來,顯然也是這個意思。要不然中樞恨不得一副儀仗就給打發了。照著陸小闕要錢要人還要糧的臉,他們都恨不得往她臉上唾一口。

想到這裡,陸小闕笑了,搞得丞相一臉茫然。笑過之後,陸小闕也皺起了眉,她歎了一口氣,想起前些日子出行時,看到百姓那簡陋破敗的屋子,更愁了。台風天要來了,這種天氣怎麼擋得住?